第56章 江水冰封(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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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送我到医院的?”佟云争问。
锦徽始终含着笑:“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佟云争对锦徽有亏:“当年我离开时对你不辞而别,很抱歉。”
“你确实需要对我道歉。”锦徽接受道歉,但不代表原谅。
佟云争抿了抿唇:“你现在……过得好吗?”
锦徽说:“很好。”
“他……你的丈夫对你好吗?”
“很好。”
“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的报道,你长大了。”
锦徽转着桌上的空水杯:“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佟云争苦笑:“没办法,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是小孩子。”
锦徽否认:“十六岁,不算小了。我额娘十六岁都嫁给我阿玛了。”
佟云争的表情微怔,对锦徽的歉意更大。
“你过得怎么样?”锦徽问他。
“多国辗转,漂无定所。”
“我记得你当时说,一定要多出去走走看万千世界,你做到了。”
“走遍世界才会知道,家才是最好的。”
“想回来了?”
“嗯。”
“北平还是沪城?”
“没有留恋之地,在想会不会有留恋之人。”
锦徽毫不遮掩胸中的起伏看他,她的视线过于灼热,佟云争感觉自己要被点燃了。
从医院出来,锦徽看到了易舷。
他坐在花坛旁的长椅上,逗医院里的小猫。
锦徽不知道易舷从早上跟她到这,也不知道易舷在门口抽了三根烟走了又回来了。她只知道易舷迟早会发现自己偷偷溜出门,会猜到自己会来医院。
因为这里面的不是别人,是佟云争。
是锦徽没能留下来,她视为珍贵的人。
易舷听到声音,回头看她,向她点了点头。
锦徽这时候有了困意。
车的后座上,锦徽搭在易舷的肩头睡着了,他身上的味道比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要好闻得多。
他们没有回易公馆,而是去了旭华饭店。
今天旭华饭店有巧克力小蛋糕。
易舷开了一间房,锦徽在这里睡得昏天暗地,醒来就有旭华饭店精致的菜肴和甜点。
易舷坐在墙角的沙发上,阳光照不进来,他处在黑暗之中,眼睛里只有光下的锦徽。
锦徽坐在床上吃着餐车上的食物,她的头发因为睡觉被易舷散开,光滑柔软的铺在身后。她很饿,吃得很快。昨晚到现在,一切好似梦幻,现在梦幻醒了,她回到现实。
温饱和床榻是这时候最大的现实。
锦徽吃完了,擦了擦嘴,推开餐车。
她看向昏暗的角落,易舷在等她说话。
她说了:“佟云争是我的前未婚夫。”
易舷知道,锦徽对他坦诚过。
“我还喜欢他。”锦徽再次对易舷坦诚。
“想回头找他?”易舷很久没有说话,一开口声音嘶哑。若是锦徽仔细辨别,还能听出里面的几分颓废。
“不会。”锦徽回答地很干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不留恋。”
易舷忽地笑了:“现在呢?你是想以我妻子的身份,喜欢另外一个男人?”
锦徽咬着唇内的嫩肉,她不否认自己的心里面还有佟云争的身影,但她无法承认自己对易舷的话毫无感觉。
屋子太安静了,锦徽能听清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她没有看上去这么平静。她因为自己飘忽不定的内心对易舷表示抱歉:“我知道你会很介意。你是可以提出离……”
“我不介意。”
锦徽“婚”字没说出来,易舷已经表态:“我们的婚前协议里并没有说不能喜新恋旧,你的心和人都是自由的。”
锦徽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她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她本以为自己对易舷掏心掏肺可以让自己心安,没想到面对易舷的洒脱她却涌现出一丝苦涩。
阴影处,易舷转动手指上的婚戒,无名指的戒指和食指上的疤痕,放在一起始终无法和谐。
易舷送锦徽回家,当晚他没有回去。
连续几天他都没有回来,除了每天孙明黎的一通电话替易舷报平安,锦徽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锦徽来往医院去看佟云争,无论晴天雨天,每天保证一个小时。
叶枝提醒锦徽,她现在过问机械厂的话都少了,不要忘记下个月机器入厂。
六月。
覃城传来好消息,覃军胜黎军败,北方政权掌握在覃军手中,杜横秋成为北边的王。
金台女高新一届的毕业生毕业,女孩子们各自奔放自己的未来。谷萍进入沪城大学学习文学,韩英坐船远赴日本留学。
锦徽和叶枝去送行,韩英与谷萍在码头拥抱惜别,相约毕业后以更好的姿态再见。韩英看向不远处的锦徽,锦徽点头,祝愿她有更好的明天。
佟云争出院搬家。经过他自述,他坠楼是自己不小心从三楼跌落,非人为非自尽,是一场纯粹的意外。这一次佟云争换了住所,对锦徽开玩笑说:“回到老宅不用担心从楼上摔下来了。”
六月下旬,沪中机械厂所需的设备漂洋过海全部安置妥当。
六月末,沪中机械厂开业大吉,沪城很多家实业老板前来捧场,罗尔更是亲自到场与锦徽商议未来合作的可能,锦徽没有应也没有不应。
易舷来了。
锦徽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到易舷了。
有一天早上醒来,她发现旁边的空位有睡过的痕迹,她立刻下楼去寻却不见他的身影。丁叔说易舷晚上会回来,天一亮就走。
锦徽做过熬夜等他回来的事,那是后半夜凌晨凌晨两点钟,他回来了,却在凌晨四点钟离开了。她涌现出莫名其妙的委屈,生了一股气喊他:“以后不想回来可以不回。”
然后……
易舷还是会在这个时间回,在那个时间离开,锦徽没有再睁开一次眼睛。
再见面锦徽有些尴尬,她很少与别人吵,但那次她觉得自己和易舷吵架了。她没有与别人主动和好的能力,易舷也没有,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商会会长是要跟新入会的老板站在一起的。报纸记者要拍照,两人站在两排人的正中间。
锦徽不会笑了,旁边有人提醒锦徽老板不要紧张不要板着脸。
可是锦徽就是笑不出来。
忽然她的手被旁边的人握住,十指交缠,锦徽感应到了自己的无名指和小指之间有什么东西很硬,她立刻知道,硬的触感来自易舷手上的戒指。
摄像师在倒计时。
锦徽的身子稍稍歪向易舷,她笑了。
那天的阳光很好,摄影师提议再来一张。
锦徽还在笑。
第二天报纸刊登出来的照片中,所有人都很严肃,唯独锦徽笑得最灿烂。
然而在锦徽不知道的地方,易舷找到拍摄照片的摄像师,买下了第二张照片的底片。
照片洗出来,他剪掉所有多余的人,唯独留下了自己和锦徽。
那张照片里,锦徽笑得俏皮可爱,易舷嘴角微扬侧目看她。
世人眼里皆太阳,他眼中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