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二八分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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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明鉴!既知根底花费,便要说这销路与定价!按商道常情——一盒成本四文,若要贩售,价若太贱,譬如定个五文六文……”
他用力摇头,甩出几点激动下的唾沫星子:“——那简直毫无嚼头!图什么?白折腾伙计?不够填塞牙缝的利,长久不了!若索价太高呢?定它十五文、二十文?那些个庄户人家,捏着几个铜板过日子,点个灶火点个灯都觉得割肉,如何肯舍这般高价买它?火石再麻烦,那也是祖祖辈辈将就用的便宜货。高价便是死路,东西再好也铺不进千家万户!”
他猛地击了一下掌,发出清脆的响声,“草民愚见——定价当在十文上下最佳!比寻常火石高些,彰显此物神异便捷;又没高到离谱,咬咬牙,寻常百姓十日半月也舍得买它一盒。买了一次,尝到这立等可取的好处,那破火石就再难入眼。此为长久之计,走量摊开,那才是真正泼天的富贵等着!”
他一口气说完,脸颊因激动涨得通红。
沈嘉岁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邓茂仁那混合着极度兴奋和一丝忐忑的脸上。
她似乎在掂量他话里每个字的分量。帐内落针可闻,邓茂仁屏住了呼吸,只觉自己的心跳像擂鼓。
“八文到十二文……”她指尖在案几上轻轻点了三下,叩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最终,她唇角似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就按你说的,取其中数——定价十文。”
语毕,再无声响。
成了!
邓老爷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喜悦几乎要冲破头顶。
十文钱一盒,成本四文,卖十文,一盒净赚六文。
新昌多少户人家?一日要点几次火?还有酒楼茶肆、工坊货栈……那会是何等滚雪球般的数目。
然而,沈嘉岁下一句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
“分成么,县府出此物根本所在,自然是大头。”她声音平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刀锋,慢悠悠地划下来,“二、八,我取八,邓家,二成。”
邓茂仁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
他邓家只有两成?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
他邓家出铺面、出人手、出运力、出所有行销的关窍辛劳,最终只拿两成?这简直是明晃晃的割肉放血!
可他终究是把到了嘴边的腥气硬生生吞了回去。
两成?他脑子飞速地重新开始噼啪作响。一盒十文,成本四文,毛利六文。六文里县府抽走八成是四文八钱。他邓家得两成,是一文二钱。一盒只赚一文二钱?
不!等等!刚才脑子被怒火烧得有点糊。
县府拿的八成,是毛利六文的八成,也就是四文八钱!可这四文八钱里,县府已经把成本扣除了吗?是卖十文钱里县府直接抽走八文,还是拿走了毛利八成?
念头如同电光石火。
沈嘉岁要二八分,分的是什么?是毛利?还是纯利?她没提,但按这霸道脾性,极可能是按卖价十文钱来抽!
十文抽八成,那就是八文!落他邓家手里只有两文!还要再刨掉邓家这边所有的人工铺面运销成本?若真如此……
邓茂仁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
县府躺着收钱,所有的辛劳和风险都丢给邓家。最终他邓家跑断腿,可能还要往里倒贴铜钱?
不!不对!
县主说“分成”时,提的是“分”!
是分利!而“利”,按商道规矩,往往是去掉本钱后的盈余。
他刚才光想着买卖价格,却下意识漏过了这个致命关节。县府要的八成,极可能是毛利六文里的八成,那就是县府拿四文八,他邓家拿毛利里剩下的一文二。
至于邓家自己的那些人工铺面运销成本,那得邓家从自己这一文二里往外掏!
但一盒是只有一文二钱,可这东西一旦铺开,新昌十万户!每户只需每日卖出一万盒,哪怕每日五千盒,一盒一文二,一日就是六千钱。
一个月呢?一百八十贯!一年呢?两千一百六十贯!
这是稳稳当当的利。
邓茂仁牙关紧咬,短暂的心念电转不过数息。
他猛地抬头,挤出个异常恭顺谦卑的笑容来,声音洪亮干脆,如同打了鸡血:“好!县主圣明!二八分成!县主取八成!小老儿及邓家上下能为县主分忧,能代销此等利国利民的神物,实乃我邓家祖坟冒青烟!天大的福气!别说二成,就算是一成半成,那也是县主恩德浩荡!”
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再次飞溅:“草民回去,立刻清理铺面,知会各柜大掌柜、各铺伙计!只等神物入市那日,我邓家所有铺面柜头,全都摆满火柴!日夜吆喝!十日之内,新昌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用!”
那副赴汤蹈火的模样,仿佛刚才心中那剜心剧痛般的算计和愤怒从未存在过。
沈嘉岁唇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直接道:“火柴厂正在赶工,囤足首批货才能上架,尚需半个月。”
邓茂仁忙不迭点头:“是是是!草民明白!备货要紧。半个月后正是初入秋,天干物燥,柴火最需之时。妙!时机正好!”他那样子,简直恨不得自己扛着铲子去厂里帮忙。
半个月?正好够他私下里再多塞点银子给各柜掌柜,提前“铺路”。
这机会,攥住了,就是邓家百年之基!丢了,就是灭门之祸!
他迫不及待地躬身:“若无其他吩咐,草民即刻便回城安排!必不让县主劳心半分!”
沈嘉岁微微颔首,挥了下手。
邓茂仁几乎是退着挪出了营帐,脚步因激动而有些虚浮踉跄,脸上却红光满面。
一出帐帘,外面矿场浑浊的空气混着汗臭尘土扑面而来,可他竟觉得无比清新。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到了营门外自家小轿前,几乎是甩开了管事搀扶的手,猴儿一般地钻了进去,连声催促:“快快快!回城!即刻回府!”
抬轿的四个脚夫只觉轿子忽然变轻了,仿佛里面坐的不是个老人,而是一个欢喜得快要飘起来的精怪。
官道上尘土飞扬,轿子颠簸前行,里面却传出邓茂仁压抑不住的嘿嘿低笑声,夹杂着模糊的“发了……邓家……祖坟冒青烟……”之类的呓语。
抬轿的脚夫们面面相觑,只觉得今儿邓老爷,怕是活见了鬼,或者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