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突击查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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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本福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浸了水的青石板。掐指一算,竟有十来天没能和洪丽单独说上话了。这在高墙之内,尤其是在两人关系早已超越寻常警囚界限之后,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偶尔瞥见她的身影,也只是惊鸿一瞥——要么是她拎着个大袋子匆匆走进宣教大楼,给他送来些肉食和蔬菜来,要么是看见她来上厕所时匆匆掠过楼道的身影。那点模糊的慰藉和喜悦,转瞬即逝,反而更添思念。他想要真正说点体己话,听听她的声音,感受她的气息,唯有冒险去她那间小小的办公室。然而,自从昨天刘副科长提到他与洪丽的关系后,他就特别谨慎,担心刘副科长那双阴鸷的眼睛似乎无处不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找个机会整他。
刘副科长找他两次的事,像两根无形的刺,扎在他心头。那赤裸裸的暗示,那贪婪的嘴脸,让他恶心,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危机。这事,他思前想后,觉得必须告诉洪丽。她不仅是他的依靠,更是体制内的眼睛和耳朵。
第二天上午,瞅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档,侯本福溜进了洪丽的办公室。门一关,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窥探,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侯本福没敢多耽搁,言简意赅地将刘副科长索贿的事和盘托出。
“啪!”洪丽手中正在整理的一叠文件猛地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柳眉倒竖,原本就大而明亮的眼睛的眼睛睁得大大,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这才几天啊?就敢明目张胆地索贿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简直无法无天!警察队伍里的败类!蛀虫!就凭他给赵监当哈巴狗摇尾巴得了势,除了溜须拍马、构陷同僚,刮犯人的油,他有什么真本事?!”
洪丽的愤怒像爆发的火山,汹涌而炽烈,带着对体制内这种腌臜勾当的深恶痛绝。
“小声点,我的姑奶奶!”侯本福吓得一个激灵,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连忙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捏了捏洪丽的鼻尖,带着哀求的意味,“我求求你了,小声点!你这音量,外面走廊都能听见了!隔壁办公室你那两位姐姐要是听见了,还以为咱俩在里头吵架呢!”他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哼!我就要这么大声!气死我了!”洪丽嘴上依然倔强,但身体却很诚实。她顺势伸出双臂,环住了侯本福的脖子,刚才还喷薄欲出的怒火瞬间化作绕指柔,整个人依偎进他怀里,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委屈和担忧,“气话归气话,但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他们这一派现在得了势,根基一稳,少说也得掌权个十年八年。你算算,你还有两三个月就该报减刑了吧?这次减完,后面还得再减一次才能出去。这节骨眼上,犯不着跟这种小人硬顶。”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眸直视着侯本福,里面满是关切和不容置疑的决断:“不如……就给他这一万块钱吧!花钱买个平安顺遂,值!今天下班回去我就把现金取出来,明天早上给你带来,找个机会给他送去。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侯本福身体微微一僵,眉头紧锁。一万块!洪丽说得轻巧,可那是她辛辛苦苦两三个月的工资!他沉默了片刻,眼神里交织着不甘、愤怒和一丝对现实的无力感。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能给!亲爱的,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今天给了他这一万,他就真把我当成摇钱树了!尝到了甜头,他只会变本加厉,下次就敢要两万、三万!这种贪得无厌的小人,是永远喂不饱的狗!”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洪丽细腻的脸颊,试图安抚她的担忧,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再说了,你把钱给他,就等于你白上了两三个月的班,凭什么?我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不落下任何把柄在他手里,他总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罪名来整我吧?”
“你呀!还是太天真了!”洪丽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尖戳了戳侯本福的额头,力道不重,却带着深深的忧虑,“你以为把握好自己就万事大吉了?历史教训还不够深刻吗?精忠报国的岳飞是怎么死的?当时的岳飞是什么身份?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元帅!是战功赫赫、威震敌胆的抗金大英雄!结果呢?说整死就整死了!莫须有的罪名都能要命!你想想你自己,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在押的罪犯!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他要整你,找个由头把你关禁闭、集训、扣分、取消减刑资格……甚至找个借口加你的刑,那还不跟拍死只蚊子一样简单?你还指望跟他讲道理?讲证据?”洪丽的语气急促而尖锐,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侯本福的心上,“至于钱?至于工资?那更是不值一提的身外之物!钱是拿来做什么的?不就是让我们活得更好、更安心、更健康、更平安的吗?现在能用这点钱,为你买个平安,买个放心,让你顺顺利利减刑出去,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的投资?”
侯本福彻底沉默了,像是被洪丽连珠炮般的质问钉在了原地。他无言以对。内心深处,他明白洪丽说得对,残酷的现实逻辑就是如此。但他更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和无力。他没想到,连身为监狱干警、体制内一员的洪丽,对“职权”被滥用、被扭曲成勒索工具的现象也如此悲观,甚至认为这是无法抗拒的潜规则。这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职权”一旦落入某些毫无底线的人手中,会变成一个多么可怕、多么令人绝望的怪物。它能轻易碾碎任何个体的挣扎和坚持。
洪丽看着侯本福沉默而痛苦的表情,知道他内心在激烈挣扎。她放缓了语气,从现实处境、减刑机会、刘副科长的为人性格、“赵派”门徒的得势局面等各个角度,又条分缕析地给侯本福讲了一遍利害关系。她的分析冷静、务实,甚至带着一丝冷酷,却直指核心——在绝对的权力不对等下,个体的抵抗往往是徒劳且代价巨大的。
最终,侯本福所有的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在洪丽严密的逻辑和沉重的现实压力面前,他只能选择屈服。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好吧。”这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认同,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缴械。他不得不打心眼里,认同洪丽那套在无奈中寻求生存空间的分析。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洪丽明天就会带来那一万块钱。这笔钱,成了侯本福接下来在渡口桥监狱这潭浑水中“平安渡劫”的首付款。至于“全款”是多少?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报价。洪丽叹了口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凉说:“最坏的情况,大不了你在这里待几年,一年‘投喂’他一万。就当是喂狗看门了。”这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侯本福的心上。为了他,洪丽都是毫不犹豫的付出。
最后约定:明天下午洪丽下班前,侯本福去她办公室拿钱。
与洪丽见面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与刘副科长第二次“聊天”后的第三天,宣教大楼里弥漫着一种日常的、略显慵懒的气息。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编辑室里,侯本福正埋头审阅《新生报》的清样,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试图驱散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屈辱和不安。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宁静。
“侯主任!不好了!”洪勇发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进编辑室,脸色煞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里还捏着几份刚送回来的报纸,气息都喘不匀,“狱……狱政科!在里面查监!大查监!已经开始了!”
侯本福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滚了几滚。他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紧绷:“查到哪个监区了?大概还有多久会查到我们宣教科?”
洪勇发抹了把汗,语速飞快:“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八监区!动作很快!我是一路小跑回来的!最多……最多还有一个小时,肯定就查到我们这边了!”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快!”侯本福猛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洪勇发,你立刻去楼上通知文艺组所有人!何哥!”他转向旁边同样惊得站起身的何伦发,“你马上去教研室通知!动作要快!我去干部办公室报告!所有人,三分钟后在楼下紧急集合!快!分头行动!”
三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出编辑室。侯本福冲向干部办公室,急促地喊“报告”,还没等里面叫“进来”便几步进去简单汇报了情况。干部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尤其是想到宣教科监舍里那些心照不宣的“违禁品”,脸色都凝重起来。
三分钟,如同三个世纪般漫长又转瞬即逝。楼下空地上,宣教科二十多名犯人已经迅速集结完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不安,眼神慌乱地交流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慌感。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烫手的山芋。
“立正——!”侯本福站在队伍前,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威严和平稳。他深知,此刻他就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向右看——齐!”
“向前——看!”
“报数——!”
“一!”
“二!”
“三!”
……
报数声短促有力,带着一种临战前的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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