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恐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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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催促。

没有打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观察一粒落入奇特生态系统的种子,好奇她会如何生根发芽,会长成什么模样。

无数年的光阴,对此刻的他而言,不过是漫长注视中的一瞬。

女儿国的时间流速,本就是他为观察“变量”而设的特殊沙盒。

卡芙卡的存在本身,她身上那份被“启示”标记又努力挣脱的挣扎,她那份独特的、在混沌中保持优雅的冷漠,以及她与星宝之间难以言喻的羁绊……都让她成为了一个极其特殊的观察样本。

也许,她正是那个能真正触动“心茧”的人?

周牧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依旧沉默,只是那注视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难明。

……

卡芙卡的日子还在继续。

她坐在小屋门口,被反剪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后,光洁的脚踝上锁链轻响。

她微微仰头,看着女儿国永恒明媚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虚握着,仿佛那里有一支看不见的烟。

紫色的眼眸深处,沉淀着无数光阴的智慧与一片深不可测的宁静。

她在等待,或者,她只是在生活。

……

无数元会的时光在这里流淌而过。

卡芙卡早已成为女儿国这幅奇异画卷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她与不同的人相处。

与沉溺束缚者探讨过感官的极限。

与野心勃勃者推演过镣铐下的搏杀技巧。

与寻常妇人分享过用脚趾编织花环的心得。

她的欲望在这片土地上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展现。

——并非肉欲的沉沦,而是对规则内“可能性”的极致探索,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和优雅的放浪。

她曾用脚趾夹着画笔,在被缚状态下画下令人惊叹的、充满扭曲美感的壁画。

也曾仅凭腰肢和背部的力量,在庆典上跳出让所有人大开眼界的、充满禁忌暗示的舞蹈。

周牧的无数分身——从丞相到铁匠,从农妇到卫士——都与之有过交集,感受过她那份无视一切桎梏的、近乎本能的自由灵魂。

而王座之上,周牧始终静静观察。

他看到了卡芙卡如何在“无诤环”的框架下,将“束缚”本身演绎成了一种独特的“自由”。

她不是在对抗规则,而是在规则的血肉中翩翩起舞,挖掘出连他这位创造者都未曾预料到的深度。

她的行为放浪不羁,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清澈。

她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割着女儿国表象下的运行逻辑。

周牧心中没有嫌弃,只有纯粹的欣赏和……一丝期待。

他化身亿万,体验一切,而卡芙卡,正以一种他未曾体验过的方式,在体验着他创造的规则。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成为一切”之路的补充和印证。

他无法读取她的念头,她恍然间的明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但他能“看”到她的状态。

——她的灵魂在女儿国漫长的时光里被反复打磨、浸润。

那份在规则内寻求极致、无视世俗眼光的从容,那份对欲望本质的深刻理解,那份对女儿国众生百态的冷眼旁观与亲身融入……

她的心境早已超越了寻常半步大罗的积累,抵达了一个奇特的、饱满的临界点。

等待着触发。

……

又是一日晌午。

卡芙卡和往常一样,笑着对身前的少女点头。

她刚刚结束与邻居阿萍的交谈。

而就在卡芙卡看着阿萍走远,准备转身回屋,习惯性地想用脚趾去勾门闩的那一刻——

她脚下温润的泥土,倒映着她身影的水洼,甚至她脚踝上冰冷的镣铐,都仿佛同时凝固了一瞬。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空间撕裂。

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又仿佛时间本身被拉长、扭曲。

当卡芙卡再次“看清”时,她发现自己依然保持着倚门框的姿势,脚镣依然在,双手依然被缚在身后。

但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女儿国明媚的天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粘稠、压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灰。

她的小屋、远处的田野、城郭……都像褪色的水墨画,模糊、扭曲,最终沉没在无边无际的灰色雾气里。

她,孤身一人,站在一片绝对死寂的灰色荒原上。

脚下是冰冷、坚硬、毫无生气的灰色岩石。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真实心茧——第一关:恐惧。」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如同宣告:

「试炼者:卡芙卡。」

「心茧:真实。」

「第一境:寻回失落之物——恐惧。」

「说明:恐惧非怯懦,乃生命存续之本能预警,感知缺失即为灵魂残缺。此境,汝将直面‘无’对‘存在’的终极侵蚀。寻回它,补完汝身。」

声音消失,死寂再次统治一切。

卡芙卡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扫视这片荒芜的灰色世界。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份从容的慵懒,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变。

她试着动了动被反缚的双手,锁链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恐惧?”她轻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

她迈开脚步,脚镣拖在灰色的岩石上,发出单调的刮擦声。

她走得很稳,姿态依旧优雅,仿佛不是在探索一个未知的恐怖之地,而是在自家花园散步。

她观察着四周,试图寻找任何线索或异常。

然而,目之所及,只有一成不变的灰色岩石和浓雾。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可能走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

卡芙卡感到一种奇异的“空”。

不是危险的预兆,而是一种……存在本身被稀释的感觉。

仿佛她行走的动作、锁链的声音、甚至她本身的存在感,都在被这片灰色的世界缓慢地、不可抗拒地吸收、同化。

就在这时,变化发生了。

前方的浓雾微微波动,灰色褪去一些,显露出一片……不算熟悉的景象。

是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

舷窗外是璀璨的星海,帕姆正推着餐车走来,桌上还放着星宝最喜欢的垃圾桶味奶茶。

但这一切,都是灰色的!

星海是凝固的灰色光斑,帕姆是僵硬的灰色雕塑,奶茶是粘稠的灰色液体。

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活力。

像一个精心制作的、却彻底失去灵魂的模型。

卡芙卡脚步顿住,静静地看着。

她的眼神没有波动,只是多了一丝探究。

接着,灰雾再次涌动,景象变幻。

这次是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角落——

也许是她幼年流浪时曾短暂躲避风雨的一个破败教堂。

彩绘玻璃的碎片散落一地,但颜色同样是死寂的灰。

圣像的面容模糊不清,只剩下空洞的眼眶。

然后是第三幅。

一片虚无的战场,无数形态各异的尸体堆积如山,武器断裂,旗帜破碎。

同样,只有灰色。

死亡在这里失去了血腥和惨烈,只剩下冰冷的、绝对的“无”。

一幅幅画面在她面前展开,都是她生命中或深刻、或模糊的片段,但统统被剥离了色彩、声音、情感,只剩下单调、冰冷、死寂的灰色轮廓。

它们如同墓碑,静静矗立在这片荒原上,昭示着“存在”被“无”吞噬后的最终形态。

卡芙卡继续走着,穿行在这些灰色的记忆墓碑之间。

她依旧感觉不到恐惧。

这些景象对她而言,更像是某种……抽象的艺术展览。

她甚至饶有兴致地停下来,仔细“欣赏”一座由灰色冰晶构成的、扭曲的雕塑,点评道,

“嗯,这个形态的扭曲感,倒有几分后现代的味道。”

然而,随着她深入,一种更微妙的变化开始在她体内发生。

不是恐惧的悸动,而是……一种“剥离感”的加剧。

她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流失,指尖变得冰凉。

她试图调动体内的力量——无论是灵力还是“缚心箓”的神技特性——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这片灰色的世界,在“消化”她!

她的动作开始变得有些滞涩,不像之前那般行云流水。

每一次抬脚,每一次锁链的拖动,都似乎比之前更费力。

她的优雅依旧,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更让她感到一丝异样的是。

她的欲望……在消退。

那份对星宝的执着守护,那份对力量的渴求,那份对优雅姿态的坚持,那份对未知的好奇……这些驱动她行动的核心欲望,仿佛被这灰色的雾气浸染,变得模糊、稀薄。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缓慢地淹没她的意识核心。

她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被束缚的脚腕。

皮肤似乎也带上了一层灰败的色调。

她尝试想象星宝的笑容,那能让她在任何困境中都保持清醒的锚点……但脑海中浮现的,竟也是一张模糊的、失去色彩的、空洞的灰色面孔。

“呵……”卡芙卡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带着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就在这时,她前方不远处的灰雾剧烈翻腾,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纯粹的、深沉的灰,仿佛是将这片世界的“无”浓缩到了极致。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却散发出一种比之前所有景象加起来都要恐怖的“吸力”!

卡芙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属于“卡芙卡”的色彩、温度、乃至存在本身的概念,都疯狂地想要脱离她,投向那个灰色的人形!

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存在根基被撼动、被强行剥离的本能反应!

她的优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脚步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

被反缚在身后的双手下意识地用力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灰色的人形。

里面没有恐惧,却燃起了一种冰冷的、从未有过的火焰。

——那是生存的本能在疯狂预警!

是面对“无”对“存在”最直接、最彻底的抹杀威胁时,生命体最原始的反应!

她明白了。

恐惧,并非仅仅是面对刀枪、猛兽或死亡时的战栗。

恐惧,更是面对“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被“无”吞噬殆尽时,那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绝望的警钟!

这片灰色荒原,这些记忆墓碑,这个灰色人形,它们不是要吓唬她,而是要让她“体验”和“理解”什么是“无”,以及“存在”失去“无”的预警后将面临的终极结局。

——彻底的湮灭,连一丝痕迹、一点色彩、一种欲望都不会留下。

第一关,不是要让她“感到害怕”,而是要让她这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残缺者,重新“认识”到“恐惧”存在的绝对必要性。

——它是“存在”面对“无”时,最后也是最根本的防线!

卡芙卡站稳身体,尽管身体还在因本能的排斥而微微颤抖,锁链叮当作响。

她看着那个不断抽取她“存在”的灰色人形,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专注。

“原来如此……”

她低语,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领悟,

“恐惧……是‘存在’对‘无’说的……‘不’。”

她的眼神,第一次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

不再慵懒,不再玩味,只有一种面对终极威胁时,属于“卡芙卡”这个存在的、冰冷的决绝。

找回恐惧的第一步,不是“感到”它,而是“理解”它为何而存在,以及失去它的代价。

她,正在找回。

但那源自生命本能的预警,对她而言,依旧隔着一层坚不可摧的玻璃。

她尝试去“想”象恐惧应有的模样。

——心跳加速、冷汗涔涔、四肢僵硬……

这些描述如同干瘪的文字,无法在她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强行赋予的威压?

那只是高位格对低位格的碾轧感,如同巨石临头,带来的是“毁灭”的预判,而非“恐惧”的战栗。

毁灭是结果,恐惧是过程。

她可以冷静地计算毁灭的轨迹,却无法模拟那临渊而立的眩晕感。

“不曾拥有,如何寻回?” 她低语,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极淡的自嘲。

灰色的雾气如同活物,缠绕着她的脚踝,向上蔓延,那种存在被稀释、被同化的“空”感越发强烈。

她的体温更低,皮肤下仿佛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冷的灰烬。

锁链的每一次晃动,都像在提醒她正在失去什么。

就在这时——

前方的灰雾没有凝聚成灰色的墓碑,而是猛地向内坍缩,撕开一道刺目的裂隙!

色彩!声音!鲜活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这片灰色的死寂!

星宝的身影,清晰无比地出现在裂隙之后!

她背对着卡芙卡,穿着那身熟悉的开拓者制服,灰发在虚幻的光线下依旧张扬。

她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张带着点狡黠笑意的脸,声音清脆,带着星特有的、有点不着调却充满活力的腔调,

“再见,卡芙卡。”

卡芙卡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因为星宝的出现,而是因为这句话本身!

再见?在这种地方?对她?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违和感瞬间攫住了她。

几乎是本能地,卡芙卡顺着星宝侧头的方向望去——

就在星宝身后不远的地方,另一个“卡芙卡”站在那里!

那个“卡芙卡”穿着她标志性的紫色衬衣、短裙、丝袜,姿态慵懒,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仿佛洞悉一切又漠不关心的微笑。

她看着星宝,眼神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一丝欣赏般的玩味。

而星宝的身影,就在那个“卡芙卡”平静的注视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画作,从脚部开始,色彩迅速褪去、崩解、化为飞散的灰色光点!

她的笑容凝固,眼神在最后一刻似乎想转向真正的卡芙卡,却只来得及留下一片空洞的灰白,随即彻底消散在裂隙之后,只留下一句无声的“再见”在卡芙卡脑中回荡。

“不——!”

一声嘶哑的、完全不似卡芙卡平日优雅的尖叫,猛地从她喉间挤出!

那不是恐惧的尖叫,而是被最珍视之物在眼前被彻底抹杀所激起的、最原始、最暴烈的愤怒!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闷痛。锁链因她身体的剧震而疯狂作响。

灰色裂隙并未消失,反而如同切换频道的屏幕,画面再次变化!

这一次,是浩瀚的星海战场。

星宝驾驶着残破的机甲,被数道毁灭性的光束贯穿。

驾驶舱内,她最后的眼神是惊愕与不甘,身体在爆炸的火光中化为尘埃。

画面再变。

幽暗的实验室,星宝被束缚在冰冷的金属台上,眼神空洞,身体被注入不明的粘稠液体,生机迅速流逝。

……

一幕又一幕!

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死法!

星宝被巨兽撕碎,在瘟疫中腐烂,在背叛中绝望自戕,在冰冷的宇宙真空中冻结成冰雕……

每一幕都色彩鲜明,声音凄厉,充满了临死前的痛苦与挣扎。

每一幕中,都有一个“卡芙卡”在旁观!

或是漠然,或是微笑,或是带着一丝遗憾的摇头,唯独没有阻止!没有悲伤!

没有……恐惧!

卡芙卡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灰色世界的侵蚀,而是因为眼前这无数真实上演的、星宝惨死的画面!

愤怒如同岩浆在她冰冷的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她优雅的躯壳!

她紫色的眼眸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盯着画面中每一个冷漠旁观的“自己”,指甲深深掐进被反缚在身后的掌心,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这些都是真实!是不同世界线、不同可能性中,真实发生过的“星宝之死”!」

“自己”在那无数可能性中,都未能阻止!都只是……见证者!

甚至……促成者?

就在这明悟与滔天愤怒交织的瞬间,灰色的裂隙最后一次剧烈波动!

这一次,画面不再是过去,而是……“未来”!

地点不再是任何已知的战场或实验室,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仿佛由无数世界根系盘绕而成的核心——六道的自在天界!

画面中央,是一株贯穿虚无、庞大到超越认知极限的“世界树”。

它的枝干扭曲如同痛苦痉挛的血管,流淌着粘稠的暗光。

而就在那最粗壮、最狰狞的一根枝桠下,绑缚着一个身影!

是卡芙卡自己!

但此刻的她,赤身露体,紫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

那身标志性的优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仿佛被巨力反复撞击。

手腕、脚踝被粗糙的、闪烁着不祥符文的能量锁链深深勒入皮肉,渗出血丝。

腰腹、大腿内侧,更是残留着大片大片仿佛被腐蚀、被亵渎过的可怕印记。

那些印记的形状扭曲诡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堕落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她曾遭受过何等非人的、充满恶意的凌虐!

她的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玩坏、碾碎灵魂后的麻木死寂。

而在她面前,站着星宝!

星宝的身体挺得笔直,面对着那株散发着无尽恶意的世界树,也面对着被绑缚其上、遭受了极致屈辱的卡芙卡。

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跳脱和笑容,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那双总是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自身的疯狂意志!

“卡芙卡……”星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卡芙卡的灵魂深处,“这次,换我……”

她猛地张开双臂,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璀璨!

那不是色孽的欲望,而是一种更古老、更蛮横、仿佛要撕裂命运长河本身的力量!

“——承接你的命运!”

嗡——!

时空在星宝的嘶喊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因果的丝线在她周身疯狂倒流、扭曲!

世界树狰狞的枝桠上,那些烙印在卡芙卡身上的淤痕、勒痕、亵渎印记……如同活物般蠕动、剥离,化作一道道污秽的黑色光流,如同万川归海,疯狂地涌向张开双臂的星宝!

“不!!!”

卡芙卡目眦欲裂!

这一次的嘶吼,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恐惧!

纯粹的、原始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惧!

像一柄亿万载玄冰凝成的巨锥,毫无预兆地、狠狠地凿穿了卡芙卡灵魂深处那层坚不可摧的屏障!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失控的战鼓,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震得她耳膜轰鸣!

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更刺骨的寒意抽空,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手脚冰凉得如同浸入万年寒冰!

被反缚在身后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指尖冰凉,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也毫无知觉。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让她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优雅?从容?

此刻统统被碾碎!

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脚镣疯狂撞击着灰色的岩石,发出杂乱刺耳的悲鸣。

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轻响。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失去”的巨大阴影,如同最沉重的铅云,瞬间笼罩了她整个意识!

那不是面对自身毁灭的漠然,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光、唯一的锚点、唯一在乎的存在,为了自己,主动扑向那污秽、痛苦、绝望的深渊!

她看到了星宝身上开始浮现出和她被绑缚时一模一样的淤青!

看到那污秽的黑色光流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星宝的身体!

看到星宝那决绝的眼神深处,开始被痛苦和某种可怕的侵蚀所占据!

不!不该是她!不能是她!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卡芙卡的灵魂上!比灰色世界的剥离感痛苦亿万倍!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

“星——!!!”

卡芙卡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慵懒与优雅,只剩下野兽般的绝望与哀嚎!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想要扑向那道裂隙,想要阻止那正在发生的献祭!

脚镣绊住了她,让她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灰色岩石上。

膝盖和手肘传来剧痛,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挣扎着抬起头,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画面中星宝被黑暗吞噬的身影,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泪水,冰冷的、陌生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磕碰出的血丝,滑过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颊。

恐惧,终于回来了。

不是对死亡的畏惧,不是对痛苦的逃避。

而是对她倾尽所有也要守护的珍宝,即将因她而彻底毁灭的……

最深、最绝望的恐惧!

……

……

……

与此同时,雅利洛,理想国的小家中。

气氛陷入死寂。

突然!

“砰!砰!砰!”

三记沉闷到极点的重击,如同擂鼓般狠狠砸在周牧沉睡本体的脸上!

目标精准——左右眼眶和鼻梁!

出手的是星宝!

她整张小脸涨得通红,那双总是闪烁着好奇或狡黠光芒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火焰!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对着周牧毫无防备的本体挥出了毫无章法却饱含怒火的拳头!

“老!登!”

“你!这!个!混!蛋!”

“我!要!拔!你!氧!气!管!啊!”

星宝的声音都变了调,尖利得几乎撕裂空气,

“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她猛地指向悬浮在客厅半空中的“神性视角”

——那里正清晰地映现着心茧试炼中,卡芙卡正经历的那绝望一幕。

星宝在自在天界,张开双臂,决绝地承接那涌向卡芙卡的污秽黑暗命运!卡芙卡恐惧到扭曲、绝望嘶吼的脸庞!

这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星宝的灵魂上!

那是她的卡芙卡!是除了老登之外最重要的人之一!

竟然……竟然在遭受那样的折磨!

“我咬死你!!”星宝彻底失去了理智,红着眼,龇着牙,真的就要扑上去撕咬周牧本体的脸蛋!

“星!”一直沉默旁观的镜流,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般骤然响起。

“冷静点。”

“这景象……不对劲。”

星宝被镜流一喝,暴怒的情绪稍微一滞,顺着镜流的目光看去,胸膛依旧剧烈起伏,咬牙切齿地问,

“哪里不对劲?!”

“卡芙卡她……”

镜流打断了星宝,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神性视角的画面,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那棵树……那些锁链的符文……还有那种弥漫的‘终结’与‘堕落’气息……那不是推演,星。”

镜流的语气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寒意,

“那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像是已经发生过的、烙印在时空中的伤痕。”

她猛地转头,直视着虚空,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周牧的意识所在,声音清冷而直接,

“牧,告诉我。”

“方才所见,是星未来必定会经历的事情吗?”

虚空中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只有星宝粗重的喘息声和镜流冰冷目光带来的压迫感在客厅里弥漫。

几息之后,周牧那带着明显委屈和无奈的声音,才如同叹息般在虚空中响起:

“你锤我干啥……”

“又不是我操控灵魂干的……”

这委屈巴巴的语气,配上他此刻本体那顶着两个硕大乌青眼圈的“猪头”形象,显得格外……滑稽又可怜。

但星宝此刻完全没有想笑的心情,只有成了大红人的脸庞。

周牧的声音顿了顿,似乎调整了一下情绪,才重新响起,这一次,语气变得低沉而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镜流……问对了关键。”

“你们觉得……”

“人间界的轮回,接近万次的西行重启,针对的……究竟是哪几个人?”

星宝一愣,下意识地掰着手指数起来,声音还带着怒后的急切,

“我!镜宝!景元!玄儿!杏仙!大圣!杨戬!紧那罗……还有……”

她忽然卡住了,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

“流萤……杨叔……姬子阿姐……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经历过轮回!”

“他们更像是……加入进来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愤怒逐渐被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惊愕所取代!

一个她从未深思过、或者说刻意忽略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入脑海!

她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看向神性视角中,那个在灰色荒原上因恐惧而崩溃嘶吼的卡芙卡!

镜流同样浑身一震,清冷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瞬间明白了周牧话语中未尽的含义!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神性视角里卡芙卡的身影上,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星宝脱口而出的名字,清晰地划分了界限。

——只有她们这些“原初”的、被反复投入轮回熔炉的存在,才真正经历了无数次西行的折磨与重启!

而流萤、瓦尔特等人,更像是这场漫长戏剧中途加入的“配角”或“观众”!

那么……卡芙卡呢?

她从未被星宝列入那个“轮回者”的核心名单!

在星宝的认知里,卡芙卡一直是游离于轮回之外的存在。

但是!

如果……卡芙卡……也是轮回者呢?!

一个从未被星宝意识到、却同样被投入了这场无尽轮回的存在?!

一个为了某种目的,同样在时间线上反复挣扎的灵魂?!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星宝和镜流心中同时炸响!

就在这死寂般的震撼与寒意弥漫之时。

周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却又充满复杂情感的沉重,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星宝和镜流的灵魂上,

“你们……想的没错。”

“除了你们这些‘锚点’之外……”

“的确没有其他‘后来者’或‘降临者’,经历过那场……由天道推动的轮回。”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她们消化这残酷真相的时间,然后,用最平静也最惊悚的语气,揭开了那绝望画面的本质,

“但……”

“总会有人……选择在未来……回到过去……”

“只为了……”

“陪伴自己最珍视的人……走过那段……注定孤独而艰难的路。”

周牧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和叹息,

“而你们刚才看到的场景……”

“从不是推演出的未来……”

“——而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