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割草喂车的女孩(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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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包吃住”“八个大洋”几个字撞入眼帘时,他不由想到自己在石灰窑干活一月包吃才有一块半块大洋,虽说现在“启思阁”的工地做的工资比这里高,可是那里是干一天有一天的钱。

而这小小的招聘告示上,竟写着一月八枚大洋,还是长工,旱涝保收……这怎么不让他动心呢?

人群推搡间,他被挤得踉跄了一下,却死死盯住告示,并记下了内容。

恍惚间八个大洋,仿佛化作女儿阿穗的笑脸——若是得了这份工,不仅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还能攒钱把老宅塌了的院墙补上。

他咬了咬牙,突然转身逆着人流挤出重围,攥着告示的手青筋暴起:这工,说什么也要试试!

风卷着碎纸屑掠过脚踝,"黄瘪老鼠"低头看着自己浸透汗渍的粗布短打——裤腿还沾着地牢里的霉斑,袖口磨得发白,散发着刺鼻的酸臭味。几个路人经过时,纷纷掩鼻侧身快步躲开。

他下意识扯了扯衣领,喉结上下滚动。金家药铺虽说是招伙计,但这般邋遢模样,怕是连门槛都跨不进去。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告示上“品行端正”几个字,突然转身往河边跑去。浑浊的河水里,映出一张胡茬满面、眼窝深陷的脸,那是被牢狱生活折磨得脱了形的自己。

“阿穗要是见了,得多心疼......”他喃喃自语,弯腰捧起冰凉的河水,用力搓洗着脸上的污垢。

衣摆被他浸在水里反复揉搓,直到刺鼻的气味渐渐消散。

上岸时,夕阳把他单薄的影子拉得老长,湿透的粗布衣裳在风中鼓起,他攥紧拳头,朝着圆山寨沽衣铺的方向走去——就算用掉那四个大洋,也得置办身像样的行头。

阳光在药铺门楣投下最后一抹余晖时,李穗正在整理招工人员报名的名单时,忽觉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转身刹那,她手中的毛笔险些滑落——那个立在柜台前的身影,穿着浆洗得笔挺的月白长衫,青布鞋纤尘不染,儒雅的气质竟让她恍惚以为是哪位新主顾。

直到对方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带着几分局促的老动作,才让李穗猛地回过神来。

她盯着那张被溪水冻得有些发红的脸,看着父亲刻意梳得整齐的鬓角,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爹?”

她用的那软糯的云南红河口音喊道,这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意,“你......你怎么来了?”

药香氤氲的铺子里,父女俩隔着半人高的柜台相望,新衣裳上的樟脑味混着草药气息。

“这不,你爹我也来应聘不是!”"黄瘪老鼠"——不,此刻身着长衫的李修文摸了摸后颈,被女儿打量的目光盯得发窘,粗粝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

李穗手中的狼毫"啪嗒"磕在砚台上,墨汁溅出星点黑花。

她猛地抬头,望着父亲局促又期待的神情,突然笑出声来:"爹你怎不早说!苏先生正在后院应聘,再晚半步可就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抓起案头的毛边纸,笔尖在墨池蘸得饱饱的。“李修文”三个字写得格外用力,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家庭住址的每一笔都带着利落的锋芒。

写完后,她将字条塞进父亲掌心,又拽着他往内院推搡:“快些去!莫让苏先生等急了!”

李修文被女儿的好友林芳,推得踉跄半步,怀中的字条还带着女儿指尖的温度。

他突然挺直了佝偻的脊背,抬脚跨过石门槛,微笑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