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野猪王的托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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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野猪王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下，头颅狠狠撞在洞口嶙峋的巨石上，发出沉闷又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暗红的血混着灰白的脑浆，在冰冷的岩石上炸开一朵刺目而狰狞的花，又迅速沿着石缝蜿蜒流淌，渗入下方覆盖着枯枝败叶的冻土。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几只原本欢快奔向洞外、圆滚滚如同褐色毛球的野猪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浓烈的死亡气息骇得僵在原地。

它们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细嫩的哼唧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种近乎窒息的呜咽。

几双湿漉漉的黑眼睛，茫然又惊恐地望向那具轰然倒塌、再无声息的庞大身躯。

它们明明才来到这个世界不久，明明和母亲在一起这么幸福。

它们想不明白，十分的迷茫。

徐苗苗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手指死死扣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看着那滩迅速扩大的、黏稠的血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涌上强烈的恶心感。

她猛地别过头，用力吸了一口林间冰冷刺骨的空气，才勉强压下那股不适。

“它……”

徐苗苗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艰难地开口，

“它这是……”

林东缓缓放下了举着的猎枪。

他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手指同样用力的抓紧猎枪。

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野猪王那双至死也未完全闭合的眼睛。

那里面，最后残留的并非野兽的凶戾，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

或者说，一种沉重到极致的托付。

他懂了。

在野猪王最后那声低沉的、仿佛叹息般的嚎叫里。

在它撞向岩石前，深深望向自己那一眼的复杂情绪里。

更在它用生命将这几只懵懂无知的幼崽推到他们面前的决绝里。

“它把命给了我们。”

林东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迈开脚步，靴底踩在浸染了鲜血的泥泞土地上，发出“噗嗤”的轻响，一步步走向那几只瑟瑟发抖的小野猪。

“用它的命，换这几个小东西一条活路。”

徐苗苗心头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

她没想到，大自然中的母爱，竟然是如此的强烈。

她看着林东蹲下身，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黏稠的血迹，向那几只吓得几乎缩成一团的小野猪伸出手。

“别怕。”

林东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

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上，没有任何威胁的姿势。

一只胆子稍大的野猪崽，鼻翼翕动着，似乎嗅到了林东身上残留的、属于它母亲的微弱气息。

它犹豫着，颤抖着，试探性地向前挪了一小步，湿润冰凉的鼻尖轻轻碰了碰林东的手指。

那触感微弱得像一片雪花落下。

另外几只也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发出细弱蚊蚋的“哼哼”声，慢慢围拢过来，本能地寻求着庇护和温暖。

徐苗苗也走了过来，蹲在林东身边。

她看着这几只失去依靠、懵懂无知的小生命，再看看洞口那具庞大却已毫无生气的尸体，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一只小野猪背上粗糙的鬃鬃毛，那小家伙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我们……怎么办？”

徐苗苗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杀伐果断是一回事，但面对这样以命相托的幼崽，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

林东的目光扫过野猪王血肉模糊的头颅，又落回眼前这几只依偎在他和徐苗苗腿边的小东西身上。

他沉默了几秒，眼神变得坚定。

“带它们走。”

他斩钉截铁地说，

“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这山里晚上太冷，它们扛不住。”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洞口弥漫的血腥味太浓，很快就会引来其他掠食者，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他脱下自己厚实的棉袄外衣，小心地将几只小野猪拢在一起，用衣服包裹住，只露出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家伙们似乎感受到了包裹物的温暖和熟悉的气息。

因为衣服上沾着林东的体味和些许野猪王的气味，让它们以为是不安的哼唧声渐渐平息下来。

“苗苗，你抱着它们。”

林东将包裹递过去，

“小心点，别勒着。”

徐苗苗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地将这团温热的、微微颤抖的小生命抱在怀里，像抱着易碎的珍宝。

林东则走到野猪王的尸体旁。

他抽出腰间的猎刀，动作麻利却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庄重。

锋利的刀刃划过坚韧的皮毛，他割下了野猪王头顶那簇最粗壮、最坚韧的鬃毛，又小心地切下它一颗相对完好的獠牙。

这并非为了战利品，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对这位以死托孤的“父亲”最后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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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鬃毛和獠牙用一块布包好，塞进怀里。

然后，他弯下腰，用双手在洞口旁相对干燥的落叶层下奋力挖掘。

冻土坚硬，碎石硌手，但他毫不在意。

挖出一个浅坑后，他将野猪王的尸体小心地推了进去，用泥土和落叶覆盖，最后搬来几块石头压在上面。

“走吧。”

林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声音低沉。

这件事情对于他内心的震撼，还是太大了。

久久不能够忘怀。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坟冢，转身走向徐苗苗。

徐苗苗抱着野猪崽，看着林东沾满泥土的手和沉静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对敌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对野兽可以冷酷地猎杀，却也会为了一群野猪崽，为一个以死托孤的野猪王，亲手挖一座坟。

“它们怎么办？”

徐苗苗低头看着怀里蠕动的小家伙，它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寻找温暖和食物，发出细弱的哼唧声。

“先带回去。”

林东的目光扫过四周幽暗的密林，

“这地方不能久留，血腥味太重。李华他们还在等我们，大黄也……”

大黄刚才的时候就跑丢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两人抱着野猪崽，沿着来时的路快速返回。

林东走在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野猪王的死暂时解除了直接的威胁，但这片危机四伏的山林里，危险无处不在。

徐苗苗抱着野猪崽紧随其后，小家伙们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让她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安抚。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人声。

“林大哥！徐姐！是你们吗？”

是张伟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激动。

“是我们！”

徐苗苗高声回应。

很快，李华、陈芳和张伟的身影从几棵粗壮的红松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李华搀扶着脚踝肿得老高的陈芳，张伟则一脸惊恐地跟在后面。

看到林东和徐苗苗安然无恙，三人几乎要哭出来。

“林大哥！你们没事太好了！”

李华声音哽咽，

“刚才那野猪王的叫声……我们还以为……”

“没事了。”

林东打断他，目光快速扫过陈芳的脚踝，

“还能走吗？”

陈芳咬着嘴唇，忍着痛点点头：

“能……能坚持。”

“这是……野猪崽？”

张伟瞪大了眼睛，看着徐苗苗怀里毛茸茸的小东西。

“嗯。”

林东没有过多解释，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下山。张伟，你扶着陈芳另一边。苗苗，你跟紧我。”

他重新分配了任务，自己依旧打头阵，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野猪王的死或许震慑了附近的野兽，但难保不会有其他掠食者被血腥味吸引过来。

而且还有可能有其他的猎人。

一行人沉默而快速地穿行在密林中。

林东的耳朵捕捉着风掠过树梢的每一丝异响，眼睛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怀里野猪崽的哼唧声虽然微弱，却像小锤子一样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必须把它们安全地带出去。

至于大黄，他相信不会有事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间的光线变得越发昏暗。

林东估算着距离，应该离下山的路不远了。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灌木丛时，林东猛地停下了脚步，同时举起了右手——一个无声的停止信号。

所有人都瞬间屏住了呼吸。

林东缓缓蹲下身，目光死死锁定前方几十米外，灌木丛边缘的几道模糊身影。

那些人穿着深色的衣服，动作鬼祟，手里似乎还拿着东西。

“是王水的一个跟班！”

徐苗苗压低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她认出了那个矮胖的身影。

林东的心沉了下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对方至少有五六个人，而且显然是有备而来，呈扇形散开，堵住了他们下山的必经之路。

“怎么办？”

李华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林东的大脑飞速运转。

硬拼？

对方人多，自己这边还有伤员和几个几乎没有战斗力的学生，怀里还有五只嗷嗷待哺的野猪崽。

绕路？

这片灌木丛后面是陡峭的山坡，天色已晚，带着伤员和幼崽攀爬极其危险。

“把野猪崽给我。”

林东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从徐苗苗怀里接过那团温热的包裹，小心地解开棉袄，将五只懵懂无知的小家伙轻轻放在一丛茂密的、带着倒刺的酸枣棵子下面。

小家伙们挤在一起，发出不安的哼唧。

“待在这里，别出声。”

林东用极低的声音对它们说，也不知道它们能否听懂。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几团瑟瑟发抖的小生命，然后迅速用枯叶和枝条将酸枣棵子周围伪装了一下，尽量掩盖住它们的气息和身影。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苗苗，你带着他们三个，退到后面那块大石头后面，保护好自己。”

林东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风化岩石，

“没有我的信号，绝对不要出来，也不要开枪。”

“东哥！”

徐苗苗急了，

“你要干什么？”

“拖住他们。”

林东言简意赅，检查了一下猎枪的弹药，只剩最后两颗子弹了。

他又从腰间摸出仅剩的一颗手雷，塞进徐苗苗手里，

“拿着，以防万一。记住，保护好他们，还有……那些小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酸枣棵子的方向。

“不行！太危险了！他们那么多人！”

徐苗苗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听话！”

林东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只有我能拖住他们。相信我。”

徐苗苗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是熟悉的坚毅和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咬着嘴唇，最终用力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你一定要小心！”

林东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猛地转身，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朝着王水那伙人潜行过去。

他没有选择开枪暴露位置，而是利用灌木和地形的掩护，快速接近。

王水的跟班那伙人显然也在搜寻，他们分散开来，用手里的砍刀和土制猎枪拨拉着灌木丛，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跑哪去了？明明看到往这边来了！”

“王哥，那姓林的不会带着野猪崽跑了吧？”

“跑？哼！这黑灯瞎火的，带着几个拖油瓶，他能跑哪去？给老子仔细搜！那野猪崽可是值大钱的宝贝！”

林东伏在一丛茂密的忍冬藤后面，距离最近的一个喽啰只有不到十米。

他屏住呼吸，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需要制造混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徐苗苗他们创造转移的机会。

机会来了！

一个喽啰背对着他，正弯腰查看地上的痕迹。

林东如同鬼魅般从藤蔓后窜出，猎枪的枪托带着风声，狠狠砸在那人的后颈上。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什么人？！”旁边的同伙听到动静，惊骇地转身。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