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的天哪谢禛大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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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蚤。寄于鼠背。啮人入血,病随之入。”
谢禛指尖顿了顿,终于放下笔。
“姑娘所言,倒是新奇。”
“可如何得证?”
宁时微微一笑,总算感觉自己稍微找回了丢失的掌控感,把早二十多天前打的腹稿都原原本本背了出来:
“可于疫重之处,设五处药棚,布艾香苍术,扫灰涂地,围障隔棚。再撒‘硫黄粉’以杀跳蚤。”
“又于粮仓、下水道、尸坑遍洒石灰、白醋、雄黄,布粘鼠板,堵鼠洞,引猫捕鼠,逐一清理。”
“若三日后疫不再增——则病源即在于此。”
......
于是高堂之上,两人初次交锋,竟一时针锋相对,毫无客套。
宁时本只觉自己以今人之识入古,推鼠蚤为媒,自能得上风;可越谈越惊异,竟觉每逢关键处,谢禛未迟未疑,反比她更早一步。
她提“以气避蚤、以火断疫、以灰封井”之术,谢禛便能接着说出“封市六坊、禁夜四更、焚尸以防疫气散播”的成例。
是的,当今的中医对瘟疫的传播方式是有所了解的,在来三晋之前,她翻过大元朝的医术专着,其间对瘟疫的最高认知也不过认为瘟疫乃是一种“戾气”。
《温疫论》认为,瘟疫之因,为无形之“戾气”。
“夫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这种异气即戾气”;
“凡人口鼻通乎天气呼吸之间,外邪因而乘之”;
“戾气致病,无关老幼强弱,皆从口鼻而入。”
这种认为瘟疫通过空气传播的点子、已经在古代非常超前了,可能谢禛也有所了解,或者听来奉诏的医官说过,所以亦有口罩等防范之法。
她斩断流言、引导舆论、遏止聚集、严设封线,将本该四散的混乱生生圈牢在三晋一隅。
甚至连疫病究竟起因何处都不甚了解,却以监管手段牢牢控住风暴中心。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她治疫,并非传统文官所采用的法子,实际上她在三晋执行的是一种极具现代极权意味的高压统治,并且——她知道她在干什么。
家书中虽称处处难行,举步维艰,但看她话语间流露出的自信而言,实则她成功调集府兵、民兵甚至私兵协防,完成了对三晋城镇的军事封锁。
如无兵权,她无法执行“集中焚尸”这类高执行力的极端防疫措施。
听起来似乎顺便还清洗了一批尸位素餐”“阳奉阴违”的地方官员,已经在三晋事实上大权独揽了啊。
她不该低估科举举出来的状元的能力。
......
和谢禛聊着聊着,倒是说得愈发热火朝天起来——
“姑娘既言此病可防可控,为何不言治?”谢禛又问道。
“此症无药可治,只能暂缓其苦。草民所携药材虽不足抗此毒源本体,但可清热解毒,疏通痈肿,稍减症苦。若配以熏香避蚤、封堵水源、禁人鼠杂居之法,当可暂遏其势,争得数日喘息。”
谢禛听罢宁时的全部对疫病的治策之后,沉默了下来。
几个呼吸后,她抬眼:“宁姑娘如今住何处?”
要给自己安排住处了吗?
宁时抿唇:“舟车在瓮城外。谢大人若不弃,我可每日进城禀报。”
谢禛摇头:“舟车不便,徒增盘查。”
她高声吩咐:“来人——”
堂外应声,几名一直未曾离去的随侍便进了堂:“谢大人有何吩咐?”
谢禛道:“将宁姑娘安排于后苑偏堂歇息,不得怠慢。”
好欸。
“其物资暂封三日,待我决议。”
“诺。”
谢禛复又看了宁时一眼,语气温和:
“宁姑娘远道而来,想必已劳累许久,便先在钦差府邸住下休息。”
“至于你说的对策,我还需斟酌几番。”
谢禛打完官腔,话音落定,已是逐客之意。
宁时:?
我说停停。
她还有一件事情。
好不容易见到谢禛,她是真想知道谢禛到底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导致身死三晋。
毕竟谢禛如若不身死,这场大疫竟也能通过她的法子平息,那么她就不必来晋阳这一趟。
再加上乍一照面,看她眼底若有若无的黑眼圈,她就知道谢禛对自己的身体不甚关照。
更是有一股无名憋闷涌上心头。
她有话要说,不吐不快,不看看谢禛的身体情况不想走。
“谢大人。”
谢禛抬眸:“何事?”
宁时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
“草民斗胆,能否替大人请一请脉?”
谢禛微顿,显然未料到她此时提出这等请求。
三晋之地已然成了死地,谢禛屡次下令求良医来此,却并无人愿意涉足,来的也尽是些庸医而已。
所以就连钦差府邸,也不过留着一二个医术不精的小药童而已。
某人在信里曾言道这位宁姑娘的医术能医死人肉白骨......
谢禛垂眸,似乎是想起这两日那位向来对自己意见颇大的堂妹的信如雪花一般从金陵发来的事儿。
信里的事情无非是求她对宁时多多关照,别让她身涉险境去什么重疫区什么的。
她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这个桀骜不驯性情不羁的堂妹这么低声下气近似于哀求地和自己商量些什么事情。
自然,她不是不懂。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忽然思绪乱了些。
案几上香雾未散,晨时清光泛起投于她眼睫。
谢禛唇角微动:“请脉?”
“嗯。”宁时点头,语气低缓,却带着几分认真,“大人眼下浮红,唇薄色淡,是连夜批文未歇。三日内大耗心神,又多接寒风,恐耗精血。若再不调息,只怕身未病、心先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