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论<人生真味>中的味觉辩证法与存在之思》(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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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人生真味>中的味觉辩证法与存在之思》

文/袖子

树科先生的粤语诗《人生真味》以看似俚俗的饮食之喻,构筑了一个关于生命本质的哲学迷宫。这首短诗以"味"为经,以"魂"为纬,在方言的肌理中织就了一幅存在主义的思辨图景。全诗二十行,却暗合《周易》"简易、变易、不易"三义,在味觉的辩证法中展开了对生命本真的终极叩问。

开篇"话知你三味/仲喺几多味"即显禅机。"三味"典出佛经,原指解脱味、离欲味、寂灭味三种修行境界,诗人却以粤语俚俗化用,消解了宗教术语的庄严感。这种语言策略令人想起维特根斯坦"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之论——当我们将生命体验简化为"酸甜苦辣咸"的味觉符号时,是否已然错过了存在的本真?诗中"四餐食住行"的日常列举,恰似海德格尔所言"此在"的沉沦状态,人在饮食起居的循环中与自我本质渐行渐远。

第二节陡然转入灵魂之问。"好味勾晒魂"的"勾"字堪称诗眼,既指味觉诱惑,又暗含勾魂摄魄的死亡意象。诗人以味觉体验为引线,牵出柏拉图《斐多篇》中的灵魂之问:当肉体感官的愉悦消逝后,是否还存在超越性的"真味"?这种设问方式令人想起庄子"道在屎溺"的命题,将形而上之思寄托于最世俗的饮食经验。粤语特有的"鬼嘟知噈嘟"等语气词,在消解哲学沉重感的同时,反而强化了思考的穿透力。

第三段"西瓜/哈密瓜"的认知悖论,构成全诗最精妙的隐喻。当视觉判断(西瓜)与味觉体验(哈密瓜)产生认知冲突时,苏轼"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困境被赋予现代诠释。诗人似乎在追问:当我们的感官经验彼此矛盾时,何种认知更接近真理?这种思考与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形成跨时空对话,揭示出主体认知的建构性本质。粤语"睇"与"食"的感官动词并置,恰似胡塞尔"回到事物本身"的现象学悬置,要求我们剥离先验判断,直面知觉的纯粹给予。

末节"真嘅喺假嘅"的悖论式表达,将全诗推向存在主义的高峰。这种"有无相生"的辩证思维,既承老子"大音希声"之旨,又暗合德里达解构主义的踪迹理论。诗人以粤语特有的"唞气一阵间"作结,在呼吸的短暂停顿中,完成了从味觉体验到存在思考的诗性飞跃。这种终结方式令人想起里尔克《杜伊诺哀歌》中"纯粹的矛盾"概念——生命真味或许正存在于认知的裂隙之中。

纵观全诗,树科先生以粤方言为容器,盛装了东西方哲学的交融之思。在"食色性也"的表层叙事下,潜藏着对认知确定性的根本性质疑。诗中反复出现的"味"字,既是感官的能指,又是存在的隐喻,这种双重编码恰似罗兰·巴特所说的"可写的文本",邀请读者参与意义的再生产。当普通话写作日益同质化的今天,这首粤语诗以其方言特有的节奏和词汇,守护了汉语诗歌的多样性可能。

从诗学传统看,该诗实现了"以俗为雅"的美学突破。就像黄遵宪《山歌》用客家话写新事,树科先生用粤语写永恒之思,在地方性语言中开掘普遍性命题。诗中"真善美噈嘟"的俚俗表达,实则是将康德三大批判的终极命题拉回市井生活,这种思想降维的处理方式,恰是后现代语境中哲学诗学的典型特征。

《人生真味》的深层结构揭示了一个存在主义困境:当我们的感官经验充满谬误,理性认知又彼此矛盾时,如何触摸生命的本真状态?诗人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将这个问题浸泡在粤语的语音特质中——那些独特的入声字和九声声调,本身就成为意义不确定性的物质载体。这种语言自觉,使该诗超越了方言诗的地域局限,成为现代汉语诗歌中罕见的思辨性文本。

在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树科先生以味觉为喻,完成了对生命异化的诗性批判。当"好味勾魂"成为普遍生存状态时,诗人提醒我们:"冇魂有好味?"这个反问,与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的批判形成互文,揭示出现代人陷入感官享受而丧失精神深度的危机。诗中"真味"与"好味"的二元对立,恰似本雅明所言灵光消逝的现代性困境,在饮食男女的日常经验中折射出整个时代的生存悖论。

《人生真味》最终指向的,或许正是加缪所说的"西西弗式的幸福"——在认知的局限与矛盾中,依然保持对生命真味的执着追问。诗人以粤语的鲜活质感,将这一哲学沉思转化为可触可感的味觉体验,使抽象之思获得具体的诗意栖居。这种将地方性知识升华为普遍性思考的创作路径,为现代汉语诗歌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