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盟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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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血色盟誓

牧野的黄昏浸在铁锈味的风里。子奚的麻履陷进泥泞,每走一步都带出暗红的浆水——那不是雨水,是渗入冻土的败军之血。他攥紧腰间悬挂的龟甲,甲片边缘已磨得发亮,这是周军大巫祝昨夜占卜用的祭器,此刻却烫得像刚从鼎腹取出。

三百乘战车的残骸在旷野上燃烧,青铜轴轊熔成赤金溪流。子奚望着那些流淌的金属,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孟津渡见过的黄河凌汛。冰层碎裂时也发出这般声响,像是天神在啃噬人间的骨头。

"巫祝大人!"

少年辅祭的喊声撕开裂帛般的风声。子奚转身时,看见那孩子举着的玄鸟旗正被某种无形力量腐蚀,锦缎旗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烂,露出内里暗青色的丝络——像极了昨夜占星时,他在龟甲裂纹中窥见的诡异纹路。

远处传来战象的哀鸣。

十头披甲的巨兽突然发狂,将背上商军掀入火海。子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象眼泛着翡翠般的幽光,与他在周原祭祀坑里见过的青铜鸮尊如出一辙。他猛地扯断颈间玉琮,温润的青玉此刻寒如玄冰,这是大巫祝临终前交付的"地脉仪",此刻正在掌心疯狂震颤。

"天乙星坠!快禀武王!"

子奚的吼声被突如其来的雷暴吞没。苍穹裂开靛紫色的缝隙,却不是闪电——那是无数青铜箭镞倒悬天际,箭簇上铭刻的饕餮纹正在苏醒,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

殷无咎的祭坛筑在八百具人牲之上。

商朝大祭司的骨杖插入尸堆时,那些青紫的面容突然睁眼,两百张嘴里同时涌出混着铜锈的黑水。子奚在三十丈外都能闻到腥气,那是朝歌地窖里窖藏百年的"醴泉",据说能蚀穿龟甲。

"周人,可识得此物?"

殷无咎的声音像两片青铜器在摩擦。他掀开黼衣,露出胸膛——那里没有血肉,只有九枚旋转的玉璇玑嵌在肋骨间,构成微缩的星宿图。子奚的玉琮突然炸裂,碎片割破掌心时,他看见那些星图正在重组,变成《连山易》中从未记载的凶卦。

战场的金属开始共鸣。

断剑从尸体中拔出,甲片脱离皮绳,就连武王战车上的金轊也在颤动。所有青铜器向着祭坛飞去,在殷无咎头顶熔成沸腾的巨鼎。鼎耳处垂下的锁链捆着九颗人头,子奚认出最中间那颗——是昨日阵前自刎的商军统帅恶来,此刻他的眼皮正在跳动。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殷无咎的骨杖戳入大地,子奚脚下的冻土突然塌陷。他坠入十丈深坑时,看见四壁嵌满甲骨,那些卜辞正在渗血:"癸卯卜,帝令风隹祸"、"壬午贞,月有食,王不遘..."。但最刺目的是一列新刻的文字,用周原卜骨绝不可能出现的蝌蚪文书写:

"共工触山,天柱西倾"

子奚的右臂被青铜液缠住时,闻到了自己血肉焦糊的味道。

殷无咎的脊椎从尸堆中拔出,化作一柄蛇形剑刺来。子奚本能地举起龟甲抵挡,甲骨却在接触剑锋的瞬间熔解,露出内层暗藏的玉版——这是周室秘传的《洛书》残片,此刻正浮现出流动的河图。

"果然在尔等手中!"

殷无咎的眼眶爆出青光,九枚玉璇玑脱离胸腔,在空中结成浑天仪。子裘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移位,他的视线穿透层层尸骸,看见地底深处有九头巨兽正在啃噬青铜锁链——那是相柳!本该被禹王镇压的凶神,此刻每颗头颅都戴着商军兜鍪。

剧痛从心口炸开。

殷无咎的骨指插入子奚胸膛,却没有流血。大祭司的指尖在心脏表面勾画符咒,每一笔都带出火星:"此乃太乙救苦天尊亲授长生纹,今日以九黎血、周室魂、殷商骨为祭..."

子奚的惨叫声与天穹的青铜鼎共鸣。他看见自己的血在虚空凝结成符,纹路与武王斩纣王时飞溅在玄钺上的血迹完全相同。殷无咎的肋骨突然刺出皮肉,将两人钉在一起,子奚的瞳孔里映出骇人景象:祭坛下的尸堆正在重组,拼合成共工氏撞断不周山的场景。

"记住,归墟之门..."

殷无咎的遗言被姬发的战车碾碎。武王玄钺劈下的瞬间,子奚看见大祭司的身躯化作青铜液渗入大地。那柄染血的玄钺插入他身前三尺,饕餮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将方圆十丈的血气尽数吞噬。

子奚在镐京观星台醒来时,掌心符纹正泛着青铜幽光。

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却带着海腥味。他踉跄着扑向铜鉴,水面映出的面容年轻如故,但发间缠着一缕青铜丝——那是殷无咎骨杖的残片,已与头皮生长在一起。

"大人!太卜请您..."

辅祭的惊呼戛然而止。子奚转身时,少年手中的漆盘跌落,蜜浆在青砖上汇成诡异的卦象。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瞳孔变成双瞳,内侧的瞳孔泛着玉璇玑的翠色。

占星室内,太卜正在焚烧龟甲。

"戊寅日,星孛入北斗。"老人颤抖的手指抚过焦黑的裂纹,"三日前牧野的煞气,正在侵蚀紫微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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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接过龟甲的瞬间,那些裂纹突然游动起来,组成小篆字体——这本该是八百年后才有的文字:

"商周皆刍狗,归墟吞九鼎"

观星台下的青铜觥突然自鸣。

子奚冲入地窖时,看见这件牧野带回的酒器正在渗血。觥身的饕餮纹脱落,露出底层雕刻:那是个戴青铜面具的武士,手持的玄钺与武王那柄一模一样。而在武士脚下,九头巨兽正在冲破地脉锁链——正是他在幻境中见过的相柳!

第一次地动发生在鸡鸣时分。

子奚赤脚奔上宫墙,看见西南方的天空泛着青铜色。掌心的符纹突然灼痛,他本能地咬破手指,在墙砖上画出《洛书》中的镇煞符。血符完成的刹那,五里外的灵沼突然沸腾,跃起的鲤鱼在半空化为白骨。

"大人!辟雍的编钟..."

乐正的官袍沾满铜绿。当子奚赶到学宫时,悬挂的甬钟正在无风自鸣。最中央的镈钟表面浮现牧野战场图,而那些阵亡将士的面容,竟与昨日参加春祭的贵族子弟重合。

子奚的指尖触到钟面时,幻象骤现:

他看见百年后的镐京城墙爬满青铜锈,相柳的毒液腐蚀地脉;看见千年后的洛阳城头,七星灯阵映出草原萨满的狞笑;最后定格在一面青铜镜中——镜中的自己白发如雪,正将染血玄钺插入地脉裂隙。

"当——"

镈钟突然炸裂,碎片划破子奚的脸颊。血珠滴落在最大的铜片上,竟腐蚀出两个蝌蚪文:"守史"

周武王赐下玄钺那日,子奚在宗庙吐出了第一口青铜液。

"此钺饮过纣王血,当镇国运。"姬发的声音在穹顶回荡。子奚跪接时,发现钺柄缠着浸血的麻绳——正是牧野战场上捆缚殷无咎的祭器之绳。

当夜,子奚潜入冰窖。

九十九具商军将领的尸体陈列在此,额间皆刻共工氏图腾。他用玄钺划开恶来的胸膛,腐肉下赫然露出青铜骨骼,心腔位置嵌着半枚玉璇玑——与殷无咎身上的一模一样。

地脉仪再次震颤。

子奚追着波动来到渭水畔,看见河床裸露出青铜树根般的脉络。当他将玄钺插入河沙时,方圆十里的水面突然立起,形成巨大的水幕。幕中映出未来场景:一个戴橡胶手套的手正在刷去玄钺绿锈,而背景里的日历显示"2023"。

"噗通——"

玉琮残片从袖中滑落,水面顿时恢复平静。子奚跪在河滩剧烈呕吐,吐出的不再是胆汁,而是细小的青铜颗粒。那些颗粒在月光下自动排列,形成八个血字:

"九鼎易位,长生为诅"

陶罐在子奚掌中发出蜂鸣。 那些呕出的青铜颗粒正在罐底游走,如同被磁石牵引的铁屑,渐渐拼出洛邑城郭的轮廓。子奚的指尖刚触到罐沿,一阵尖锐的刺痛便从符纹窜上臂膀——他看见尚未筑起的城墙下,九条巨蟒般的黑影正啃噬着地脉锁链,每撕咬一口,罐中的青铜粒便跃起半寸。

"大人!太卜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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