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 恶魔的交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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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呢？”圆球一扭曲着，“在他们点头同意，或者说，在他们内心深处那名为‘欲望’的种子回应了低语的那一刻，交易就已达成。自愿的原则，可是宇宙法的基本精神之一，即便是你们神族，也得遵守。你能做什么呢？阻止牛顿研究自然哲学？捂住李贺的笔？还是在那位专利局小职员思考时空本质时，干扰他的思维？”
顾十七沉默了。圆球一指出了关键所在——平衡的界限。
直接干预个体的自由意志，尤其是这种涉及灵感与知识探索的领域，本身就是对“秩序”的一种破坏，会带来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强行扼杀一个可能带来灾难的理论，或许会同时扼杀未来某个关键的技术突破；阻止一个与魔神交易的诗人，也可能让一段本应照亮人心的艺术瑰宝消失。
他的职责是维持平衡，而非成为全知全能、决定文明走向的“主宰”。
奈亚拉托提普的阴谋之所以难以破解，就在于它巧妙地利用了“自由意志”与“知识本身无罪”这两个基点。
但，并非无可作为。
顾十七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他不能直接剥夺选择的权力，但他可以增加“选择”的维度。
他的意识再次降临地球，这一次，并非以具象的化身，而是如同弥漫在思想领域的微风。他寻找着那些在科学、哲学、艺术领域初露锋芒，内心正直且对世界充满好奇与善意的灵魂。
在一位饱受争议，坚持研究可再生能源却缺乏经费的年轻科学家濒临放弃时，一个偶然的、关于新型材料构型的“梦境”启发了他。
在一位哲学家于唯物与唯心的争论中陷入迷茫，几乎要被某些充满诱惑力的虚无主义学说捕获时，他在古籍中偶然读到了一段关于“动态平衡”与“相互作用产生真实”的东方智慧，豁然开朗。
在一位音乐家苦苦追寻表达人类共同情感的旋律而不得，内心焦灼几乎要走向偏执时，他在自然界中听到了风雨、流水、生命律动交织而成的，远比任何魔感召更宏大更和谐的交响。
顾十七所做的，并非直接赐予知识，而是引导他们看向不同的方向，为他们提供另一种可能性的闪光，强化他们内心与秩序、创造、生命相关的信念。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免疫”，是在灵魂的天平上，悄悄增加秩序的砝码，让他们在面对那来自混沌的低语时，能有更多的力量去抵抗，甚至根本意识不到那诱惑的存在。
同时，他也开始更密切地监控那些与魔神力量产生强烈共鸣的个体和项目。
他无法阻止奥本海默，但他可以在原子弹爆炸后，于那毁灭的废墟之上，引导起更强烈的反战与和平的思潮，让那惨痛的教训转化为制约下一次疯狂的力量。
平衡，有时也体现在灾难与其引发的制约力量的对称上。
圆球一察觉到了顾十七那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的干预。它再次出现，语气中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满：“平衡使，你这是在作弊！你在干扰‘市场’！自由竞争，价高者得，这才是宇宙的法则！”
顾十七平静地看着它：“我并未剥夺他们与你‘交易’的权力，我只是提供了另一个‘卖家’的选项。而且，我的‘商品’——比如内心的宁静，与万物共生的智慧，文明的可持续性——似乎更加…环保且长效。这难道不也是自由竞争的一部分吗？”
“狡辩！”圆球一的光芒剧烈闪烁，“你削弱了诱惑的吸引力！你在给那些脆弱的灵魂建造无谓的防线！”
“如果这防线是基于他们对生命、对秩序本身的热爱而建立，那它便不是无谓的。”顾十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奈亚拉托提普可以展示毁灭的‘真理’，我亦可以揭示存在的‘意义’。知识的形态并非只有一种，通往智慧的道路也不止一条。你们试图让文明在通往真理的路上坠入深渊，而我，只是确保路旁有警示，有护栏，甚至有另一条通往光明的岔路可选。”
“你无法拯救所有人！”圆球一尖啸，“总会有灵魂渴望捷径，渴望瞬间的辉煌，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这是根植于痴愚的本质！”
“是的，我无法拯救所有人。”顾十七坦然承认，他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在诱惑下沉沦的悲剧，“但只要能多唤醒一个，多引导一个，让文明的整体进程稍微偏离那自我毁灭的轨道，向着更可持续、更富同情心的方向发展，我的工作就是有价值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与魔神交易者，其结局早已注定。牛顿晚年的痛苦，李贺的早夭，奥本海默在原子弹成功后的那句‘我成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所带来的终生悔恨……这些，本身就是交易的一部分，是隐藏在华丽诱饵下的锋利钩刺。我所做的，不过是让后来者，能更清楚地看到这钩刺的存在。”
圆球一沉默了许久，最终，它那黑暗光滑的表面泛起一丝诡异的涟漪，像是冷笑。
“很好，平衡使。那就让我们继续这场游戏吧。看看是你播撒的‘可能性’种子能长出更多的秩序之苗，还是吾主散播的‘真理’与‘灵感’之毒，更能滋养这永恒的混沌。神魔大宇宙的战鼓即将擂响，而这些小宇宙中的思想战场，同样至关重要。我们……拭目以待。”
光影散去，神殿重归寂静。顾十七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争，战场在每个人的心念之间，胜负关乎无数文明的灵魂走向与最终命运。
他端坐于王座之上，如同亘古存在的灯塔，不仅照亮物质宇宙的航路，更试图为那些在思想迷雾中徘徊的灵魂，指引一条不至于彻底迷失于混沌的航向。他的平衡之力，在此刻，化作了对文明灵魂的无声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