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墙上的字会自己长腿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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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我醒了”静静贴在角门斑驳墙上,晨光斜照,纸面竟泛出微弱温润的光晕。
我驻足凝视,指尖轻触纸背——不是药效残留,是执念回流。
温热顺着指腹渗入血脉,像一滴沉睡多年的血突然活了,在经络里缓缓奔涌。
昨夜陶片浮现的孩童笔迹“姐姐,这次我没被换名字”,与此刻纸条气息共振,如同两滴水相融,激起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
我忽然明白:那些曾被洗去记忆的“信使”,正借“共命碑”新律的震慑之力,一寸寸夺回自己的意识。
风从宫墙深处吹来,带着井底冷泉的湿意和绿芽初生的清气。
我站在原地没动,心跳却快得不像话。
不是恐惧,是震颤——像看见枯井里开出花,死灰中蹦出火星。
这些人,曾是行走的躯壳,眼神空洞如雾中灯笼,连呼吸都像被谁掐着节拍。
可现在,他们开始写字了。
不是命令,不是灌输,是自己写的。
“我想活着。”
短短四个字,有人写得歪斜颤抖,有人用炭条划出深痕,甚至有张纸被泪水浸得字迹模糊,却仍能看出反复描摹的痕迹。
它们出现在冷巷墙角、废弃水缸、旧库房门缝……悄然无声,却比钟鼓更响。
我没有声张。
这种事,说破即碎。
就像捧在手心的露水,看得见,不能碰。
我只低声唤来小满,将陶片递给她:“记住这些字出现的地方,记下笔迹、纸张、墨色,还有……谁最先经过。”
小满点头,眸光沉静。她跟了我这些年,早学会用眼睛听风。
三日后,她捧着一叠薄纸来找我,指尖微颤:“主子,七张‘我想活着’,边缘都有细褶,像是被人反复摩挲又展平。而且……”她压低声音,“那些墙根潮湿处,长出了绿芽。”
我心头一震。
绿芽?与言命坛主木同源的那种?
我立刻亲自去查。
夜深人静,我提一盏素纱灯,沿着宫墙缓步而行。
月光如霜,照在那些字条上,竟似有极淡的光晕流转。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墙面,湿气沁凉,而那绿芽细如蛛丝,缠绕在砖缝之间,生机微弱却坚韧。
我取出共感针——这是我在封印仪式中淬炼出的灵针,能引动人心最深处的回响。
针尖轻点纸背,闭目凝神。
刹那间,画面断续浮现:
一间低矮偏房,油灯将熄。
一个宫女坐在床沿,盯着墙上自己写的“我想活着”,忽然喃喃出声:“……我不是梦里的那个我。”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老茧,眼神从迷茫到清明,再到痛楚,“我是阿禾……我娘叫我阿禾……可他们说我是‘六壬’,说我生来就该守夜……”
画面一转,又是一人,在井边打水时突然僵住,望着水面倒影失语。
片刻后,她猛地抓起石子,在地上划下“我记得”三字,又慌忙抹去,仿佛怕被谁看见。
我睁眼,指尖冰凉,眼底却烧着火。
他们在醒。不是被救醒,是自己挣扎着醒来。
这比任何药都珍贵。
我当即决定设“静醒阵”。
取三十六片共医使用过的旧陶片——皆是封印仪式中沾染过众人执念之物,埋于角门墙根成环,上覆薄土,再种下几株绿芽。
此阵不伤人,不扰神,只为感应觉醒之息。
凡有真正觉醒者靠近,陶片便会微微发烫,如心跳复苏。
当夜三更,我披衣起身,感应到陶片发烫。
来了。
我悄然潜至角门内,藏身暗处。
月光斜洒,照见那小宫女跪在墙边,双手颤抖,正用指甲一点点刮去自己昨日贴的“我想活着”。
纸面已被划破,墨字斑驳,她却不停,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砖地上。
“我不是想活……”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像风,“我是被逼着写的……他们让我写,我就写了……可现在……”她忽然停住,抬头望着那张残破的纸,瞳孔微颤,“可现在,我真的想活了。”
风穿过宫墙,吹动她单薄的衣袖。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第一次认识这双手,喃喃道:“我……我还能写别的吗?”
我没有现身。
夜太深,心太脆,一句话都可能压垮她刚撑起的脊梁。
我只默默从袖中取出一枚新陶片,指尖微动,轻轻一推——它顺着砖缝滑落,悄无声息地停在她手边。
我未现身,只将一枚新陶片轻轻推至她手边。
那陶片边缘温润,是我从封印仪式中亲手取出、浸过百人心跳余温的旧物。
它顺着砖缝滑落,悄无声息,却像一颗落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夜里漾开无声的涟漪。
月光洒在它上面,竟泛起一丝极淡的青光,像是沉睡的魂魄轻轻睁了眼。
她指尖一颤,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可那行刻在陶片上的字,却像钉进了她的眼底——
“写错的字,可以重写。走错的路,可以回头。你不是容器,是写信的人。”
风停了,连虫鸣都静了。
她跪在那里,像一尊被岁月风化的石像,只有肩膀微微起伏。
良久,她缓缓伸手,将陶片捧起,贴近胸口,仿佛怕它冷着。
她的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那眼神——那双原本空洞如井水的眼,终于有了光,像是被什么久违的东西刺穿了黑暗。
然后,她抬头,望向墙上那张残破的“我想活着”。
纸已半毁,墨迹斑驳,像一场被撕碎的梦。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轻,极苦,又极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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