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龙舟惊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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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的长安城还笼罩在薄雾里,朱雀街的青石板上已落满炮仗红屑。沈予乔攥着验尸格目站在观礼台西侧,袖口被晨露洇湿一片——这是她穿越到大唐的第三百二十七天,也是第一次参与端午龙舟盛会。昨日她刚和李偃飞在工部查完龙舟建造图纸,此刻望着曲江池里百艘龙舟齐整排列,船头高悬的朱砂灯笼在晨风中晃出细碎光影,心底却无端漫上些微冷意。
卯时三刻,司礼官的铜锣声撞碎薄雾。二十四名锦衣力士抬着太子所乘的"应龙舟"踏入浅滩,船身长达两丈,鳞片状桐油彩漆在初阳下泛着鎏金光泽,龙头眼眶处留着拳头大的空白,正待点睛。沈予乔注意到太子今日穿的是九章衮服,玄色衣摆绣着蜿蜒的赤龙,腰间玉佩正是三日前她在尚衣局见过的那枚"玄武衔珠"——传说能辟水厄。
"太子殿下点睛!"
掌礼官托着朱砂碟趋步上前,沈予乔看见太子执笔的手在碟中顿了顿,朱砂混着金粉在碟心荡开涟漪。笔尖触及龙眼的瞬间,曲江池两岸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却在龙吟般的尾音里,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应龙舟的左侧船舷猛地往下一沉,龙骨断裂的脆响如琴弦崩断,墨色池水从船底裂隙喷涌而入,像无数条毒蛇钻进舱内。沈予乔眼睁睁看着太子被侍卫簇拥着往船头退去,金鳞船板在积水里滑不留足,为首的侍卫长刚要弯腰去扶,太子忽然浑身抽搐,双眼暴突如即将脱眶的琉璃珠,喉间发出含混的"嗬嗬"声。
"殿下!"侍卫长怒吼着扑上去,却在抱住太子的刹那身子一僵,两人一同栽进翻涌的池水里。沈予乔看见落水处溅起的水花格外浑浊,带着细碎的白沫,而其他侍卫在坠入水中时,竟都保持着伸手前抓的姿势,仿佛被人定在原地的木偶。
曲江池顿时乱作一团,救生船的木桨拍打着水面,岸上金吾卫的呼喝声与百姓的惊叫此起彼伏。沈予乔捏紧格目,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方才太子抽搐的模样,分明是肌肉强直的症状,和她在现代法医实验室见过的有机磷中毒病例极为相似,可这古代的毒理,又怎会如此巧合?
酉初,长安城的天空突然压下铅云。沈予乔站在县衙停尸房门前,铜锁转动的"咔嗒"声惊飞了檐角麻雀。推开门时,浓重的水腥气混着尸臭扑面而来,六具侍卫的尸体并排躺在青砖地上,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指甲缝里还嵌着池底的淤泥。
"先验第三具。"她指了指左数第三具尸体,那是离太子最近的侍卫长。竹制验尸签在掌心转了两圈,沈予乔忽然想起今早李偃飞说的话:"若有变故,你只盯着太子身边三步内的人。"此刻看着尸体紧握的右手,指缝间那点浅褐色粉末让她瞳孔骤缩。
银针刺入太阳穴,脑脊液流出的瞬间带着极淡的粉色,在白瓷碗里像融化的桃花雪。沈予乔凑近些细嗅,酸腐气息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辛辣——是附子,还有朱砂特有的矿物味。刀刃划开胸腹腔的刹那,肺叶膨大成两倍大小,轻轻一按便有淡黄色液体渗出,气管内壁上附着的朱砂颗粒,像撒落的红砂痣。
"不是溺亡。"她的声音在密闭的停尸房里格外清晰,持笔记录的小吏手一抖,墨迹在黄麻纸上晕开团块,"溺水者肺部会有大量水草泥沙,且气管干净。这些人是在落水前就中了毒,肌肉僵直导致无法挣扎,入水后肺部虽吸入池水,却是被动性窒息。"
指尖抚过死者掌心,那半粒碎末在验尸灯下泛着哑光,边缘呈不规则棱角——是未经精细研磨的生附子。沈予乔忽然想起今晨点睛仪式上,掌礼官捧着的朱砂碟,递到太子面前时,碟底分明有三道浅褐色刮痕,和这附子碎末的颜色分毫不差。
"去把今早点睛用的朱砂碟找来。"她扯下袖口的丝帕裹住碎末,忽然听见窗外雷声轰然炸响,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再查掌礼官的来历,还有递朱砂碟的那个宦官,叫什么名字?"
小吏忙不迭点头,刚要跑出去,停尸房的木门"吱呀"推开条缝,李偃飞的青竹纹衣角闪过。沈予乔看见她官服前襟全被雨水浸透,腰间玉带还挂着水珠,显然是从勘查现场直接赶回来的。
"船底裂痕呈蜂窝状,边缘有结晶残留。"李偃飞抬手抹去额角雨水,目光落在尸体上时瞳孔微缩,"像是被酸性药物腐蚀过,和三年前漕船漏水案的痕迹很像,但这次的腐蚀剂更烈,能在一个时辰内蚀穿三寸松木。"
沈予乔将装着附子碎末的瓷瓶推过去:"中毒。附子粉混着朱砂,应该是混在祭江的酒里。太子祭酒时喝的那口酒..."她顿了顿,想起太子举杯时,袖口的衮服纹章恰好遮住了杯口,"掌礼官递上的朱砂碟,可能被人提前混入了毒粉,而负责献酒的侍女..."
"死了。"李偃飞的声音压得极低,从袖中掏出半片扯烂的腰牌,上面"尚食局"三个字已被血水浸透,"就在半个时辰前,被人发现吊在西角门的槐树上,舌根处有玄鸟刺青——武安王府的暗卫标记。"
沈予乔的手指骤然收紧,玄鸟纹,是武安昌党羽的标志。她想起上个月查办的吏部员外郎溺毙案,死者指甲缝里同样有玄鸟形状的泥印,当时李偃飞曾说,这是武安王府豢养的"水鬼"暗卫特有标记。
"点睛、祭酒、发舟,三步环环相扣。"她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县衙飞檐,忽然看见远处有人撑着油纸伞匆匆而来,伞面上绣着的正是东宫特有的赤龙纹,"腐蚀剂需要时间起效,船底被动手脚应该是在昨夜涨潮时,那时龙舟停在码头,值守的是..."
"东宫护卫。"李偃飞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那里有道半寸长的疤痕,是去年追捕刺客时留下的,"我查了值守名单,有三人曾经在武安王府当过护军——看来太子身边,早被人安插了棋子。"
窗外的惊雷炸开时,沈予乔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偃飞:"今晨递朱砂碟的宦官,是太子的近身内侍刘全对吧?我记得三个月前他刚从尚药局调过来,而尚药局的管事,正是武安王府的远亲。"
李偃飞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细节她竟疏漏了。沈予乔继续道:"附子性热,朱砂性寒,两者单独服用并无大碍,但混在热酒里煎服,就会产生毒性反应,导致肌肉僵直、呼吸困难。凶手算准了太子会在点睛后饮下祭江酒,那时腐蚀剂也刚好蚀穿船底,让所有人以为是天谴,实则..."
"实则是毒杀与水攻双管齐下。"李偃飞走到尸体旁,伸手合上侍卫圆睁的双眼,指尖触到眼皮上的细微凸起,"你看这眼皮内侧,有针尖大的红点——是用朱砂粉点的守宫砂,本是女子守贞所用,却被用来标记死士。"
沈予乔凑近细看,果然在苍白的眼睑上发现几点朱砂色,像撒落的红梅瓣。她忽然想起现代法医学里的"尸斑"理论,却在这具尸体上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中毒反应——古人对毒理的运用,远比她想象中要精妙得多。
"去查刘全的底细。"她扯下腰间的玉佩,那是李偃飞送她的长安城防令牌,"我要立刻去东宫,看看太子的随身物品,还有今早用过的酒具。另外,派人盯着武安王府,尤其是他们的库房,酸腐剂的配制需要大量胆矾和芒硝,这么大的用量,不可能完全隐匿痕迹。"
李偃飞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衣传来:"外面雨太大,金吾卫已经封了朱雀街,武安王府的暗卫恐怕正盯着所有生面孔。"她的目光扫过沈予乔略显苍白的脸,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这个小动作总在她情绪波动时出现,"我派影卫护送你,他们走下水道,安全些。"
沈予乔怔住,影卫是李偃飞父亲当年留下的暗桩,整个长安城不超过五人知晓他们的存在。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吏部查案时,曾在墙角看见过半片蝶形银饰,正是影卫的标记——原来,这个看似冷漠的女县令,早已在暗处为她布下了保护网。
"好。"她点头,将验尸格目折好塞进袖中,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夹杂着金吾卫的呵斥,"应该是东宫来人了,他们想必是来催验尸结果的。记住,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只告诉他们是溺亡,中毒的事..."
"只能我们自己查。"李偃飞接过话头,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今早勘查现场时被木刺划伤的血痕,"太子党和武安党都不会希望真相大白,尤其是太子现在昏迷不醒,两党恐怕都在等着借这场'天谴'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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