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阿尔及利亚,阿尔及尔:海岸灯城,记忆石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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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贾奈特的沙漠梦境之后,我终于抵达阿尔及利亚的心脏——阿尔及尔。这是一座与地中海紧紧相拥的城市,一半贴着山,一半望着海。她被人称作“白色之城”,却不仅仅因为她的屋顶白得耀眼,更因为她用岁月洗尽铅华,只留下光的骨骼,挺立在文明的渡口。
飞机从高空盘旋而下,我隔着舷窗望见那层层叠叠、如瀑布般倾泻向海的屋顶,白墙、蓝窗、狭巷、小巷、尖塔,一切仿佛正被太阳亲吻。我的心突然被一种温暖的熟悉感击中,这里既像我在地球另一端某个港湾见过的梦影,又像一个久违的前世,等待我归来。
我翻开《地球交响曲》,这一章,我要写下大地与海风共同铸成的旋律。
从贾奈特的沙丘走进阿尔及尔的港口,我经历的不只是地理的跃迁,更是历史的流转。
阿尔及尔并非现代意义上从沙漠中拔地而起的城市,她是地中海的老灵魂,是古腓尼基、古罗马、奥斯曼与法国殖民共筑的城市遗体与神经。她不拒绝任何文明,也不迎合任何标签,而是悄悄地将每一次更迭折叠进街巷之中。
我行走在卡斯巴老城的巷道间,那是一片宛若迷宫的城区,青石铺路,屋顶之间以拱桥相连。每一段楼梯都像时间的阶梯,每一扇木门后都藏着旧时光的喘息。
一位老妇人坐在门前剥橄榄,见我驻足,微笑递上一颗。我用阿拉伯语问候,她用法语回答。我们不完全理解彼此,却都明白对方来自远方,也都明白这城的墙听得懂多种语言。
我写道:“阿尔及尔是一座不争辩的城市。她让风说话,让光记录。”
我登上位于城西的圣母非洲大教堂,那是一座建在山崖之上的教堂,圆顶洁白,背海而立,如一位披着白纱的寂静女子。
站在露台上俯瞰整座城市,白色的屋顶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港口边缘,直到与湛蓝的地中海交汇。这是我旅途中罕见的“水城”风景——却又不同于其他海港的浪漫,它更像是一位在时间中静默修行的智者,洗净铅华,只留下最纯粹的面貌。
教堂内极其安静,彩色玻璃投射在大理石地面上,一位修女正独自擦拭长椅,她看见我,轻轻点头,随后继续她的动作。我不打扰,只是站在十字架下闭眼片刻,感受那穿越半个大陆后终于接触到的海之信仰。
我写入《地球交响曲》:“在贾奈特,我仰望星空;在阿尔及尔,我俯瞰大海——这是同一条时间河流的两个岸。”
城市的节奏,在黄昏时分变得柔软。
我在马尔提尔广场附近的街角咖啡馆坐下,身旁是一排老旧电车缓缓滑过,铁轨上跳动着金色的斑斓。咖啡馆里传出曼陀林的伴奏声,一位老者低吟着阿拉伯语的情歌,像是为失落的港口恋人写的信。
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画家,叫拉希德。他用炭笔在速写本上勾勒城市的轮廓,动作灵动却不急躁。我问他:“你为何只画阿尔及尔?”
他答:“因为这里让我永远画不完。”
我笑了。这句回答似曾相识,也是我写这本《地球交响曲》的缘由——我用文字画世界,而他用线条画城市,我们不过是两种画师,带着各自的坐标与时间。
我写下:“阿尔及尔的每一个转角,都像调音器,校准你旅途的心率,让你不再匆忙,而是随海、随风、随光而走。”
走在市中心,我特意寻找烈士纪念碑。
那是一座巨大的三柱结构,形如开放的棕榈叶,象征着阿尔及利亚民族独立的三条主要武装力量。站在碑下,风迎面扑来,卷起石阶上的落叶,也掀开这座城市并不平静的历史。
博物馆内陈列着殖民时期的老照片、铁链、血衣与手写信件。我望着那些黑白影像中坚定的眼神,心头泛起一阵无言的震动。
革命不再是远方新闻纸上的词汇,而是石碑下流传的回响,是咖啡杯中搅动的记忆。
我写道:“阿尔及尔不只有港口的浪漫,还有回忆的刀锋。她既是海风拂面的城市,也是不肯屈服的石头之城。”
深夜,我回到卡斯巴,循着石阶爬上一座小屋的天台。
海风轻柔地掠过发梢,天幕低垂,星辰在城市上空闪烁。远方港口灯塔定时闪烁,像是古老文明在夜空中发出的电波,等待被理解与回应。邻屋传来低低的吟唱,是某户人家为孩子唱的摇篮曲,旋律温柔得仿佛能将整座城市摇入梦乡。
我坐在一块布垫上,拿出随身笔记,在朦胧光线下书写片段。每一笔都仿佛在唤醒记忆深处的某段旅程。此刻我明白:阿尔及尔不只是“渡口”,她是时间本身,是一条光与沙所编织的走廊。
凌晨时分,我走到港口北侧的老渔人码头。这里比主港更原始,渔船静卧在夜潮中,木板吱嘎,像在回忆旧日航程。
一位年迈渔夫正在修补渔网,见我靠近,他笑着指指脚边:“看见这艘小船了吗?它陪我漂了三十年。”
我问他:“那片海,有没有让你害怕的时候?”
他望着远方道:“怕过,但我更怕不上船。”
这句话击中了我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我写下:“人生如海,风浪不止,而勇气,是唯一的灯塔。”
离开前的清晨,我站在港口的栈桥上,望着海面升起的第一缕曙光。
一位老船长与我攀谈,他指着远处停泊的一艘货轮说:“明早它会启程,去突尼斯。”
我问:“你去过吗?”
他答:“很多次。不同风,不同浪,但还是同一片海。”
我点点头,望向东方海平线的光影深处。那里,是下一个坐标的方向。
我翻开《地球交响曲》,将这一章的最后一句落在海风之中:
“在阿尔及尔,我望见了地中海的眼睛;在下一座城市,我将从她的心脏穿过。”
我轻声说:
突尼斯市,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