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比乱葬岗更冰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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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赤着脚丫踩过晨露未散的青石板,粗布裙摆沾着草屑,木桶里晃动的水光映出她澄澈的眼睛。巷口王婆婆颤巍巍扶着门框,望着少女单薄却挺拔的背影直抹眼泪——三年前,她儿子在边疆战死,此后每个清晨,总能看见阿音哼着小调来帮忙挑水。

"阿音丫头,又麻烦你啦!"王婆婆往她手里塞了把热乎乎的烤红薯,"你这双手该是抚琴绣花的,总做这些粗活..."话音未落,少女已经挑起两桶水,轻快得像林间跳跃的小鹿:"婆婆说什么呢!我哥总说,能帮上忙就是福气。"

夕阳把挑水的小径染成金色时,阿音总会在村头老槐树下歇脚。她从怀中掏出半块干硬的饼子,掰碎了喂给围着她打转的野狗。斑驳树影落在她发间,恍惚间竟像戴着细碎的星子。谁能想到,这位日日帮人洗衣砍柴、给孩童包扎伤口的善良姑娘,竟是那位搅动风云的破妄教少主的亲妹妹。

每当夜深人静,阿音对着月光擦拭那把陈旧的银锁——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锁面刻着的莲花图案,与哥哥心口的魔纹隐隐呼应。她不知道哥哥如今身在何处,只记得离别时他摸着自己的头说:"等哥哥回来,要让阿音做最快乐的姑娘。"而此刻乱葬岗上,那座由白骨堆砌的宫殿正拔地而起,全然不知,在遥远的村落里,有一抹温柔的月光,正为它默默祈祷。

阿音蜷在阁楼窗边,望着院子里飘落的槐花发呆。族老们的催促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七叔公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珠盯着她:"女大当嫁,隔壁镇李员外家公子..."话音未落就被她借口喂鸡匆匆逃开。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刻痕,那是去年春日与小书生偶遇时,他笨拙地用树枝留下的歪扭字迹。记得那日她蹲在溪边浣衣,书生冷不丁从柳树后冒出来,捧着一卷残破的诗集,结结巴巴地问:"姑娘...这'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可是写的眼前景?"

阿音脸颊发烫,耳畔又响起小书生背书时磕磕绊绊的声音。他总爱倚在老槐树下,明明连平仄都分不清,却固执地要为她读诗。有次她故意将沾着泥点的帕子递过去,想看他嫌弃的样子,却见少年珍重地接过,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反复擦拭。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阿音轻叹一声,抱紧膝头。月光爬上她的发梢,照亮案头半封未写完的信笺。远处传来打更声,她突然起身,将藏在箱底的旧银锁贴身戴好——或许明日,就能找个由头去镇上,再偷偷瞧一眼那个会为一朵野花念半天诗的呆子。

阿音攥着被揉皱的帕子在祠堂外来回踱步,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倒像是在嘲笑她乱糟糟的心思。半月前父亲将刻着族徽的玉珏郑重交到哥哥手中,可转天那玉珏就孤零零躺在他空荡荡的房里,窗棂大开,只留下满地狼藉的魔气残影。

"三长老又来催了。"丫鬟翠儿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说寨子里王猎户家的小子,还有李家绸缎庄的少爷..."阿音猛地将帕子甩在石桌上,惊飞了啄食的麻雀:"让他们把人排成队,我好挑个最顺眼的当靶子!"话虽这么说,眼眶却忍不住发酸——本该护着她的父兄不知去向,如今满院子的烂摊子,全要她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扛。

日头偏西时,阿音故意绕远路经过老槐树下。小书生还是老样子,抱着本破书靠在树干上,发间沾着几片槐花瓣。"我要嫁人了。"她歪着头,装作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石子,余光却紧紧盯着少年的反应。

小书生翻书的动作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半晌才憋出句:"知道了。"他低头继续看书,可书页许久都没翻过一页,指节捏得泛白。阿音气得跺脚,裙摆扫落一地槐花:"木头!榆木疙瘩!"转身跑开时,没瞧见身后少年红透的耳尖,还有他偷偷藏起的、写满她名字的草纸。

暮色压得祠堂愈发阴森,阿音被二长老拽着的手腕传来阵阵刺痛。神婆披头散发,铜铃在她骨节嶙峋的手中摇晃,发出刺耳声响:“此女命格带煞,唯有嫁给王员外冲喜,方能保村子平安!”祠堂外,村民们举着火把,脸上蒙着被煽动起的恐慌。

“胡说!分明是你们勾结王家!”阿音猛地挣脱束缚,腰间的银锁硌得生疼。她怒视二长老嘴角勾起的阴笑,这才惊觉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族老,此刻眼底尽是贪婪——王刚送来的聘礼,怕是早已塞满了他的私囊。

“放肆!”二长老的桃木杖重重砸在青砖上,“你父兄失踪,族里事务全凭我做主!明日花轿一到,即刻...”话音未落,阿音周身突然腾起淡金色光晕,那是母亲遗留的神力在愤怒中觉醒。她指尖划过案上青铜烛台,坚实的铜器瞬间扭曲成废铁:“我看谁敢!”

神婆怪叫一声后退几步,指着阿音颤抖道:“看!这就是魔性大发的征兆!”人群骚动起来,火把的光映得阿音的影子在墙上狰狞如鬼。她望着那些曾接受过自己帮助的村民,此刻却被谎言蒙蔽的面孔,眼眶发烫。原来在利益与恐惧面前,人心比乱葬岗的白骨更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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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裹着符咒的青烟渗入祠堂,阿音踉跄着扶住供桌,指甲深深掐进檀木纹理。神婆甩出的黄符无风自动,符文化作赤红丝线缠上她手腕,灼得皮肤滋滋作响。那些自称茅山道士的巫师手持桃木剑念念有词,实则偷偷往空中喷洒掺了迷幻药的香灰。

"这是镇妖咒,专为你这带煞之人准备!"二长老狞笑着扯住她的发辫,阿音只觉天旋地转,母亲留下的神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却像被无形的网束缚住,无法凝聚。她眼前浮现出小书生倚着槐树的身影,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符咒的力量顺着血脉蔓延,阿音瞳孔渐渐涣散。巫师们趁机掏出浸过尸油的红绳,口中念着篡改过的镇魂诀,将她死死捆在神龛前的石柱上。祠堂外传来鼓乐声,那是王刚派来迎亲的队伍。而此刻的阿音,意识正坠入无尽的黑暗,任由那些歪门邪道蚕食她最后的清醒。

小书生跌跌撞撞冲进祠堂,怀中的书卷散落一地。他看着被符咒缠成茧的阿音,眼眶瞬间充血:“你们这群豺狼!分明是为了王家的金银才...”话音未落,二长老的桃木杖狠狠砸在他肩头,木屑混着鲜血溅在青砖上。

“哪来的野小子!”神婆尖笑一声,甩出的符咒贴在小书生眉心,“竟敢污蔑长老们?这是为村子消灾!”几个壮汉冲上前揪住他衣领,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小书生被踹倒在地,却仍挣扎着抬头,嘴角渗血仍在嘶吼:“族长平日护着你们,如今竟如此对待他妹妹!等他回来...”

“等他?”二长老冷笑,鞋底碾过小书生攥着的诗稿,“那孽种说不定早死在乱葬岗!”他话音刚落,阿音腕间的银锁突然迸发刺目光芒,符咒在金光中滋滋作响。小书生趁着众人惊愕,猛地抱住二长老的腿,却被反手甩到神龛上,额头撞上铜香炉,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但他仍死死盯着阿音,气若游丝道:“别怕...我在...”

小书生满嘴是血,却仍倔强地撑着身体,目光扫过祠堂外瑟瑟发抖的村民:“你们忘了战神部落的誓言吗?当年族长父亲带领大家击退马贼,靠的是团结!如今战士的女儿要被推进火坑,你们就甘心当缩头乌龟?”他的声音虽虚弱,却如重锤般砸在众人心里。

二长老抚着胡须轻笑,眼中满是阴鸷:“反抗?那些闹事的早被我关在地窖里了。王家给的聘礼,足够咱们寨子吃三年!”他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传来陶罐碎裂的声响。

“我儿子战死沙场时,是阿音姑娘天天来照顾我!”王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站出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怒火,“现在你们为了钱把她往火坑里推,良心都被狗吃了?”

“没错!”挑水的刘大哥扔下扁担,握紧了拳头,“阿音这孩子帮过多少人,你们看不见?”越来越多的村民握紧农具站出来,火把在夜色中连成一片火海。神婆慌乱地挥舞符咒,却被愤怒的人群扯下头上的道冠。

二长老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握紧桃木杖后退几步,吼道:“你们敢造反?王刚的家丁马上就到!”但回应他的,是村民们举起的锄头和镰刀,还有小书生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今日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你们得逞!”

火把被打翻在地,燃烧的茅草在寒风中噼啪作响。王刚的打手们挥舞着钢刀,几个黑袍巫师指尖缠绕着诡异黑雾,将反抗的村民如蝼蚁般掀翻在地。小书生被踩在泥泞里,嘴角溢出鲜血,却仍奋力抬头望向石柱上的阿音。

"阿音!你还记得老槐树下的诗吗?"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颤抖的炽热,"你说我是呆子...可我..."话未说完,后腰便遭一记狠踹。神婆见状尖笑:"装模作样!她早被禁术迷了心窍!"

"别听她的!快说!"王婆婆跌跌撞撞扑过来,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小书生的衣袖,"阿音那丫头,就盼着听句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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