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越远越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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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妹缓缓站起身,身上的粗布褂子在金光里猎猎作响。她的眼神冷得像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从地上抄起的胡杨木段,木段在她掌心泛着金辉,竟比钢铁还坚硬。

“杀了她!”剩下的黑袍人反应过来,举着青铜杖就冲上来。

九妹没说话,只是动了。她的速度快得像风,黑袍人的弯刀还没劈到她面前,就被她手里的木段砸断。木段扫过之处,骨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金光所及,那些黑袍人身上的黑袍瞬间化为灰烬,露出底下惊恐的脸。

她想起哥教她劈柴时说“要顺着木头的纹路用力”,想起热娜姐教她纺线时说“一根线软,拧成一股就硬”,想起阿吉爷爷说“万物都有自己的向头,该硬的时候就得硬”。这些日子里积攒的温暖,此刻全化作了力量,顺着手臂涌到木段上。

一个黑袍人想从背后偷袭,九妹头也没回,反手一木段砸在他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那人抱着腿在地上滚,九妹却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向那个说要“让兄弟们享受”的家伙。

那人吓得脸色惨白,瘫在地上往后爬:“别……别过来……”

九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金光在翻涌。她举起木段,狠狠砸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黑袍人倒在地上时,九妹才停下动作。毡房周围一片狼藉,断肢、血迹和散落的青铜碎片混在一起,血腥味压过了葡萄的甜香。她站在一片狼藉中央,身上的金光慢慢褪去,胸口的龟甲也恢复了冰凉。

“哥……”她喃喃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

她踉跄着走到热娜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指尖一片冰凉。又跑到阿吉爷爷和古丽奶奶身边,他们早已没了气息。整个绿洲,除了她,再没有活人的声息。

红烛的余烬还在毡房里冒烟,地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九妹捡起地上的一把弯刀,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要去找哥。

不管他被带到了哪里,不管那些黑袍人有多么厉害,她都要去。刚才那股力量告诉她,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哥护在怀里的小丫头了,龟甲给了她力量,也给了她责任——就像哥曾经护着她那样,现在,该她去护着哥了。

九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曾经充满欢笑的绿洲,转身走进了茫茫夜色。她的脚步还有点虚浮,却异常坚定,怀里的八片龟甲轻轻颤动着,像在为她指引方向。

风卷着沙砾掠过她的脸颊,带着血腥味,也带着一丝决绝。她知道前路必定是刀山火海,但只要想到哥可能还在等着她,眼里就又燃起了光——那是比刚才更烈、更韧的光,是乱世里,一点也不能被熄灭的希望。

地牢里的腥气像化不开的浓痰,黏在姜八能的喉咙里。他被铁链锁在石壁上,手腕和脚踝的皮肉早已磨烂,露出的骨头在昏暗的火把光里泛着青白。每动一下,铁链就勒进肉里,疼得他眼前发黑。

“醒了?”一个黑袍人走过来,手里拿着烧红的铁钳,尖端还冒着青烟。

姜八能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他的左眼已经瞎了,是昨天被他们用烙铁烫的,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血窟窿,血痂糊住了半边脸。右眼也肿着,视线模糊,却仍能看清对方黑袍上那只狰狞的青铜眼纹。

“嘴挺硬。”黑袍人冷笑一声,铁钳猛地戳向他的肋骨。姜八能疼得浑身抽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他终于明白,这些人不是什么江湖匪类,是西域臭名昭着的邪教“观星阁”。以前在商队里听人说过,这伙人信奉什么“血月神”,为了修炼邪术,杀人如麻,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他们要龟甲,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大禹秘宝,是想用龟甲里的“息壤”之力,炼制所谓的“不死丹”。

“龟甲在哪?”黑袍人又问,铁钳在他另一只完好的胳膊上慢慢划过,烫得皮肉滋滋作响。

姜八能还是不说话。他想起热娜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想起九妹最后那一眼的惊恐,想起绿洲里被血染红的沙地。他不能说,九妹身上还有一片龟甲,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不说?”黑袍人笑了,笑得像条吐信的蛇,“那我们就去找那个小丫头。听说她长得跟朵花似的,正好给弟兄们当祭品,血祭神坛,可是大功德呢。”

“你敢!”姜八能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勒得骨头咯咯作响,空洞的左眼眶里又涌出鲜血,“有本事冲我来!别动她!”

“冲你来?”黑袍人用铁钳拍了拍他的脸,“你现在就是条死狗,还敢跟我叫板?”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像耳语,“告诉你,你那小妹子也跑不了。我们的人已经追出去了,她身上有龟甲的气息,跑再远也没用。”

姜八能的心像被生生剜掉一块,疼得他几乎窒息。他知道观星阁的手段,那些人说得出做得到。九妹才十五六岁,那么胆小,那么怕疼,要是落到他们手里……

“我求你……”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放了她……龟甲的秘密……我告诉你们……”

黑袍人眼睛一亮:“早这样不就完了?”

姜八能闭上右眼,空洞的左眼眶对着石壁。他想起热娜的红裙,想起九妹的笑脸,想起绿洲里的月光和葡萄香。那些幸福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怎么转眼就成了碎玻璃,扎得他体无完肤?

“息壤……在龟甲的纹路里……”他一字一顿地说,每说一个字,都像有刀在割他的舌头,“要……用活人的心……献祭……才能……引出来……”

他撒了谎。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拖延时间,让九妹跑得再远些。

黑袍人果然信了,兴奋地转身往外跑:“快去报给坛主!找到活祭品!”

地牢里又只剩下姜八能一个人。他靠着石壁滑坐下去,铁链拖着他的胳膊,发出刺耳的声响。左眼的窟窿还在疼,肋骨的伤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疼。

他想起自己曾以为,有了热娜,有了家,就是乱世里的安稳。现在才知道,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幸福真的是浮云,风一吹就散。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说护着九妹,护着那个他曾以为能永远安稳的家。

“九妹……”他用尽力气,对着空荡的地牢喊了一声,声音里全是绝望的哭腔,“跑……别回头……”

火把的光在石壁上晃动,照出他脸上的血和泪。左眼的空洞里,仿佛还能看见绿洲里的红烛,看见热娜最后的笑容,看见九妹害怕时往他身后躲的样子。

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烫在他的心上。他恨自己没用,恨观星阁的残忍,更恨这乱世——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好好活几天?为什么连片刻的幸福都要夺走?

可没人回答他。只有铁链的摩擦声,和他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在冰冷的地牢里回荡,像一首绝望的挽歌。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九妹了,再也回不到那个有葡萄香的绿洲了。但他还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跑,九妹,快跑,跑得越远越好,别像哥这样,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