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君临国?祭仲府邸的血腥气已浮空而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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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将郑国新郑宫城巍峨的轮廓涂抹上一道焦枯的边缘。白日里匆匆撤军归来的喧嚣早已沉寂下去,整个宫苑却透出一股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浓烈到刺鼻的药味混杂着某种腐朽的气息,固执地从国君寝殿深处弥漫出来,无声地宣告着一位枭雄生命的最后时刻。

幽深的廊道如同通向冥府的入口,灯火微弱而飘摇。太子忽脚步沉重,身上的甲胄甚至都未曾除去,残存的硝烟气味与汗渍混杂在精细的龙纹锦袍下。他每一步踏在冰冷的石地上,声音都清晰得仿佛敲打着心跳。引路宦官的腰弯得极低,几乎与地面平行,屏住的呼吸在这片死寂里像风箱般刮擦着耳膜。殿门无声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药味和死亡的气息,重重帷幕深处,那张巨大的紫檀御榻上的人影,薄得似乎只剩下一副骨架。

“父王!”太子忽扑通跪倒在榻前锦垫之上,膝下的冰冷铠甲撞在坚硬的玉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手颤抖着伸向榻上那只枯槁的手,那昔日能执青铜钺、开疆拓土的手掌如今干瘪无力,握在手中如同握着一把枯枝。“儿臣……儿臣回来了!”喉头哽咽,他几乎发不出更多的声音。边境厮杀的血雨腥风、千里奔袭的鞍马劳顿、新登王位就遭郑国猝然偷袭的仓惶……此刻在这片死寂的寝殿里,被更沉重的悲怆与无措狠狠压下。

御榻深处的人影似乎被这声音牵动了最后一丝神志。郑伯寤生深陷的眼窝微微转动,那浑浊无光的瞳孔极其缓慢地聚焦在太子忽脸上。半晌,干裂的嘴唇才极其轻微地翕动起来,喉间发出微弱如风中残丝的声音:“忽……”

他深深吸气,枯败的胸膛微弱起伏,仿佛用尽残存的全部气力才挤出几个字:“……我大郑……”声音嘶哑断续,却带着一种病虎余威的奇异重量,“地不过方寸,兵不逾万乘……然……”郑伯艰难地吞咽,喉结在枯萎的皮肤下滚动,“……仗剑东征,执鞭西讨……列国诸侯,莫不……”他微微阖眼,又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珠里燃起最后一簇微弱的、带着病态野心的火焰,“……俯首!”那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摩擦出来,带着浓浓的铁腥味。

“虽……亏了人臣之礼……”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胸膛起伏加剧,却又强自压抑下去,目光死死盯住自己选定的继承人,那视线仿佛带着烫人的烙印,“然,有国威在,便有立足之地!”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严厉,随即又快速虚弱下去,几乎化作气音,“寡人去后……儿……善事郑国……”他的喘息加重,每一次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不祥的呜鸣,“以……和为贵……善待……兄弟……量力而行……”他停住,眼神深处那狂热的火焰终是黯淡下去,只剩下深沉的疲惫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朝……朝周……保……诸侯之位……”

太子忽用力握住那只枯槁的手,冰凉的触感刺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父亲那微弱脉搏传递过来的绝望重压。他迎上父亲弥留之际那复杂至难以言喻的目光,俯身凑近,声音因竭力克制而嘶哑:“父王……儿臣……儿臣当如何……统御大臣?国柄初定,何人能托以柱石?”

殿内垂首侍立的重臣们,个个面色肃穆凝重,如同冰冷的塑像。昏暗中有人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眼睑,有人的呼吸微妙地错乱了一瞬。唯有角落的阴影里,一双眼睛陡然睁开,那是公子突。他按在腰侧佩剑剑柄上的手猛地攥紧,指骨突出泛着青白色,手背上筋络虬结如铁链!

郑伯的喘息骤然加剧,仿佛破败的风箱即将撕裂。他浑浊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似乎穿透了眼前模糊的一切,在记忆里翻检。终于,那气息微弱的声音在沉沉的死寂中断续响起:“高……高渠弥……”这个名字被艰难地吐出时,郑伯枯槁的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可为……上……卿……”

轰——

垂首而立的祭仲大夫,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随即立刻凝住如同磐石。他面容依旧平静无波,仿佛铜刻。然而,那双隐藏于低垂眼帘下的瞳孔,却在无人窥见处骤然紧缩!针尖般的寒芒瞬间爆裂开来,紧接着又迅速压入无边深潭,只留下一种可怕的、被冻僵的静止。站在他身侧的心腹子封,尽管竭力控制,依旧能感觉到祭仲宽大的袍袖下传来的瞬间僵直。

“……其余……”郑伯的声音越来越低,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随风而逝,“……祭仲……子封……原繁……皆……守旧职……”每一个字都艰涩无比,耗尽他最后的生命力,却又最终归于一种平稳——一种试图维持某种秩序不被打破的徒劳挣扎。

当那个“守”字落下最后一个音节,郑伯寤生——这位一生戎马倥偬、在周天子王威日渐黯淡时搅动中原风云数十载的枭雄——深陷的眼窝里,最后那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

他枯槁的手,在太子忽依然用力握紧的掌心,如枯叶般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沉重而冰凉地垂落下去,再无一丝生息。

“父王——”一声撕裂般的悲号终于冲破了太子忽紧锁的咽喉,压抑的沉重瞬间被巨大的悲怆洪流冲破,在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空旷宫殿里震荡开来。

寝殿之内,刹那间哭声震天!无论是白发苍苍的宗室,还是权势赫赫的卿大夫,所有垂首肃立的身影都猛地匍匐在地,额头重重撞击在冰冷坚硬的玉砖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汇成一片哀伤的浪涛,冲击着高大的穹顶。哭声、告罪声、呼唤声混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喧嚣,似乎要将这座象征王权的宫宇彻底掀翻。然而,在这片震耳欲聋的哭号悲声中,一个身影站得笔直。

新郑君公子忽,不,此刻已是郑国新一代的君主——郑昭公。

他缓缓地、用一种似乎承载着万钧重量的姿态,从那片铺天盖地的哀恸中直起了腰身。甲叶发出低微的摩擦声,冰冷的青铜与玉板撞击发出轻响。年轻的王者脸上泪痕未干,鬓发散乱沾在湿漉的颊边,眼底深处仍残留着丧父的巨大悲怆。然而,当他站起身的刹那,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气场如同初冬的第一缕寒风,无声地扩散开来。

哭号声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咽喉,瞬间低哑下去。

所有匍匐在地的重臣们,心头都不约而同地一凛。即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缓慢、然而无比清晰地扫过每个人战栗的后颈。泪眼模糊中,太子忽——如今的郑昭公,眼神不再是那个匆匆奔丧归来的儿子,而是一种混杂着审视、警惕和初掌绝对权力所带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他的目光掠过众人俯伏的脊背,最终穿透殿门,投向更遥远的、风雨飘摇的疆域。

“呜咽!”一声尖锐悠长的号角骤然撕破了宫内沉重的哀声。

紧接着,沉重的宫门被轰然推开!宫廷卫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沉重踏过玉阶,回荡在宫殿深处。身披重甲、手执长戟的武士列队鱼贯而入,铠甲叶片碰撞发出的冰冷金属摩擦声,瞬间盖过了所有哭泣。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面具。戟尖寒光闪烁,将殿内飘摇的烛火映照成一片森然,也映亮了群臣骤然抬起的、或惊愕或惶恐的脸。

新晋上卿高渠弥几乎是同一时间,从祭仲身后一步踏出!他的动作迅捷而精准,似乎早已演练过千百遍。沉重而华丽的玄墨礼服下摆飞扬而起,步履沉重地走到御榻前,在郑昭公刚刚跪下的位置深深拜倒。他的动作极其标准规范,头颅低垂,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

“恭迎新君!”高渠弥的声音洪亮异常,带着铁石般的穿透力,穿透方才的哀声与此刻的甲胄肃杀,瞬间弥漫整个宫阙。

几乎在他发声的同时,祭仲、子封、原繁……所有曾与先君名字一同被提及的旧臣们,无论心中翻腾着何等的念头,此刻都再不敢有半分迟疑,齐齐地、如同演练过无数次般以额叩地,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呐喊:

“恭迎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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