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幽雾行舟入阴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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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先生青布衫下摆扬起时带起的气流掠过林树君后颈,他后腰瞬间渗出冷汗。

那些细密裂纹正沿着青石板路的纹路生长,碎屑簌簌坠落却触不到地面,在距离鞋尖三寸处化作磷火消散。

张屠夫肩胛骨在他掌心下剧烈震颤,皮肤下游走的银丝竟穿透粗布短褂,在雾霭中折射出细碎寒光。

\"闭息。\"福先生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铜铃,林树君猝不及防被灌了满肺檀香。

脚下青砖突然塌陷成流沙,无数双白骨手掌破土而出,却在即将抓住他脚踝的瞬间被灯笼里飞溅的血珠灼成灰烬。

林树君惊觉自己正跪坐在一叶扁舟上,船头悬着的纸灯笼正与福先生手中那盏遥相呼应。

墨色河水在船底翻涌,林树君死死扣住潮湿的船板。

水面倒映着支离破碎的月光,那些碎光竟都长着人脸,此刻正用凹陷的眼窝追随着小船的轨迹。

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混杂着某种类似指甲刮擦船底的异响。

\"别探头。\"张屠夫蹲在船尾,锈迹斑斑的杀猪刀横在膝头。

屠夫脖颈处凸起的青筋里银丝游动,仿佛皮下藏着活物,\"这忘川水饮不得,也看不得。\"

船身突然剧烈颠簸,林树君的后背撞上冰冷的木制隔板。

浓雾深处传来婴儿啼哭,那哭声初时细弱如猫叫,转眼就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他分明看见水面浮起成串的奶嘴,塑料奶嘴上布满牙印,每个孔洞都在汩汩冒血。

福先生将灯笼举过眉心,橘色火光里浮现出半枚婚戒。

戒圈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突然开始蠕动,血珠顺着笔划滴落,在船头凝成个歪斜的\"卍\"字符。

河水骤然沸腾,数不清的苍白手臂破水而出,却在触及符咒的刹那化作青烟。

\"抓稳!\"张屠夫突然暴喝。

杀猪刀劈开浓雾的刹那,林树君看见雾墙后藏着张巨大的女人面孔。

那张脸足有舢板大小,睫毛是密密麻麻的缝衣针,眼眶里转动的竟是两枚生锈的顶针。

女人张开嘴的瞬间,腥风中卷出无数红线,每根线头都系着半片指甲盖。

林树君本能地屏住呼吸,红线擦着他耳际掠过时带起的阴风刺得耳膜生疼。

福先生突然摘下瓜皮帽,露出光可鉴人的头顶——那上面竟纹着幅微型八卦图。

青红二气自八卦图中升腾而起,与灯笼血光交织成网,将漫天红线烧成灰烬。

船底传来\"咚\"的闷响,林树君低头时正对上一双浮肿的眼泡。

惨白的面孔紧贴着船板,湿漉漉的黑发间缠着水草,女尸青紫的嘴唇正隔着木板与他接吻。

更可怕的是,那具浮尸的右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与灯笼幻象中相同的婚戒。

\"别看!\"张屠夫的手掌重重拍在他后心,剧痛中带着某种清心镇魂的力道。

林树君再抬眼时,水面已恢复平静,只有船头符咒上的血迹又深了几分。

屠夫粗糙的手指突然按在他太阳穴上:\"仔细听。\"

起初是细碎的呜咽,渐渐混入金属摩擦声。

林树君瞳孔骤缩,他听出来了——这是医院手术器械的碰撞声,混着心电监护仪的长鸣。

雾气开始显现模糊的影像:无影灯、染血的纱布、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正将某个东西塞进玻璃罐......

福先生突然剧烈咳嗽,那些未成形的画面应声碎裂。

老人从袖中抖出三枚铜钱,铜钱落入河水的瞬间,整条河道突然调转方向。

林树君胃部翻涌,他眼睁睁看着两岸景物如被撕碎的画布般重组,最终定格成条挂着褪色酒旗的古代街巷。

\"要过闸了。\"张屠夫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

船头灯笼突然自动旋转起来,八面绢布上浮现出不同的鬼脸。

当转到第七面时,绢布上的无脸鬼突然伸出枯爪,将灯笼转轴生生卡在某个角度。

林树君突然嗅到浓烈的腐臭。

船身两侧不知何时挤满了浮尸,这些肿胀的躯体随着波浪起伏,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对准小舟。

最前排的浮尸手中都攥着纸钱,每张纸钱上的朱砂符咒都在蠕动,仿佛活过来的蜈蚣。

福先生咬破食指,在船帮画下血符。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所有浮尸突然齐声哀嚎,它们手中的纸钱腾空而起,在桅杆上方聚成个巨大的漩涡。

林树君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扯他衣角,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某种力量拉长,逐渐显露出不属于人类的脊椎弧度。

\"闭眼!\"两个声音同时炸响。

林树君合眼的瞬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

有粘稠液体溅在脸上,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等他再睁眼时,雾气已淡得能看见两岸轮廓——那些飞檐斗拱的建筑物全都蒙着层灰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色彩。

张屠夫的杀猪刀正在滴落黑血,刀身上缠着几缕银白丝线。

福先生的灯笼恢复平静,只是八面绢布上的鬼脸都变成了哭泣表情。

林树君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小指不知何时系上了红线,线头延伸进雾气深处,隐约指向某个方向。

河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小船行进时拖出长长的黑色尾迹。

林树君注意到两岸建筑逐渐显现现代特征,某个瞬间甚至瞥见眼熟的便利店招牌——虽然那招牌是倒着悬挂的,霓虹灯管里流动的也不是电流,而是暗红色的液体。

当最后一丝雾气从檐角褪去时,林树君听见福先生发出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老人将灯笼举到与他视线齐平的位置,火光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三个少女相互纠缠的透明躯体——正是先前在橱窗玻璃中求救的那三位。

青灰色的雾霭在屋檐折角处凝成冰晶,林树君看着眼前褪色的世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整座纣市像是被浸泡在显影液里的老照片,所有色彩都沿着砖缝渗入地底,只剩下水墨画般的黑白两色在宣纸上洇染。

街边商铺的霓虹灯牌依旧闪烁,却像被掐灭声带的哑剧演员,光带里涌动的暗红液体在寂静中蜿蜒。

船头撞上石阶的刹那,水面突然泛起彩色涟漪。

林树君惊觉那抹转瞬即逝的靛蓝竟是自己瞳孔的倒影——在这片灰白领域中,活人的存在本身就成了悖论。

福先生的布鞋踏过腐烂的船缆,那些长满青苔的缆绳突然如蛇群般游动,露出底下篆刻着\"阴阳渡\"三字的石碑。

\"跟紧。\"张屠夫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颤音。

屠夫脖颈处的银丝正顺着血管往耳后蔓延,在灰白的天光下宛如某种神秘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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