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阿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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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猛地合上电脑，屏幕蓝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惨白。

茶水间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阿特把速溶咖啡粉倒进纸杯时，听见哈哈女士和阿瑶的对话像针尖般扎进背景音里。

“要我说啊，中介这行当最忌讳的就是心软。”哈哈女士把拖把往墙角一杵，水渍在瓷砖上蜿蜒成扭曲的蛇形，“前年我侄女来城里打工，被一家黑中介骗了三个月房租，哭着说‘他们当初答应包分配食堂的’——笑死，合同里白纸黑字写的可是‘提供食堂信息’！”

阿瑶倚着冰箱门，指尖转着钢笔：“所以阿特现在学聪明了。上周他给电子厂招工，把‘夜班补贴’说成‘弹性工作制’，把‘宿舍八人间’说成‘青年社区’，那帮小年轻听得眼睛发亮。”

阿特的手一抖，咖啡粉洒在键盘上。他抓起纸巾胡乱擦拭，听见哈哈女士嗤笑：“小特啊，你当那些孩子真不懂？他们只是赌自己能熬出头——就像你赌皮特哥某天会良心发现给你升职一样。”

道义与生存的天平

阿特把擦脏的纸巾揉成团，忽然想起三年前刚入职时的自己。那时他会在招聘会上提醒求职者“这个岗位需要倒班”，会在合同里用红笔圈出“试用期不交社保”，结果被皮特哥骂得狗血淋头：“客户要的是听话的牛马，不是挑刺的祖宗！”

后来他学乖了。给建筑公司招工人时，他把“高空作业无防护”说成“挑战高薪机遇”；给物流公司招司机时，他把“超时罚款”说成“多劳多得奖励机制”。

“算计得太清楚也不一定能幸福。”阿特突然开口，声音混在饮水机的轰鸣里，“就像小张的老婆，她要是早知道老公寄回去的钱是骗来的，还会收得心安理得吗？”

阿瑶的钢笔在指尖停住：“但小张老婆现在要还的，可是双倍的债——小张的赔偿金、女工的被骗款，还有乡亲们指指点点的唾沫星子。”

哈哈女士把拖把头往地上一摔：“要我说啊，这世道谁比谁干净？中介骗求职者，老板骗中介，银行骗老板——最后大家都在赌自己不是最后一棒。”

没有感情的修罗场

阿特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客户发来的新需求：“急需三十名焊工，要求四十八小时内到岗，薪资可压低10%。”他打开招聘软件，把“月薪八千”改成“月薪七千”，把“包食宿”改成“提供住宿信息”。

“中介里边的人，没有感情。”阿瑶突然走到他工位旁，高跟鞋敲得地板咚咚响，“知道为什么猎头部总招应届生吗？因为新人好骗——骗客户，骗求职者，最后连自己都骗。”

阿特抬头看她：“你不也是应届生进来的？”

阿瑶笑出声，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他电脑屏幕：“所以我签的CTO才会跑路啊。那家伙入职当天就发现，我们给他画的‘技术总监’饼，其实是个‘光杆司令’的空壳。”

利字与苦劳的博弈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阿特和哈哈女士。哈哈女士在拖地，阿特在改简历，突然听见她说：“小特，你上个月给那个机械厂招的工程师，昨天跳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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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的手指在键盘上僵住：“你怎么知道？”

“他老婆来公司闹过，说你们承诺的‘技术骨干待遇’全是放屁。”哈哈女士把拖把往他桌腿上一靠，“要我说啊，你不如学学皮特哥——上个月他给某上市公司高管安排‘金领相亲会’，结果收了双份钱：一份是中介费，一份是婚介费。”

阿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虚假履历，忽然想起小张被捕那天的场景：女工蹲在派出所门口哭，说“他答应让我当主管的”；小张老婆抱着孩子站在人群里，说“他每个月都寄钱回家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一套，只能打打感情牌。”阿特突然笑出声，“可惜中介里边的人，没有感情。”

四、容貌与价值的悖论

第二天晨会，皮特哥把阿特经手的项目数据摔在桌上：“客户投诉率上升15%，你当这里是慈善机构？”

阿特盯着皮特哥油光发亮的额头，突然说：“皮特哥，我申请转岗做猎头。”

会议室一片死寂。皮特哥眯起眼：“理由？”

“我的容貌一般，又不是小白脸。”阿特扯了扯领带，“在天岂这种地方，靠脸吃饭的活儿我干不了，但我可以靠‘数据’吃饭——比如把客户要求的‘三年经验’包装成‘一年项目主导+两年实习’，把求职者的‘大专学历’美化成‘在职本科在读’。”

阿瑶突然鼓掌：“妙啊，这就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皮特哥的钢笔在合同上戳出个洞：“你以为猎头部就是天堂？上个月阿瑶签的算法工程师，最后发现是个‘简历刺客’——连LeetCode中等题都写不出来。”

五、生存能力的淬炼

调岗后的第三周，阿特在咖啡厅约见一位“年薪百万”的候选人。对方西装革履，谈吐不凡，却在被问到“上家公司核心技术”时眼神闪躲。

“张总，您简历上写的‘主导过千万级项目’……”阿特用银勺搅动着冷掉的咖啡，“具体是负责哪个模块？”

候选人额头渗出冷汗：“主要是……协调各部门资源。”

阿特突然笑出声。他想起小张骗女工时说的“包你当主管”，想起皮特哥给客户画的“技术总监”饼，想起自己给焊工改的“弹性工作制”话术。

“张总，我们公司可以帮您优化简历。”他把咖啡杯往前推了推，“但您得先交三万块‘包装费’——就像您当初‘包装’自己的履历一样。”

半年后，阿特成了猎头部业绩冠军。他的工位上摆着两样东西：一张和小张的合影（背面写着“别学我”），一本翻旧的《劳动法》。

哈哈女士有天突然问他：“小特，你现在算活明白了吗？”

阿特正在给新员工培训：“在天岂这种地方，能多赚点就多赚点，不能多赚也能提升见识。道义放两旁，利字放中间——但记住，别让利字变成绞死自己的绳索。”

他没说的是，上周他匿名举报了皮特哥吃回扣的证据，也没说小张的老婆最终收到了女工的谅解书（钱是她打工还的）。

茶水间的饮水机还在嗡嗡作响，阿特把最后一口咖啡倒进水池。池底沉着三年前他入职时领的工牌，金属边缘已经锈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