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阿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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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咕嘟咕嘟的喘息,行政部的哈哈女士端着马克杯倚在操作台边,杯身印着的"今天也要加油鸭"被她挤得皱巴巴。新来的实习生阿瑶正往速溶咖啡包里倒热水,塑料勺搅动的声音像生锈的钟摆。
"看见角落工位那个穿灰卫衣的男生没?"哈哈女士突然压低声音,烫成大波浪的头发随着动作颤动,"项目三部新调来的阿友,别被那张脸骗了,整个公司现在没人敢坐他方圆三米。"
阿瑶手一抖,热水溅在虎口:"他……他身上有辐射?"
"比辐射可怕多了。"哈哈女士啜了口咖啡,嘴角向下撇出精准的弧度,"上周三组开项目会,他当着客户面说'这方案连我家楼下煎饼摊老板都看不上',客户当场摔了合同。"
玻璃幕墙外,阿友正趴在隔板上听隔壁组讨论,后颈露出半截发黄的衣领。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停栖的蝴蝶随时要振翅飞走。
阿瑶顺着目光望过去:"可他长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
"所以才是毒蘑菇啊!"哈哈女士的尖嗓门突然拔高,又迅速压回气声,"知道情绪黑洞吗?就是那种自己不发光,还专吸别人能量的存在。上周五我亲眼见着,前台小妹被他夸了句新耳环漂亮,转头就躲在厕所哭半小时——说是想起去世的奶奶也戴过同款。"
咖啡机发出空转的嗡鸣,阿瑶盯着杯底渐渐沉淀的咖啡渣。她想起入职培训时HR说的"职场能量守恒定律",此刻那些被具象化的负面磁场仿佛正顺着空调出风口爬过来。
"更可怕的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哈哈女士掏出气垫补妆,粉扑拍在鼻翼的力道像在殴打仇人,"阿友上个月连着搞黄三个项目,现在全公司流传着'遇到阿友要倒立摸鱼三分钟避灾'的玄学。"
隔间突然传来椅子拖拽的刺响。阿友抱着文件站起来,卫衣帽子滑落肩头,露出后颈处暗红的压痕。他经过茶水间时带起一阵风,阿瑶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和公司楼下寺庙里供奉的香烛一模一样。
"他点香薰了?"阿瑶脱口而出。
"那是安神香。"哈哈女士冷笑,"上周他当众骂哭实习生,被总监罚在休息室面壁思过,结果把香炉打翻烧着了地毯。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他负面情绪浓到需要靠焚香压制。"
阿瑶突然想起培训时没讲完的后续:当情绪黑洞开始自我毁灭,最先吞噬的往往是靠近的人。她看着阿友走向安全通道的背影,灰卫衣下摆随步伐摆动,像面即将投降的白旗。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哈哈女士突然说,粉底刷在脸上画出犹豫的弧线,"听说在分公司时带过他的老人说,这孩子刚入职特积极,见人就笑,连保洁阿姨塞给他的过期月饼都当宝贝收着。"
安全通道的木门发出吱呀声。阿瑶数着阿友下楼的脚步,皮鞋跟敲击大理石的节奏逐渐混乱,在第十七阶时突然停顿。
"后来呢?"
"后来啊……"哈哈女士对着镜子描眼线,笔尖在眼尾拖出锋利的刃,"他带的实习生跳槽前把客户资料卖给对手公司,他背锅被扣全年绩效。再后来他母亲查出癌症,女朋友卷走他的积蓄跑了。"
粉底刷"咔"地折断在颧骨上方。哈哈女士盯着镜中裂开的刷毛,突然笑出声:"你说好笑不?现在全公司都防他像防新冠,可当初他熬夜改方案时,我们还在群里发'阿友男神加油'的表情包呢。"
安全通道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阿瑶冲到门口时,正看见阿友蹲在十三阶半层,手边散落着翻开的笔记本。风从高窗灌进来,纸页哗啦啦翻动,露出某页潦草的字迹:"今天又搞砸了,或许该去庙里求个平安符?"
"需要帮忙吗?"阿瑶轻声问。
阿友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像干涸的河床:"你也觉得我是灾星?"他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带着锈迹,"他们现在连打印机卡纸都算在我头上,说我'散发着失败者的磁场'。"
阿瑶蹲下来与他平视,看见他卫衣袖口磨出的毛球:"可你刚才经过时,我闻到檀香味了。"
阿友浑身僵住,像被拆穿伪装的怪物。他袖口下的手指蜷缩成拳,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那是庙里师父给的,说能净化……"
"净化不了人心。"哈哈女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高跟鞋敲在台阶上像倒数的钟声,"阿友,总监让我转告你,要么这周内签下城西那个难缠的客户,要么……"
阿友突然笑起来,笑声在楼梯间撞出回音:"要么卷铺盖走人?我知道,现在全公司都等着看笑话。"他弯腰捡笔记本时,后颈露出半截褪色的红色绳结——是庙里求来的平安绳。
阿瑶突然抓住他手腕:"带我去见那个客户。"
阿友愣住,腕间的温度让他想起母亲化疗时冰凉的输液管。哈哈女士的口红印在杯沿晕开,像朵即将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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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哈哈女士尖叫,"那个客户骂走过七个项目经理!"
"所以需要真正的灾星去克他啊。"阿瑶晃了晃阿友的手腕,红色绳结在风中轻颤,"情绪黑洞对情绪黑洞,说不定负负得正呢?"
阿友盯着她眼睛,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也是这样抓着前女友的手腕,在暴雨中求她别走。那时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里,比现在苦涩百倍。
"成交。"他听见自己说,声带像生锈的琴弦,"但要是搞砸了……"
"就一起滚蛋呗。"阿瑶笑得露出虎牙,马尾辫扫过阿友手背,痒痒的像春日的柳絮,"反正公司传说,被情绪黑洞缠上的人,最后都会变成同类。"
哈哈女士的口红"啪"地掉在地上。她看着两个年轻人走下楼梯的背影,突然发现阿友的卫衣帽子不知何时翻了起来,露出后颈处暗红的压痕——像枚新鲜的吻痕。《黑洞专员的烟火修行》
公司楼下的煎饼摊前腾起白雾,哈哈女士捏着美式咖啡皱眉:"看见没?阿友现在天天来这报到。"阿瑶踮脚望向人群,灰卫衣混在蓝白工装间格外显眼,他正跟摊主比划着什么,袖口沾了面糊还浑然不觉。
"他在研究脆饼火候。"阿瑶咬开吸管包装,"上周他连吃七天,就为测出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的油温差异。"
"这小子疯了?"哈哈女士的珍珠项链随着转头哗啦作响,"以前他可是非米其林不吃的主,有次客户请吃沙县,他直接拿消毒湿巾把塑料凳擦脱皮。"
煎饼摊突然爆发大笑,阿友举着加双倍薄脆的成品跑回来,塑料袋上印着"豪华套餐送豆浆"。他头发上沾着葱花,眼睛却亮得吓人:"姐你们快尝!我发现老板娘擀面杖转速和脆饼起泡率成黄金比例!"
哈哈女士用两根手指捏住煎饼,活像在拎生化武器:"你该不会把项目预算都花在这了吧?"
"恰恰相反。"阿友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边角画满函数图,"我算过,公司附近十二家早餐店,这家成本利润率最高。要是把早餐会挪到这……"
阿瑶突然笑出声。她想起三个月前,阿友还在会议室摔过咖啡杯,就因为五星级酒店送的餐包不够松软。
"知道他现在外号叫什么吗?"哈哈女士啜了口冷掉的咖啡,"人间温度计——再丧的人看他吃煎饼都能笑出来。"
话音未落,阿友已经蹲在花坛边,用树枝给蚂蚁分食脆饼渣。几个外卖小哥围着他听讲,说这是"街头生态学"。哈哈女士的珍珠项链抖得更厉害了:"这画面要被总监看见,明天升职名单准有他。"
阿瑶跟着笑,目光却落在阿友手腕。褪色的平安绳下,新添了道结痂的伤口——上周客户发难时,他徒手接住了掉落的玻璃摆件。
"但他还是改不了吸人能量的毛病。"哈哈女士突然压低声音,"昨天前台小妹收到追求者的玫瑰,他凑过去说'这花头蔫得像我奶奶的裹脚布',当场把人家姑娘气哭。"
阿瑶的笑僵在脸上。她望着阿友蹲着的背影,灰卫衣下摆扫过地砖缝隙,像团蜷缩的雾。
"更可怕的是他自己不知道。"哈哈女士的指甲敲着杯壁,"上周他帮行政部盘点物资,对着过期的创可贴感叹'这日期比我上段恋情还新鲜',结果整个仓库沉默了十分钟。"
煎饼摊传来起锅的滋啦声,新顾客排成了长龙。阿友终于起身,裤脚沾着草屑往公司走,经过时带起阵葱花混着檀香的味道。
"你说他这样,适合结婚吗?"哈哈女士突然问。
阿瑶被豆浆呛得直咳嗽。这个转弯太陡,像坐过山车时突然发现安全带没扣。
"上周他去相亲了。"哈哈女士从鳄鱼皮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西餐厅角落里,阿友正把牛排切成等边三角形,对面女孩的表情像生吞了柠檬。
"女方是财务部小陈表妹,海归精英。"哈哈女士放大照片,阿友的餐巾折成完美天鹅状,"结果他全程分析餐具摆放角度对食欲的影响,最后说'你这盘沙拉摆盘像毕加索抽象派'。"
阿瑶想起阿友工位上那盆快死的多肉。他每天用游标卡尺量叶片厚度,说这是"植物情绪可视化实验"。
"知道他上段恋情怎么黄的吗?"哈哈女士收起手机,珍珠耳环晃出冷光,"前女友考编失败,他送了本《公务员考试真题详解》,扉页写'失败是成功他妈,但你连儿子都没有'。"
安全通道的声控灯突然亮起,阿友抱着文件走下来,灰卫衣里露出半截蓝领带——显然是相亲装备。他经过时,阿瑶闻到淡淡的檀香味,混着煎饼的油香。
"你们在说我?"阿友突然停住,发梢还沾着葱花,"哈哈姐,能帮我分析下员工食堂的客流量模型吗?我发现打饭阿姨抖勺幅度和就餐人数呈负相关……"
"滚!"哈哈女士的咖啡杯差点砸到他脚边,"再不滚我把你跟煎饼摊撮合婚事!"
阿友笑着跑远,袖口带起的风掀开笔记本新页,上面画着食堂窗口的排队动线图。阿瑶盯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他不是在研究煎饼,是在用显微镜看人间烟火。
"其实他挺可怜的。"阿瑶轻声说。
"可怜?"哈哈女士冷笑,"知道他现在外号为什么变了吗?以前叫情绪黑洞,现在叫人间显微镜——专把日子拆开了揉碎了看,再小的快乐都能放大成银河系。"
阿瑶想起阿友教她用Excel分析奶茶含糖量时的眼神,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那时的他,确实在发光。
"但结婚是放大镜。"哈哈女士突然说,指甲掐进阿瑶手腕,"他连自己情绪黑洞的体质都治不好,非要找个倒霉蛋共沉沦。就像让糖尿病患者当试吃员,最后两个人都得住院。"
楼梯间传来阿友哼歌的声音,是首老掉牙的《甜蜜蜜》。他五音不全,但每个音都落在节拍上,像台走调的八音盒。
"他上周把相亲对象带来的猫骂哭了。"哈哈女士突然说,珍珠项链随着笑声颤动,"说人家掉毛影响空气动力学,还建议给猫装个集毛器。"
阿瑶终于笑出声。她望着阿友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像株向日葵,永远朝着奇怪的方向生长,却意外地,长出了自己的光。
"但也许……"阿瑶突然说,"也许他需要的不是改变,是找到个愿意陪他拆解日子的人。"
哈哈女士的口红印在杯沿,像朵枯萎的玫瑰。她盯着阿瑶的眼睛,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新婚时,丈夫也是这样蹲在路边研究蚂蚁搬家。后来呢?后来他在股市里研究K线图,把他们的婚戒都赔了进去。
"天真。"她最终说,珍珠耳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但愿那个倒霉蛋出现时,你还能笑得出来。"
阿瑶没说话。她望着窗外,阿友正在教保安大叔用概率论买彩票,灰卫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即将远航的帆。远处煎饼摊的白雾又升起来了,混着暮色,把整个城市染成暖黄色。
便利店自动门叮咚作响时,阿友正趴在冷藏柜前研究酸奶成分表。他灰卫衣袖口沾着可疑的黄色污渍,鼻尖几乎贴上玻璃,活像只嗅到松露的猎犬。
"看见没?又研究上新项目了。"哈哈女士捏着关东煮杯子,蟹肉棒在她涂着车厘子红的指甲间颤抖,"上周他非说煎饼摊能年入百万,差点把网贷平台门槛踏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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