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山百年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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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临安府西南山区便已有了人影晃动。猎户李大山扛着祖传的火铳，腰间别着磨得锃亮的猎刀，踩着没膝深的积雪往牛头山深处走去。这已是腊月廿三，再过七天便是除夕，若今日再打不到猎物，家中老母妻儿的年关怕是要难过了。

牛头山方圆百里，古木参天，溪流纵横，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猎场。李大山自十五岁随父进山打猎，如今已三十有六，山中沟壑，无一不熟。然而今年不同往年，入冬以来，山中猎物日渐稀少，十日九空，连寻常的山兔都难觅踪影。村里猎户们议论纷纷，都说这是山神爷发怒了。

"爹，您慢些走。"李大山回头望了望跟在身后的儿子李小满，十四岁的少年脸冻得通红，鼻尖通红，却仍坚持要随父进山。老李心疼地叹了口气："满儿，这深山老林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吧，爹一个人能行。"

"爹，我已经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李小满紧了紧肩上的粗麻布包袱，"前日里村头王婶病了，说是缺了药引，我想猎些好东西换钱。"

李大山不再言语，只是加快了脚步。父子俩沿着崎岖山路前行，雪地上不时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眼见太阳已攀至山腰，却连只野兔的影子都没瞧见。老李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情形太过反常。

"爹，您看！"李小满突然指着远处惊叫道。顺着少年手指方向望去，老李瞳孔猛地一缩——密林深处，一头通体雪白的雄鹿正悠闲地啃食树皮。那鹿角如枝，目光如炬，周身散发着淡淡光晕，俨然不似寻常山兽。

"白鹿！"老李失声惊呼。传说中，白鹿乃祥瑞之兆，百年难得一见。父子俩屏息凝神，慢慢靠近。老李从怀中掏出火铳，装填火药，动作娴熟而谨慎。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之际，那白鹿似有所感，蓦地抬头，一双灵动的眸子直视老李，四蹄轻点，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密林深处。

"跑了！"李小满懊恼地捶地。老李却呆立原地，若有所思："不对劲，那鹿角...分明是双角朝天，而非弯曲向两侧。"

父子二人继续向山林深处进发，天色渐暗，山风呼啸，吹得枯枝呜咽作响。忽然，李小满停住脚步，指向一处山谷："爹，您听。"

幽谷深处，传来低沉的嚎叫声，既非狼嚎，亦非虎啸，更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呼唤。老李面色凝重："不对，这声音...我曾在父亲口中听过，那是'山魈'的嚎叫。"

传说中的山魈，形似人猿，力大无穷，能食铁嚼石，更可怕的是，它们往往成群结队，善用陷阱。老李当即将儿子拉到身后："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父子二人刚要转身，忽见前方雪地中有异象——积雪融化，露出下方青石，石上刻着奇异符文，散发微弱蓝光。老李蹲下细看，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那符文竟与父亲临终前画在他掌心的符号一模一样！

"爹，我们找到出路了！"不远处，李小满惊喜的呼喊声传来。老李抬头望去，只见少年站在一处洞口，洞壁上插着火把，隐约可见洞内有人影晃动。

父子俩警觉地靠近，却见洞内十余人正围着一堆篝火烤肉，为首者是个面容黝黑的中年汉子，手持一柄长刀，刀刃泛着诡异的青光。更令老李心惊的是，那些人腰间挂着的兽皮袋中，赫然装着数颗人头！

"什么人？"中年汉子厉声喝道，目光如刀扫向老李父子。老李强压心中恐惧，抱拳道："我们是山下猎户，误入贵地，还望恕罪。"

"猎户？"那汉子冷笑一声，"这深山老林，寻常猎户岂敢深入？说，官府派你们来的？"

老李心下一沉，看来遇上麻烦了。正思忖如何应对，忽听洞外传来凄厉嚎叫，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众人齐齐起身，中年汉子低声道："不好，是'那东西'来了！"

话音未落，洞口火把被一股阴风吹灭，黑暗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中年汉子迅速点亮火折子，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的黑影正向洞内逼近，月光下，那怪物身形似熊非熊，却生着三只血红的独眼，獠牙如刀，利爪似钩。

"三眼熊！"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叫声。老李闻言大骇——三眼熊乃是传说中的凶兽，形似棕熊，却生有第三只竖瞳，凶悍异常，力大无穷，更可怕的是，它们通体刀枪不入！

"快上山！"中年汉子一把抓起火把，领着众人向洞内深处撤退。老李一把拉住儿子，刚要跟上，却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那三眼熊已冲入洞中，利爪横扫，两名猎户顿时血肉模糊。

"爹！"李小满惊呼。老李挣扎着爬起，抄起猎刀向熊袭去。刀光闪过，却只在熊皮上留下浅浅一道痕迹。那三眼熊咆哮一声，一掌拍在老李胸口，将他击飞数丈，撞在石壁上。

眼见父亲奄奄一息，李小满怒火中烧，捡起地上石块向熊砸去。石头击中熊眼，那凶兽吃痛，转身欲追少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三眼熊第三只竖瞳。那凶兽哀嚎一声，捂眼倒地。

救下李小满的，正是洞内为首的中年汉子。他手持长弓，箭袋中还有数支雕翎箭。其余猎户也纷纷围上，有的持刀，有的执棍，将受伤的老李扶起。

"多谢救命之恩。"老李艰难地说道，胸前鲜血染红了粗麻衣衫。

"不必客气，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中年汉子名叫赵铁柱，是附近黑松岭的猎户首领，"这山中有个秘密，每隔六十年，山魈群就会苏醒，而今年恰是第六十个年头。"

原来，这伙猎户也是为躲避山魈才逃至此地。赵铁柱告诉老李，山魈群居于山腹深处的一个巨大洞穴中，每逢百年，便会集体出动，袭击人类村庄。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山魈并非野兽，而是中了邪术的人类！

"这山中有个古老的祭坛，百年前被诅咒，山民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只在月圆之夜恢复人形。"赵铁柱压低声音，"我祖父曾是守山人，知道破解诅咒的方法，可惜..."

话未说完，洞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赵铁柱面色一变："不好，他们追来了！"

洞口处，数十支火把照亮了漆黑的洞窟，为首者是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面容阴鸷，手持一柄金丝楠木折扇，正是当地县令的师爷刘福。刘福身后，数十名衙役手持火铳，枪口对准洞内。

"赵铁柱，你勾结山贼，拒捕杀人，罪加一等！"刘福厉声道，"奉县令之命，剿灭山寇！"

赵铁柱冷笑一声："刘师爷，你口蜜腹剑，表面奉公守法，背地里却与山魈勾结，献祭村民，换取长生不老药，今日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刘福面色一变，随即恢复平静："既然知道，就该明白反抗的下场！给我放箭！"

衙役们举弓搭箭，眼看就要射向洞内。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顶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大片岩石坠落，封住了洞口。与此同时，山体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整座山峰都在颤抖。

"不好，山魈王醒了！"赵铁柱面色大变，拉起老李父子就往洞内深处跑去。众人穿过狭窄的甬道，来到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中央，一座古老的祭坛巍然耸立，坛上供奉着一尊石像，正是传说中的山神。

"看那石像！"赵铁柱指向祭坛上方。老李抬头望去，只见石像额头上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柔和光芒。更令人震惊的是，祭坛四周墙壁上刻满了符文，与老李掌心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是镇魔符文！"赵铁柱解释道，"百年前，一位高僧在此设下法阵，镇压山魈。只要破坏祭坛上的夜明珠，就能解除诅咒。"

刘福等人追至洞口，见前方是死路，便命衙役们点燃火把，准备围攻。就在此时，地面突然裂开，一只体型硕大的三眼熊破土而出，正是先前那只被射伤的怪物！不过此时的它，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愤怒，口中发出类似人类的语言："还我命来！还我族人命来！"

老李父子惊恐万状，赵铁柱却神色凝重："不好，山魈王已经觉醒，祭坛恐怕守不住了！"

果然，随着三眼熊的出现，洞口处的岩石开始崩塌，山魈群如潮水般涌入。赵铁柱拔出长刀，对众人道："想要活命，就跟我冲出去！"

众人随赵铁柱向洞穴深处撤退，身后山魈紧追不舍。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广阔的地下溶洞，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洞顶闪烁的钟乳石。

"这是...天河？"李小满惊呼。赵铁柱神色凝重："这是山腹中的秘境，传说是上古仙人的居所。看那边！"

顺着赵铁柱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溶洞尽头，一座石门巍然耸立，门上刻着与祭坛相同的符文。门缝中，透出微弱的蓝光。

"那里是封印之地，"赵铁柱低声道，"山魈王的本体就被封印在门后。"

刘福等人追至溶洞入口，见前方是死路，便命衙役们架起火铳。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那些受伤的山魈突然站起身，伤口迅速愈合，眼中红光闪烁，竟恢复了人形！

"这...这不可能！"刘福面色大变，"你们不是山魈吗？"

恢复人形的山魈们发出凄厉的嚎叫："还我命来！还我族人命来！"他们的眼中已不再是野兽的凶光，而是人类的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