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地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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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贞元十七年春，陇右道凉州境内，祁连山北麓。

晨光初露时分，青崖山脚下已聚集了数十名矿工。他们或蹲或站，就着晨雾啃食干粮，粗布衣衫上沾满洗不净的赭色石粉。监工王禄挥动皮鞭，催促众人向山腰处那条蜿蜒如蛇的矿道走去。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王禄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这青崖山的玉矿乃是节度使大人亲自奏请开采，若能寻得珍品，赏银十两不说，还有机会得个一官半职！"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名叫鲁忠。他已在青崖山采矿六载，虽非矿监，却是工人们的主心骨。"王监工，不是我等不尽心，这矿道已深入山体百余丈，近来却频频塌方，再往深处开凿，只怕..."

"放肆！"王禄脸色一沉，皮鞭在空中甩出脆响，"你这是要与本官作对？节度使大人说了，凡能寻得'血丝玉'者，赏千金！你若有本事，何不自己去寻？"

鲁忠咬紧牙关，不再言语。他深知，在这深山之中，多说多错，唯有埋头苦干才能保全性命。

矿道内阴暗潮湿，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鲁忠手持铁镐，与徒弟阿蛮一同向矿道深处走去。阿蛮年仅十八，是去年从河西逃荒来的少年，因天生神力被鲁忠收留。

"师父，您看这石壁上有些奇怪的纹路。"阿蛮指着前方一处岩壁说道。

鲁忠举灯上前，借着火光仔细观察。石壁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脉络，宛如凝固的血迹，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这便是传说中的'血丝玉'吗？"鲁忠心中暗忖，"传言此玉生于地脉交汇处，千年方能成形，价值连城。"

就在此时，矿道深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尘土簌簌而落的声音。

"不好，塌方了！"鲁忠一把拉住阿蛮，转身便往回跑。

轰隆隆的巨响从四面八方传来，矿道开始剧烈摇晃。碎石从顶部不断坠落，两人拼命向前奔跑，身后不断有巨石封住退路。突然，阿蛮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

"师父！"阿蛮惊呼。

鲁忠毫不犹豫地冲回徒弟身边，用力将他拉起。"快走！"

就在他们刚刚跑过塌方的路段时，一块巨石轰然落下，将退路彻底封死。前方，矿道仍在不断坍塌，出路被落石阻断。

"师父，我们被困住了！"阿蛮惊慌失措。

鲁忠冷静观察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条狭窄的岔道。"走这边！"他拉着阿蛮钻入岔道，身后的主矿道彻底崩塌。

岔道内漆黑一片，只有手中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芒。两人跌跌撞撞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处从未见过的巨大洞窟。

洞窟中央有一汪清泉，泉水清澈见底，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幽蓝色的光芒。更令人惊异的是，洞窟四壁嵌满了拳头大小的玉石，它们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如同星辰般点缀在洞壁上。

"师父，您看那些玉石！"阿蛮惊叹道。

鲁忠走近一看，更是惊讶不已。这些玉石不仅通体莹润，而且在火光的映照下，内部仿佛有血流般缓缓流动，呈现出梦幻般的红色纹路。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血丝玉'？"鲁忠难以置信地伸手触碰一块玉石，只觉入手温润，似有生命般微微颤动。

就在此时，一阵怪异的风突然从洞窟深处吹来，火把剧烈摇曳，几乎要熄灭。鲁忠听到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整座山都在震动。紧接着，他看到那些发光的玉石开始缓缓移动，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不好，我们触动了什么！"鲁忠拉起阿蛮就要逃离，却发现来时的岔道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坚硬的石壁。

洞窟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颤。随后，一团幽绿色的光芒出现在洞窟深处，渐渐向他们靠近。

"师父，那是什么？"阿蛮惊恐地问道。

鲁忠面色凝重："我不知，但恐怕不是什么善类。"

幽绿光芒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们面前。那是一块巨大的玉石，足有两人合抱大小，表面光滑如镜，内部有无数绿色丝线流转，宛如活物。

"地肺现世，玉精苏醒..."一个古老而沧桑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仿佛来自远古的记忆。

鲁忠和阿蛮惊恐地看着那块巨石，只见它表面浮现出一张人脸的模样，正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玉精"！

"凡人擅闯地脉禁地，罪不容赦！"玉精的声音冷酷无情。

鲁忠连忙跪地叩首："玉精大人饶命！我等是青崖山矿工，因矿道坍塌才误入此地，并无冒犯之意。"

玉精冷笑一声："矿道坍塌？那是本座所为。你们这些贪婪的人类，为了采玉不顾后果，已经破坏了地脉平衡。"

原来，青崖山下的矿脉乃是大地的"肺腑"，名为"地肺"。千百年来，地肺通过山中矿道缓慢释放地气，维持着周围生态平衡。然而近年来，节度使为求珍稀玉石，不断派人深入矿道，导致地肺受损，地气紊乱，这才引发了连日来的塌方。

"我等愿意赔偿损失，只求玉精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鲁忠哀求道。

玉精不为所动："人类总是如此，只知索取，不知回报。既然你们已经破坏了地脉，那就以命偿还吧！"

说完，玉精大手一挥，洞窟中的玉石纷纷飞起，化作利刃向两人袭来。鲁忠护住阿蛮，却被一块飞石击中肩膀，顿时鲜血直流。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鲁忠忽然想起祖上传下来的一个古老传说：地肺孕育的玉精，虽脾气暴躁，却也敬畏天地正气；若有人能以诚心感化，或许有一线生机。

"玉精大人，我等确实有过错，但我愿以余生守护地脉，弥补过错！"鲁忠大声喊道，语气中透着坚定。

玉精闻言，似乎有所动摇："你...何以为证？"

鲁忠思索片刻，回答道："我愿以血为誓，终生守护此地，绝不让任何人再伤地肺分毫！"

话音刚落，鲁忠感到体内一阵灼热，一滴鲜血从他手臂伤口流出，悬浮在空中，竟然不落地面，而是缓缓飘向玉精。

玉精伸出如玉般剔透的手指，接住那滴血液，仔细审视。良久，它开口道："血誓已成，不可违背。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玉精大手一挥，洞窟中的玉石重新回到原位，地面裂开一条通道，正是他们最初进入矿道的路线，只是此刻已被落石封死。而在通道旁边，出现了一条新的、更为隐蔽的矿道。

"从今日起，你们将守护地肺，不得让任何人打扰它的安宁。"玉精的声音回荡在洞窟中，"若有人来寻玉，你们必须阻止。若有外敌入侵，你们需指引他们到此地，接受我的考验。"

说完，玉精的身影逐渐淡去，最终化作一缕绿光，融入了那块巨大的玉石之中。

鲁忠和阿蛮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待他们回过神来，发现脚下已是一条新的矿道，通向未知的远方。

"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蛮问道。

鲁忠深吸一口气："既然立下血誓，便当遵守。我们这就返回矿上，告诉王禄矿道已毁，无法继续开采。"

"可若王禄不信，强行派人来呢？"

鲁忠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那我们就拼死保护地肺。"

两人沿着新出现的矿道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出口的亮光。当他们爬出矿洞时，天色已近黄昏。回头望去，青崖山安然无恙，丝毫看不出内部发生的剧变。

回到矿工营地，鲁忠找到王禄，将矿道坍塌的情况如实禀报，并建议停止开采。

"胡说！"王禄勃然大怒，"矿道坍塌只是暂时的，稍加修缮即可继续开采！你不过是想偷懒罢了！"

鲁忠苦劝无果，只得暗中联络其他矿工，告知他们地肺的秘密。出乎意料的是，大多数矿工都表示理解，愿意听从鲁忠的建议，暂时停工。

然而，王禄却不甘心失去这个发财的机会。三天后的深夜，他带着几名家丁，悄悄潜入矿洞，准备独自寻找"血丝玉"。

鲁忠得到消息后，立刻带领阿蛮等人赶往矿洞。当他们赶到时，王禄已经深入矿道，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