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喘息之机·最后的补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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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涡流在身后缓缓平息，如同巨兽收敛起狰狞的爪牙。空间夹缝内，死寂重新统治了一切。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一片破碎虚空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凝固感。脚下是扭曲的、半透明的“地面”，踩上去如同踏着凝固的油脂，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头顶和四周，是巨大无匹、形态怪异的虚空褶皱，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搓后又勉强摊开的黑色丝绸，深深浅浅的裂痕在其间蔓延，透出后方更加幽暗深沉的虚无。远处，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尖锐的黑色冰凌，无声地悬浮着，偶尔折射出不知来自何处的、冰冷而扭曲的微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烧焦的星辰尘埃、崩解的法则碎片，以及一种更深邃、更接近万物终结的腐朽气息。这是葬神渊核心区域独有的“归墟之息”，微弱却无处不在，丝丝缕缕，如同附骨之蛆，悄然侵蚀着每一个闯入者的生机与意志。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碎玻璃，刺痛着肺腑，也消磨着灵魂深处那点赖以支撑的火光。

萧遥的身体重重砸在这片扭曲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蜷缩着，剧烈的痉挛还未完全平息。鲜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乌金色泽，从崩裂的虎口、撕裂的嘴角、破碎的衣甲缝隙间不断渗出，滴落在半透明的“地面”上，瞬间就被那诡异的结构吞噬、同化，只留下一点深色的印记，旋即消失。他周身的护体灵光早已熄灭，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内里透出强行压制后依旧狂暴紊乱的能量波动。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骨头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咳……咳咳……”他试图撑起身体，喉头一甜，又是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污血喷涌而出，在身前凝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色。本源之伤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疯狂吞噬着他的力量与生机，连带着神魂都阵阵刺痛、眩晕。

“别动！”战红缨低沉的喝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她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萧鸣身边，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她单膝跪地，一只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牢牢按住萧鸣剧烈起伏的胸膛。一股沛然精纯、带着铁血杀伐气息的战意，如同温热的铁流，小心翼翼地渡入萧遥体内。这战意并非疗伤圣药，却带着一股百折不挠、镇压混乱的强横意志，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强行熨烫着萧遥体内失控翻腾的狂暴能量流，暂时稳住那即将彻底崩坏的堤坝。

另一只沾满血污和空间尘埃的手，则稳稳地托住了萧遥无意识垂落的后颈。动作看似粗粝，力道却控制得极好，既支撑着他沉重的头颅，又避免触动他颈骨上细密的裂痕。她微微俯身，沾着血污和灰尘的短发垂落几缕，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那双总是燃烧着战意火焰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寒潭，牢牢锁在萧遥惨白如纸、布满血污的脸上，一瞬不瞬。

“本源震荡，经脉多处撕裂，神魂不稳……比预想的更糟。”战红缨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分量。她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按在萧遥胸口的手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裂伤。那份沉重，透过掌心，沉甸甸地压在她自己心上。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一个略显疲惫却依然冷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金镶玉靠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扭曲的虚空褶皱旁。她同样狼狈不堪，华丽的宫装长裙被撕裂多处，沾满了污迹和干涸的暗色血渍。那张颠倒众生的玉容失去了往日的慵懒媚意，只剩下深深的倦怠和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她微微喘息着，小心翼翼地、近乎吝啬地从自己贴身的储物法宝中，一件件取出东西。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凝重。

一枚通体乌黑、非金非玉、布满天然螺旋纹理的指环；半截干枯焦黑、却隐隐透出点点金芒的树枝；还有一块拳头大小、表面坑洼不平、色泽灰败如同顽石的东西。

每取出一件，金镶玉的脸色就更白一分，气息也微弱一分。尤其是当她取出那块灰败石头时，身体甚至微微晃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三件东西一出现，这片凝固死寂的空间夹缝内，气氛骤然一变。

一股难以言喻的、原始而混乱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气息微弱，却带着一种无法无天、万物混同的古老韵味。它仿佛来自开天之前，是一切法则尚未诞生时的原初状态。这股气息与周围无所不在的“归墟之息”甫一接触，立刻产生了奇异的反应。归墟之息那万物终结的腐朽感，竟被这缕微弱的气息短暂地排斥开一小片区域，如同墨水中滴入了一滴性质迥异的油。

但也仅仅是排斥。两股气息如同天敌，在无声地对抗、消磨。混沌气息虽然古老本质极高，但数量太少，如同风中残烛，在归墟之息的侵蚀下迅速衰弱。

“这是我早年…咳…在一处太古遗迹的尸骸堆里…用半条命换来的。”金镶玉的声音带着虚弱的喘息，指着那块不起眼的灰败石头，“当时以为是废料，差点扔掉。后来才发现，它内蕴一丝…极淡的混沌源质，能隔绝、甚至…同化部分低级能量。指环和树枝…也沾染过混沌边缘的气息，聊胜于无。”她看向萧遥，眼神复杂，“压箱底了，萧大公子。希望能…补上你亏空的本源一二，至少…让你能多撑一会儿。”

她目光扫过那三件奇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痛，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又从储物法宝中取出几件小巧的器物。一枚龟甲，刻满玄奥符文；几块晶莹剔透的玉板；还有一个小小的、如同罗盘般的法器，中心悬浮着一根不断颤动的银色指针。

她的手指在龟甲和玉板间飞速点动，指尖带起淡淡的灵光轨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几不可闻。那罗盘上的银针疯狂地左右摇摆，指向混乱不定，每一次剧烈的颤动，都让金镶玉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一分。

她在计算，计算着刚刚那场亡命奔逃的轨迹，计算着“天罚之眼”的锁定是否真的被彻底扰乱，计算着这片空间夹缝的稳定性…还有，计算着他们手中仅存的资源、时间，以及那渺茫得近乎绝望的生路。

“红缨姐，让他…吸收这些。”金镶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并未离开手中的推演器物，“小心些，混沌源质…霸道无比，哪怕只有一丝…也非寻常力量可比。他的身体现在…像个四处漏风的破袋子。”

战红缨沉默地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用自身的战意包裹住那块灰败石头，极其缓慢地将其移到萧遥丹田气海的位置。当石头靠近的刹那，萧遥的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他体表的裂痕瞬间亮起，如同烧红的铁丝网，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疯狂冲撞！

灰败石头表面，那坑洼的孔隙中，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灰蒙蒙的气息逸散出来。它无视了战红缨包裹其外的战意，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钻入萧遥体内！

轰——！

萧遥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开天辟地的混沌熔炉！不再是纯粹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本质上的、规则的冲刷与重塑！他“看”到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在识海炸开：星辰在爆炸的火焰中诞生，又在冰冷的寂灭里化为尘埃；大陆板块如同脆弱的蛋壳般撕裂、碰撞、沉没；狂暴的能量乱流撕碎一切有形之质，又从中孕育出新的、不可名状的存在……混乱、无序、狂暴、却又蕴含着一切可能的生机！

这丝微弱的混沌源质，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本源之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代表着“秩序”与“个体存在”的本源力量，在这股古老原始的混沌气息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合时宜”。两股力量疯狂地撕扯、吞噬、融合、湮灭……

萧遥的身体成了最残酷的战场。皮肤表面的裂痕被强行撑开，又在某种奇异的力量作用下勉强弥合，留下更深的暗色纹路。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汗水混合着污血不断淌下，在身下积成一滩。

战红缨的手死死按住他，自身的战意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强行约束着萧遥体内那失控爆发的能量风暴，避免其彻底摧毁这具残躯。她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虬结贲起，额角青筋跳动，承受着巨大的反冲之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萧遥头顶，悬浮着的欺天石碎片，那黯淡的乌光猛地一跳！仿佛被投入熔炉的磁石，它竟然主动牵引了一丝逸散出来的、极其微弱的混沌源质气息！

嗤——！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的声音响起。那缕灰蒙蒙的气息触碰到欺天石布满裂纹的表面。刹那间，欺天石上那些细密的、仿佛随时会崩裂开来的蛛网状裂纹深处，竟有极其微弱的、比针尖还小的灰白色星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从欺天石中传出。它不再被动承受混沌源质的冲击，反而开始主动吸纳那灰败石头散逸出的、经过萧遥身体初步“过滤”和“削弱”后的混沌气息！虽然吸纳的速度极慢，量也微乎其微，但这一变化，却让萧遥体内那狂暴到极点的冲突，稍稍缓和了一丝丝！

就像一个即将炸开的锅炉，被打开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泄压阀。

萧遥身体的痉挛奇迹般地减弱了些许，虽然依旧痛苦不堪，但那种濒临彻底崩解的毁灭感，似乎被强行拉住了一丝。

“石…石头…”萧遥在极度的痛苦中，艰难地挤出一丝模糊的意识，感应到了欺天石的变化。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他濒临绝望的心湖中闪过。

空间夹缝内，一片凝重的死寂，只有萧遥粗重压抑的喘息、战红缨沉重的呼吸，以及金镶玉指尖划过玉板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其余几名侥幸存活的队员，大多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势，各自占据一角，默默运功调息，处理伤口。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对前路未知的恐惧。气氛压抑得如同灌满了铅。

金镶玉手中的推演龟甲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裂响！她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在手中的玉板上。鲜血迅速渗入玉板复杂的纹路，发出滋滋的轻响。

“金姐！”一名队员惊呼。

金镶玉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她死死盯着被血染红的玉板，以及旁边那疯狂乱转的罗盘银针，眼神锐利得可怕，声音因虚弱和震惊而发颤：“不对…不对！那东西…没有真正离开！”

她的手指颤抖着，点在玉板几个被鲜血染得格外刺目的节点上：“干扰…是成功的。寒玉清心、妖运气运、龙气、混乱信号…还有红缨的战意…确实扰乱了它的‘锁定’…但是！”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夹缝空间，扫过那些扭曲的虚空褶皱，眼神里充满了惊悸：“它的‘注视’…从未离开！就像…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依旧笼罩着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它在…它在‘扫描’！在排除干扰…重新定位！”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仿佛那双冰冷无情的规则之眼，就在头顶的虚无中，穿透层层空间褶皱，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刚刚那短暂的喘息，如同温水煮青蛙前给予的片刻麻痹。

“它在…等？”战红缨的声音冷得像冰，按在萧遥胸口的手掌下意识地加重了一丝力道，随即又立刻放松。

“等我们动…或者等我们露出更大的破绽。”金镶玉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白得吓人，“也可能…在积蓄下一次攻击的力量。这片夹缝…撑不了太久。它太脆弱了，一旦被那东西真正锁定位置…一击就能让我们彻底归墟！”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所有人淹没时，异样的波动悄然降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颤鸣响起。

萧遥身边，那半截干枯焦黑、却隐现金芒的树枝，无风自动！它微微震颤着，表面焦黑的表皮簌簌剥落，露出内里一点温润如玉的木质。紧接着，一道极其纯净、带着永恒冻土般凛冽寒意的冰蓝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投射而下，精准地笼罩在萧遥身上！

光柱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细碎而璀璨的冰晶符文构成，带着一种能冻结神魂、净化一切杂念的绝对寒意。

“清雪！”萧遥精神猛地一振，尽管身体依旧痛苦，但那股直透灵魂的寒意，如同最清冽的甘泉，瞬间浇灭了他识海中因痛苦和混沌源质冲击而滋生的混乱与狂躁。那些光怪陆离的混沌幻象被强行冻结、驱散，意识为之一清！

冰心诀的力量！凌清雪的寒玉能量，竟跨越了无尽遥远的空间距离和葬神渊的重重阻隔，精准地传递而至！光柱中，似乎有一个清冷如月、眸光含忧的绝美身影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