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群贤毕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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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迷雾中,难以分辨方向。许阳站立在迷雾之中四下张望,自己被一团迷雾重重包裹,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东南西北的方向感,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晨昏交替日月轮转,整个人就这么深处虚无之中。

许阳踏出一步,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低头思忖片刻,忽然有水滴声传来,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三五十步,四周仍是迷雾笼罩,中间没有遇到任何阻隔。定住脚步再次沉吟片刻,许阳倏地伸出手推了一下,一扇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不算大的屋子里空旷异常,竟是空无一物。

许阳抬脚走进屋子,果然,踩在木质地板上,脚下发出了细小的脚步声。看着屋外如同混沌的迷雾,许阳反手关上房门,再回首,屋子四周赫然陈列了一排排的木架,只是上边空无一物。随手处有细腻温和的触感,一把椅背磨得发光的柳木椅子被拉了出来,坐在椅子上习惯的随手左右轻轻挥动一下,原本朦胧的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张实木的桌台,触手粗糙的一团物事被随手捡起,那是一个尚未雕刻完全的玄鸟,云中城的百姓更喜欢叫它春燕。三五刀下去,一只春燕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手中,只是终究少了那一丝灵动。

搓了搓有些酸胀的双手,许阳注意到一丝白雾飘过,自然而然的伸手过去,一团白雾便被握在了手中,十指翻飞间,一只春燕分毫不差地再次出现在手中。轻轻一吹,白雾捏就的春燕便附着在木雕上,只是少顷便有“啾啾”的叫声传出,木雕先是僵硬地活动了一下,忽地一个振翅便顺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窗子飞了出去,再看眼前竟然空无一物。桌椅凭空消失了,就连自己也仍旧保留着端坐的姿势,甚是滑稽可笑。

又有滴水声传来,许阳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燥,想要一杯茶来润润嗓子,忽然迷雾急速抖动扭曲起来,许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件正在被两人合力拧干的衣服,整个人卷曲变形,却没有想象中的痛楚传来。

正想努力地看清什么情况,忽然脚下感觉失重,整个人急速下坠。许阳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些可以抓住的依靠,果然不出意外的一只手凭空出现,紧紧抓住了他伸出的手掌。

许阳睁开眼,午后的阳光仍然让他感觉有些刺目,眨巴了两下那种刺目眩晕的感觉才逐渐消失,自己的右手正被火炜握在手里,小小的手掌虽然不能完全包裹自己的手,但掌心的温度足够让人心安。

一杯热茶刚刚斟好,细微荡漾的茶水正冒着袅袅热气被放在摇椅旁的石桌上。火炜顺手捡起许阳散落在胸腹间的刻刀和一块木料一并放在了石桌上。许阳用力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火炜正好整以暇地望向他,随手拨了拨烧得有些旺的炭火,茶壶再次“吱吱”地叫了起来,一杯茶随手端到许阳面前。

有那一瞬间的明悟。许阳端起茶喝了一口,另一只手依旧被火炜握在手中,软糯的声音同时响起:“自打从落日山脉一行回来,别的本事没见长,睡觉功夫倒是愈发的精纯了。”说着忍不住娇笑一声,鼻子皱起来分外的可爱。

虽然听起来是轻松的调侃,可眼里流露的担忧还是被许阳捕捉到。许阳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神魂的日益壮大让肉身难以负荷。不过,如果能完全吸收炼化那滴血珠,所有的问题应该可以迎刃而解。

放下手里的茶盏,许阳覆盖住火炜抓住自己的一只手温和说道:“放心,我很好。”还想再说些什么甜言蜜语,几声“啾啾”的鸣叫,一只春燕越过墙头飞到了屋子门口的回廊下,蹦蹦跳跳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筑巢地方。似是注意到许阳的目光,春燕一个回旋飞到二人头顶盘旋几圈,越过院墙飞走了。

许阳目送飞远的燕子若有所思,收回目光的刹那,却见露出墙头的一只马头正呲着大牙一脸谄媚地望向自己…

高行转过街角就看见黑马人立而起趴在院墙上向内窥探,不由得放缓了脚步。蹑足潜踪溜到院门口一个闪身进了院子,顺手关上了半张半掩的院门,方才长长出了口气。倒不是打不过那个讨厌的家伙,只是就算你打赢它,被它吐你一身口水,顺便撕烂你一身衣服,这种惨胜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何况老黑那个家伙不光能吃,而且简直铜皮铁骨浑身上下抗揍得很,就算高大师这个一只脚踏进九品的大师法师卯足了劲全力施为,顶多打得那个家伙鬼哭狼嚎一阵,转头就是偷袭踢裆吐口水的无休止报复,所以躲才是上策。

拴好院门,特意拉了拉确保万无一失才转过身,就看见许阳正一脸微笑站在桃树下,和火炜一起躬身施礼:“夫子好。”神情恭敬垂首肃立。高夫子顿感老怀甚慰,神情平淡回道好好好,又忽然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问询道:“最近功课可有松懈?”

“学生不敢懈怠。”许阳恭恭敬敬请高行坐下,自己坐在高行对面,火炜适时奉上一杯滚烫的热茶,高行很是满意,目光扫过石桌上的刻刀和木胚,饶有兴趣道:“可是心有所得?”“还没有先生,才有了点思路,尚需积累完善。”

高行满意地喝了口茶,目光扫过二人眼里情绪莫名,似乎心不在焉地拿起桌上的木胚摩挲良久才缓缓放下,欲言又止。

“老师可是有心事?”许阳直言不讳问询,一双眼真诚地注视着高行。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高行沉吟良久才缓缓道:“不错,许阳。我观你术法一道颇有天赋,可否为我解惑?”许阳惊觉立马站立起来,还未等开口,高行摆摆手示意许阳坐下继续道:“学之一道,在乎精进勇猛,达者为师,你也不必过于拘束。”竟是不耻下问。

许阳诚惶诚恐,终于平复内心波澜,方才语调诚恳开口道:“夫子,我认为学术之道,完全一门心思地钻研是很难有所突破的,何不走出去亲身感知一下。比如夫子修炼的风之一道,先起于微末后啸于九天,不是坐在学堂里能切身感受到的。”似乎是斟酌了一下不好意思道:“哪怕夫子就算把我屋子里的木雕再观摩上十年,不走出去,也很难再有所精进。”语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高行面色微红,确实每日借着观摩的名义,寄希望于观摩木雕能对自己的突破有所裨益,实属闭门造车了。

许阳似是下定了决心,不动声色取出两颗珠放在高行面前,语调平缓道:“夫子,这两颗珠子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只是我能感受到它们分别蕴含了极致的水和风的能量,可能对你的突破会有所帮助。”

高行闻言,眼睛都亮了,墙头探出的老黑更是不安地来回踱步,情急之下竟然发出两声汪汪狗叫。可是许阳接下来的话确实让高行的心又沉入了谷底:“可是夫子一旦动用了这两颗珠子里的能量,那么以后您这两系术法的成就可能很难有所突破,会被牢牢限制在某个特定阶段,再难寸进。”

高行怔愣了很久,久到足够他重新回忆了一遍自己从少年励志到穷经皓首的一生。一幅幅画面闪过,他似乎也下定了某种决心,站了起来对着许阳恭敬地深施一礼,那弯下的脊梁是对“道”的虔诚,站起身转身就走。

“夫子!”许阳喊住了高行,三两步走到身前,将手中的两颗珠子放进高行的手里,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白发老人缓声道:“夫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走出属于自己的路,这两个珠子算我赠送给您,希望您看到它们就会想起我。我坚信您有所突破的那天,会带着它们原封不动地还给我。”

一边是虚无缥缈的前路,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成功。人生的选择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可有几人能做到无悔呢!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可。

老人郑重收好,却不再言语,转过头飘然远去。同一日高夫子远游的消息传遍问道学宫,余众皆哗然。

老黑第一次没有趁火打劫,纵使那两颗珠子对他来说是无上珍馐,可老人重走来时路的决心更让人敬佩,哪怕是混不吝的它也难得地共情一次。

走在干净的青石板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平缓有韵律,左右摇摆的长长马尾似乎彰显着内心的波动。它看着老人一个人一根竹杖,翻过了山,蹚过了河,这一程它悄悄地陪着走了很远很远,直到老人的身形再次转过一个山坳。

茶壶依然不时地呜呜响起,茶却煮的寡淡无味了。许阳把无味的茶叶倾倒在桃树下准备重新煮上一壶,一个灰色的人影如同天上掉下的纸鸢,轻轻落在了许阳面前,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火炜登登跑进屋子找到茶叶泡好水重新放在炭炉上煮,许阳早已和灰衣人对面坐好。

没有了拍卖会那黑暗逼仄的环境,火炜才有机会好好重新打量一下灰衣老人。却发现依旧朦朦胧胧的,哪怕他站在你面前,你也会转头就忘掉他,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随时会与四周的万物融为一体。

许阳眼前的画面完全和火炜看到的不一样,哪里有什么老人,那分明是一团光球,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璀璨耀眼,四周的空间隐隐带着一丝丝裂痕似乎随时会碎裂掉一般。那衰老的皮囊似乎只是一只容具,只因岁月的久远似乎随时要碎裂一般。

“我要你手里那种绿色的珠子,四颗。”老人嘶哑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许阳语调平静,似乎心中已经有所明悟,只是需要老人亲口承认来验证。

“我不想死。”灰衣老人语气平和,仿佛记忆是一个邻家大爷在和后辈儿孙交谈,听不出一丝丝的波动,继续补充道:“和我一样的一共有四个,四个人。”仿佛为了更有说服力,老人强调道:“是人,嗯没错。”

许阳微微动容,沉声追问道:“为什么?”是不是听起来很好笑,所有人只要脑子没毛病,肯定都不想死啊,哪里还需要为什么。可是许阳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

灰衣老人瘪了瘪嘴,嘿嘿干笑两声,似乎也在回忆什么,良久才道:“因为我们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死。”

呜呜呜——茶壶再次叫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欢快。火炜将一盏茶恭敬地放在老人跟前。老人嘿嘿笑了两声:“好懂事的丫头。”却只是用一根细长干枯的手指轻轻将茶盏向里推了推,继续看着许阳。

许阳一言不发转身走进屋子,不一会又拿着一个盒子快步走了出来。那应该是松木雕成的盒子,散发着松脂特有的香气,盒子上边简简单单几笔,勾勒出一幅鱼戏莲叶的画面,生动传神。

灰衣老人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眼前的盒子,盒子里的东西似乎反而不那么重要了。良久老人长叹一声,一把抓起盒子,随即风起,老人又如同断线的纸鸢再次被吹到了空中忽地消失不见了,隐约有声音传来:“年轻人,林家欠你一个人情,帝国欠你一个人情…”声音愈发的缥缈终不可寻。

火炜傻傻地呆立当场,这算什么,就这么走了?顺手拿起刚刚递给老人的茶盏准备倒掉,兀的一声惊呼引得许阳侧目,却见原本滚烫的茶水此刻早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入手冰冷刺骨。

许阳抓住少女的手刚想送到嘴边,却被少女挣脱了,一张脸红得不像样子,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四下无人,才长长出了口气,嗔怪地看着许阳。

许阳嘿嘿干笑几声,连忙取过一只新茶盏倒满,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少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却难以掩饰内心的欣喜,正要接过,“笃笃笃”几声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刻难得的安静。

火炜不再是原来的小辣椒性格,愈发性格温婉的她清楚得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才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难堪。她也知道能够敲门的肯定不会是佟虎、石头那几块料,门在他们眼前就跟不存在的一样。于是恬美的笑容挂在脸上,火炜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上前打开了院门,然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