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涌（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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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 年 11 月 20 日，上午十点。

陈默坐在省纪委接待室的木质长椅上，手里的牛皮纸袋被汗水浸得发软。父亲的工作笔记、录音磁带、银行存单复印件，这些沉甸甸的证据此刻仿佛有千斤重。走廊里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小陈同学？\" 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干部推门而入，\"我是省纪委的老周，听说你掌握着恒通置业的重要线索？\" 他的声音温和，却让陈默下意识地攥紧拳头 —— 这让他想起李建明伪装的和蔼，想起王建国在讲台上的伪善笑容。

\"这是我爸的笔记和证据。\" 陈默将纸袋推过去，指甲在桌沿刮出细微的声响，\"1997 年审计时，李建明就开始伪造出库单，用纺织厂的货物走私，我爸发现后一直暗中收集证据。\" 他的视线落在老周胸前的党徽上，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 \"相信组织\"，喉咙却像被棉絮堵住。

老周翻看材料的动作突然顿住，目光锁定在某页笔记上：\"11 月 23 日值班表伪造？这日期...\" 他推了推眼镜，\"如果属实，涉及的可不止李建明一个人。\"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座机突然响起，老周接起电话的瞬间，陈默看见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先回去吧，\" 老周放下电话，将材料重新装回纸袋，\"证据我们会仔细核查，这段时间注意安全。\" 他的语气变得疏离，推过来的纸袋边角被折出明显的褶皱。陈默盯着那道折痕，突然意识到走廊里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消失了，整个楼层安静得可怕。

走出纪委大楼，寒风卷起街道上的枯叶。陈默摸出 bp 机，屏幕上显示着张审计的留言：\"别相信任何人，速回电\"。他的手指悬在按键上迟迟未落，想起昨夜仓库外闪烁的警灯 —— 支援队伍明明迟到了整整二十分钟。

\"陈默！\" 张晨骑着自行车从街角冲出来，车筐里塞满报纸，\"你看今天的头条！\" 泛黄的报纸头条赫然写着：《纺织厂仓库失火，疑因电路老化》，配图是浓烟滚滚的仓库，却只字未提地下二层的秘密。陈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报纸，油墨沾在指尖，像洗不掉的血渍。

\"我爸刚被放出来，\" 张晨的声音带着哭腔，\"保卫科说他擅自离岗，要开除。我去医院找你，林小羽说你来了纪委...\" 少年的自行车链条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突兀。

陈默望着远处恒通置业的大楼，顶层的三叶草标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想起母亲病房里那盏摇晃的白炽灯，想起周明远被带走时嘴角的冷笑。\"去医院，\" 他跨上自行车后座，\"先确认我妈的情况。\"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与中药混合的气味，陈默在护士站翻找母亲的病历本时，发现用药记录被人用修正液涂改过。最新的医嘱栏写着 \"继续观察\"，可昨天林小羽明明说过要换药。他的手微微发抖，想起父亲笔记里反复出现的 \"数据篡改\"，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在找这个？\" 林小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女抱着一摞检查报告，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钢笔 —— 笔帽上的三叶草标志已经磨损。她将一张 ct 影像递过来，胶片上母亲肺部的阴影比三天前明显增大，\"周明远篡改了诊断结果，真正的报告在这里。\"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现出前世母亲咳血的场景。他猛地抓住林小羽的手腕：\"为什么现在才给我？你明明...\" 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他看见少女手腕上的淤青，想起母亲说过 \"她爸爸和你爸是战友\"。

林小羽抽回手，低头整理报告：\"我爸是恒通置业前身制药厂的会计，九七年那场 ' 意外 ' 火灾后，他的账本就失踪了。\" 她的声音发颤，\"我接近你，是想找到真相，但...\"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她突然将胶片塞进陈默口袋，\"今晚八点，老纺织厂仓库，我给你看样东西。\"

夜幕降临时，陈默握着父亲的手电筒走进老仓库。月光从破损的天窗漏下，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老鼠跑动的声响，突然想起王建国拿着手电筒的模样。就在这时，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几张泛黄的照片用图钉固定在那里 —— 是 1997 年火灾现场的照片。

照片里，消防员正在搬运焦黑的账本，人群中有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背影格外眼熟。陈默凑近细看，后背瞬间发凉 —— 那人左腕戴着的，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机械表。而在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站在警戒线外，虽然面容不清，但校服上的校徽，分明是他们学校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