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军训修罗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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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衙役本想显显能耐,张嘴就去接,哪料那饼硬得邪乎,“咚”一声撞在门牙上。他只觉嘴里一麻,半颗门牙带着血丝飞了出去,疼得他抱着脸原地蹦高,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颗碎牙飞得蹊跷,不偏不倚射向墙根。那里正有只瘦骨嶙峋的野猫缩着打盹,碎牙“噗”地扎进猫耳,惊得猫嗷呜一声蹿起来,疯了似的往县衙方向跑。它蹿过照壁时,沾着血的猫毛簌簌往下掉,正好落在个衙役捧着的密函上——那是刚从京城送来的,火漆还冒着热气。

与此同时,王衙役的惨叫引来了围观的醉汉。有人抄起路边的石子就往棺材铺扔,嘴里骂着“妖人作祟”。石子没砸中大牛,倒划出道抛物线,“哐当”一声击穿了醉仙楼二楼的酒缸。

酒液像条黄澄澄的瀑布倾泻而下,顺着楼梯缝往下淌。县令正趴在一楼柜台后昏睡,昨天喝剩的残酒还沾在胡须上。冰凉的酒液顺着脖颈灌进衣领,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像被泼了盆冰水,瞬间清醒过来,嘴里还嘟囔着:“谁……谁掀了本官的酒坛?”

这头的大牛还在跟衙役撕扯,那头的连锁反应已经滚成了雪球。

先说那封沾了猫毛的密函。送到县丞手里时,火漆旁的猫毛格外扎眼。县丞是个胆小的,瞅着那带血的白毛,突然想起前几日城隍庙的野猫集体暴毙,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凶兆,揣着密函就往醉仙楼跑,想找县令定夺。

再说那醒了酒的县令。他摸着湿漉漉的官服上了二楼,正撞见酒缸旁的碎瓷片。掌柜的哭丧着脸说损失了三坛陈年女儿红,县令刚要发作,就见县丞跌跌撞撞跑上来,手里的密函还在发抖。

“大人!您看这……这是不是邪祟作怪?”县丞指着猫毛,声音都带了哭腔。

县令眯着眼瞅了瞅,又闻了闻,突然一拍大腿:“这是猫毛?不对,是硝石粉的味儿!”他早年在刑部待过,验过防腐用的硝石,对这股子凉飕飕的怪味再熟悉不过。

两人顺着硝石味往棺材铺寻,正撞见大牛被衙役按在地上。王衙役捂着缺牙的嘴嚷嚷:“大人!这刁民用凶器袭警!”

“凶器?”县令踢了踢地上的压缩饼,鞋底差点被硌穿,“这是啥?棺材板做的干粮?”

大牛梗着脖子喊:“这是千年压缩饼!用防腐剂做的,能存十年!”

“防腐剂?”县令突然想起密函上的猫毛,又看了看王衙役的断牙,瞬间把前因后果串了起来,“你用棺材铺的硝石粉做饼?”

真相像被戳破的窗户纸,一下子亮堂了。

王衙役的碎牙射中野猫,猫毛沾了硝石粉(压缩饼里的),蹭到密函上;飞石击穿酒缸,酒液浇醒县令——这一连串的事,竟全因这块硬得离谱的压缩饼而起。

更巧的是,县令拆开密函一看,脸“唰”地白了。上面写着京城要严查各地粮仓亏空,尤其提到本县的陈米可能掺了沙土。若不是被酒液浇醒,他此刻还在醉梦里,等上头派来的巡查使到了,怕是要掉脑袋。

“好你个大牛!”县令突然笑了,一脚踹开按住大牛的衙役,“你这饼救了本官一命!”

原来那压缩饼里的硝石粉,让他想起早年处理过的防腐案,顺藤摸瓜猜到猫毛上的怪味来源;而被浇醒的酒意,正好让他及时看到密函,赶在巡查使到来前补好了粮仓的窟窿。

至于那只被碎牙射中的野猫,后来被县丞收养了,成了县衙的“捕快猫”,专抓偷粮食的耗子。王衙役镶了颗象牙假牙,见了大牛就躲,生怕再被什么硬东西崩着。醉仙楼的掌柜则得了县令赏的银子,重新酿了酒,还特意给大牛留了坛,说是“谢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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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的压缩饼后来没再做过,但棺材铺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都说他的防腐剂能“镇邪”,连邻县的人都跑来买,说是能保家宅平安。

这天傍晚,大牛蹲在门槛上啃着新做的软烧饼,看着夕阳把棺材铺的门板染成金红色。他突然觉得,这世上的事真邪门,一块硬得能崩掉牙的饼,竟能绕这么大一圈,把看似不相干的事儿全串在一起,像老天爷在开玩笑,又像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远处传来醉仙楼的酒幌子晃动的声音,王衙役带着新补的假牙走过,见了他赶紧低下头。大牛咧开嘴笑了,嘴里的烧饼还冒着热气,比那硬邦邦的压缩饼,不知香了多少倍。

生活有时就像这块压缩饼,看着硬邦邦的,砸下来挺疼,却说不定在哪个拐角,就帮你挡了灾,或者,引出一串连自己都想不到的转机。

《朱砂密函》

野猫的尾巴在密函上扫过第三遍时,县丞正蹲在醉仙楼的门槛上发抖。猫耳上的血痂已经凝固,沾着的半片芝麻烧饼渣抖落在火漆旁,露出底下被猫毛遮住的字迹——“童男童女”四个字被朱砂圈着,像四只渗血的眼睛。

“这……这是什么?”县丞的指尖刚碰到密函,就被烫得缩回手。朱砂批注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三日内备齐,送西郊废窑”,笔迹歪扭得像条挣扎的蛇,绝非京城来的公文手笔。

此时的棺材铺后院,大牛正被衙役用铁链锁在梧桐树上。王衙役捂着镶了象牙的假牙,唾沫星子喷在大牛脸上:“说!你那压缩饼里除了硝石粉,还掺了什么邪门玩意儿?”

“就是糯米面!”大牛挣得铁链哗哗响,“不信你们去问棺材铺的老刘头,他看着我捶的面!”

老刘头缩在墙角抽烟锅,烟袋杆抖得像风中的芦苇:“确……确实是糯米面。就是那硝石粉,是前阵子从西郊废窑捡的,说是……说是掘地时刨出来的老东西。”

“西郊废窑?”王衙役突然想起什么,昨天巡逻时见着几个穿黑袍的陌生人,背着麻袋往废窑方向走,当时只当是拾荒的,现在想来,那麻袋的轮廓倒像装着孩子。

醉仙楼二楼的酒气还没散尽。县令捏着密函的手在发抖,朱砂批注的边缘晕着暗红色,像是用鲜血调的。他想起三年前上任时,就听说西郊废窑闹过鬼,说是有大户人家在那儿活祭过童男童女,难不成是旧案重发?

“大人,猫……猫又动了!”县丞突然尖叫。那只野猫不知何时跳上了桌,尾巴扫过密函背面,露出更骇人的字迹——“仿前朝旧事,以童男童女骨髓调防腐膏,可保尸身不腐”,底下还画着个潦草的丹符,与大牛压缩饼里的硝石粉气味隐隐呼应。

县令的脸瞬间惨白。他早年在刑部卷宗里见过类似的记载,前朝有个疯癫的方士,说用童男童女的骨髓混合硝石粉,能炼出“长生防腐膏”,后来被抄家时,从地窖里搜出了几十具孩童骸骨。

“快!去西郊废窑!”县令抓起官帽就往外冲,酒意全醒了,“王衙役带二十人,去棺材铺查那批硝石粉的来源!”

衙役们的马蹄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大牛被铁链拖着跟在后面,他看着县令手里的密函,突然想起老刘头说过的话——捡硝石粉时,废窑墙角有新挖的土,还沾着些孩子的虎头鞋碎片。

“我知道那伙人!”大牛突然喊,“前儿个见他们在废窑外烧纸,嘴里念叨着‘长生’什么的!”

野猫不知何时跟上了队伍,像团灰影子蹿在前面引路。到了西郊废窑,腐草味里混着淡淡的硝石气,窑洞口的蛛网被扯破,地上的脚印乱得像被踩翻的蚂蚁窝。

“搜!”县令拔出腰刀,刀鞘撞在石壁上,回声在窑洞里荡出阴森的回响。

王衙役带着人往深处走,火把照出洞壁上的涂鸦——全是歪歪扭扭的丹符,与密函上的朱砂批注如出一辙。走到尽头时,火光突然照亮个石台,上面摆着七八个陶罐,罐口封着的黄纸上,写着孩童的生辰八字。

“在这儿!”有衙役喊。石台后面的暗格里,藏着两个昏睡的孩子,一男一女,身上盖着黑袍,正是邻村失踪了两天的张家小儿和李家丫头。

野猫突然对着暗格顶上的横梁嘶叫。火把往上照,只见横梁上绑着个穿黑袍的老者,嘴里塞着布,眼睛瞪得滚圆,怀里还揣着半张密函——上面写着“朱砂调硝石,需童男童女心头血引之”,笔迹与批注完全一致。

老者被救下来后,哆嗦着吐出真相:他原是前朝方士的后人,捡了祖上的残卷,就想复刻“长生防腐膏”,买通了京城的信使,伪造密函想借县衙的手帮他找孩童,没想到被野猫带血的尾巴搅了局。

“那丹符……”县令指着洞壁,“真是防腐用的?”

“是……是镇邪的。”老者哭丧着脸,“哪有什么长生膏,都是骗人的!那硝石粉根本防腐不了,我不过是想骗些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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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像被戳破的脓包,流出的全是肮脏的脓水。所谓的“童男童女”,不过是疯子的痴心妄想;朱砂批注,也只是用来唬人的把戏。

但野猫的尾巴扫过的,何止是密函。

当衙役把孩子送回家时,张家媳妇抱着儿子哭,说孩子失踪前,曾在棺材铺门口捡过块压缩饼,现在想来,定是那饼上的硝石粉沾了气味,才引着野猫找到了线索。

大牛被解开铁链时,看着那只蹲在墙头的野猫,突然觉得这畜生通了灵性。若不是它被碎牙射中,若不是它的尾巴扫过密函,那两个孩子怕是真要遭了毒手。

县令把密函烧了,朱砂在火里蜷成灰烬,像只死去的红虫。他看着火堆发呆,突然对县丞说:“以后别总说猫毛晦气,有时啊,脏东西里藏着的,反倒是救人的光。”

后来,那只野猫被县丞收养了,就养在县衙的后院,每天都能得到一碗带芝麻的米汤。大牛再也没做过压缩饼,改做了松软的芝麻烧饼,路过县衙时,总会多留两个给那只救了人命的猫。

有人说那猫是城隍爷派来的,也有人说朱砂密函本就是天意。只有大牛知道,那天野猫尾巴扫过密函时,他仿佛听见芝麻烧饼渣落在纸上的轻响,像一声细微的提醒——再黑暗的阴谋,也挡不住偶然的微光,哪怕那光来自一只带血的猫尾。

夕阳把废窑的影子拉得很长,洞口的丹符在风吹日晒下渐渐褪色。但附近的百姓都记得,是一只野猫的尾巴,扫破了一场酝酿中的噩梦,也让那串看似巧合的连锁反应,成了冥冥中最善意的安排。

第三章:沉睡的衙门

《变异催眠术》

小李捂着肚子闯进“销金窟”时,第三块压缩饼正在胃里翻江倒海。那饼硬得像块铁,混着没消化的硝石粉,烧心的疼顺着嗓子眼往上窜,逼得他眼眶发酸——本该用来催青楼姑娘们说真话的催眠术,此刻全化作了胃里的胀气。

“李爷,楼上的苏姑娘又闹着要赎身了。”老鸨摇着团扇迎上来,脂粉香混着酒气,呛得小李打了个嗝,一股铁锈味从牙缝里冒出来。

他捂着肚子上了楼,雕花木门刚推开条缝,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小李没忍住,对着空气猛念催眠咒:“天灵灵地灵灵,闭眼就说真心话……”话音里裹着股酸水味,尾音还带着个响亮的饱嗝。

苏姑娘正对着铜镜抹泪,闻言突然打了个哈欠,脑袋“咚”地磕在镜台上,瞬间睡死过去。鼾声像拉风箱似的,震得镜台的铜铃叮当作响。隔壁的姑娘们也跟着倒头就睡,二楼的雕花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最后“咔嚓”一声塌了,木屑溅了满地。

小李看得直瞪眼。他的催眠术向来只能让人说真话,从没让人睡得这么死过,更别提震塌床板了。胃里的压缩饼还在闹腾,他捂着肚子想下楼,却见睡死的姑娘们突然齐刷刷坐起来,眼睛直勾勾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这是……梦游?”小李往后缩了缩。

姑娘们穿着绫罗绸缎,却迈着僵硬的步子往楼下走,裙摆扫过满地木屑,发出沙沙的响。到了大堂,她们突然围着柱子转圈,手臂伸直像提线木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古怪调子——那调子小李在哪儿听过,去年城隍庙庙会,跳傩舞的老艺人就哼过这曲儿。

更邪门的是,她们转着转着,竟自发排起了队形。苏姑娘举着只断了腿的琵琶当面具,另一个穿绿裙的姑娘捡了块床板碎片顶在头上,咿咿呀呀地跳起来,动作粗鲁得像庄稼汉,哪还有半点青楼女子的娇柔。

老鸨吓得瘫在地上,团扇掉在脚边:“这……这是中邪了?”

小李的胃又疼起来,这次却灵光一闪——定是那压缩饼搞的鬼!硝石粉混着没消化的面疙瘩,把催眠术催成了“催梦游术”,还偏偏撞上姑娘们心里藏着的念想。他去年听苏姑娘说过,老家的傩舞能驱邪,她小时候跟着爷爷跳过。

“停!”小李忍着疼,又念了遍咒,这次故意打了个更大的嗝,“天旋地转快醒来,忘了刚才啥模样!”

姑娘们的动作突然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三秒后,她们齐刷刷栽倒在地,这次是真睡死过去,鼾声比刚才小了些,像春雨打在窗纸上。

等姑娘们醒来,个个捂着脑袋喊疼,谁也不记得跳了傩舞。苏姑娘摸着断了腿的琵琶,突然红了眼眶:“我想起来了,我爷爷说过,跳傩舞能送走坏运气……”

小李这才明白,变异的催眠术没催出假话,反倒催出了姑娘们藏在脂粉底下的真心。苏姑娘想借傩舞驱走被拐卖的霉运,绿裙姑娘怀念老家的庙会,她们跳的哪里是邪舞,分明是对自由的念想。

老鸨看着满地狼藉,突然叹了口气:“罢了,想赎身的,我给你们凑钱。”她年轻时也是被拐来的,刚才姑娘们的舞步,让她想起了老家村口的老槐树。

小李捂着肚子下楼时,胃里的压缩饼终于消停了。他回头望了眼“销金窟”,姑娘们正围着老鸨算账,苏姑娘的笑声像银铃似的,比刚才的鼾声好听多了。

走到街角,他把剩下的压缩饼扔进了粪坑。硬邦邦的饼“咚”地沉下去,溅起的水花带着股硝石味。小李摸了摸肚子,觉得还是茶馆的软馒头好,至少不会把催眠术变成催命符,更不会逼着人用傩舞说出藏了多年的真心话。

后来听说,“销金窟”改成了绣坊,姑娘们绣的傩舞面具很是畅销。有人说那面具能驱邪,只有小李知道,那上面绣的不是鬼神,是姑娘们自己挣来的自由,一针一线,比任何催眠术都来得实在。

《涎迹地图》

小李的催眠咒还在公堂梁上打转时,县令的惊堂木已经脱手。那方木疙瘩带着风声砸向地面,却在半空拐了个诡异的弯,“咚”地磕在县令自己的膝盖上。他疼得猛地一哆嗦,嘴角淌下的涎水在公案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像条挣扎的小蛇。

“反了!反了!”县令捂着膝盖蹦起来,官帽歪在脑后。公堂下的人全看呆了——刚才小李给嫌犯施催眠术时打了个饱嗝,带着压缩饼的硝石味,不仅没让嫌犯开口,反倒让公堂上的人都变得颠三倒四:王衙役正抱着柱子啃自己的象牙假牙,县丞把惊堂木当烧饼啃得津津有味。

更邪门的是公案上的涎水。那道弧线慢慢晕开,竟连成个不规则的圆圈,圆圈里的水渍顺着木纹蔓延,勾勒出三座小山的形状,山坳处还洇出个圆点,像被朱砂点过。

“这……这是啥?”小李揉了揉发沉的脑袋。他的催眠术变异后,不仅能催梦游,还带了点“显形”的本事,前几日在青楼让姑娘们跳傩舞,今天竟让县令的涎水画出了图。

县令的膝盖还在发麻,低头瞅见那水渍地图,突然打了个激灵。他年轻时在龙虎山学过三年炼丹,对这类方位图敏感得很——那三座山的轮廓,像极了西郊废窑附近的地形,而山坳的圆点,正好是炼丹炉该放的“聚气位”。

“拿纸笔来!”县令抢过县丞手里的惊堂木(还沾着牙印),蘸着自己的涎水在纸上补画。不多时,一幅完整的地图浮现出来:废窑为中心,三座土坡呈品字形环绕,圆点处标着个歪歪扭扭的“炉”字。

“这是……炼丹的三才阵!”小李突然想起大牛说过的话,废窑里挖出的硝石粉带着丹符味,“难道有人在那儿炼丹?”

王衙役总算松开柱子,牙床上还沾着木屑:“大人,前几日抓的黑袍老者,就说过要在废窑‘炼长生丹’!”

县令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却顾不上揉了。他指着地图上的圆点:“三才阵需聚天地人三气,那位置埋着炼丹炉才对!”说着突然一拍大腿,涎水又淌下来,滴在“炉”字上,晕出个朱砂般的红点——竟与密函上的朱砂批注颜色一般无二。

公堂下的嫌犯突然抽搐起来,嘴里吐出白沫:“炉……炉里有……”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小李知道这是催眠术的后劲儿,逼着人说真话呢。

一行人赶到西郊废窑时,夕阳正把三座土坡染成血红色。按县令的涎迹地图一挖,果然在山坳处挖出个黑陶炼丹炉,炉底刻着的丹符,与密函上的朱砂批注完全重合。炉里残留着些灰白色的粉末,凑近一闻,带着股和大牛压缩饼一样的硝石味。

“是童男童女的骨灰!”县丞捂着嘴干呕。炉壁上沾着些细小的骨头渣,被硝石粉腌得发白。

县令的膝盖又开始疼,这次却疼得清醒。他想起自己的涎水地图,想起黑袍老者的疯话,突然明白那变异的催眠术不是捣乱——它借着压缩饼的硝石气,把藏在人心底的秘密全逼了出来:嫌犯的恐惧,自己潜意识里对炼丹阵的记忆,甚至连涎水画出的地图,都是冥冥中在指引方向。

“把炉砸了。”县令的声音发哑。王衙役抡起锤子,黑陶炉“咔嚓”碎裂的瞬间,里面飘出缕青烟,在空中凝成个孩童的虚影,对着他们深深一拜,然后消散在风里。

回县衙的路上,小李的消化不良好了大半。他看着县令一瘸一拐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膝盖上的伤挺值——若不是惊堂木砸中膝盖,若不是疼得淌了涎水,这藏在废窑里的罪恶,怕是还要埋很久。

公堂的公案后来被换了新的,可那道涎水画出的地图印子,却像长在了木头里,无论怎么擦都去不掉。有人说那是县令的“慧眼涎”,能照出妖魔鬼怪;也有人说,是小李那变异的催眠术,借了硝石粉的劲儿,让公堂成了照妖镜。

县令后来常对着新公案发呆,膝盖阴雨天会隐隐作痛。但他总说这疼是好兆头,提醒自己别被官帽遮了眼——有时候,最荒唐的巧合里,藏着最真切的真相,就像那道淌在纸上的涎水,歪歪扭扭,却画出了最该去的地方。

小李再也没碰过压缩饼,他的催眠术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偶尔打饱嗝时,还会让听的人说出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公堂上下都怕了他这本事,却也暗暗佩服——毕竟,能让县令的涎水变成地图的,这世上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落字》

野猫的尾巴第三次扫过案几边缘时,正睡得沉。前半夜吞了半块带芝麻的烧饼,此刻打呼打得胡须直颤,蓬松的尾巴像团灰云,在月光里轻轻晃悠。案几上摊着那封被朱砂批注过的密函,边角还沾着猫毛,其中“童男童女”四字被啃得缺了角——定是这畜生睡梦中的杰作。

“咚。”

尾巴尖勾住了密函边缘,整叠纸突然倾斜,最底下那张泛黄的纸滑了出来,“啪”地落在青砖地上。纸上的墨迹在月光下泛开,露出三个被虫蛀过的字,恰好被猫尾扫得翻转朝上:

“……骨……常……”

小李刚从公堂退下来,正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压缩饼的硝石味还没散尽,变异催眠术的余劲让他对这类细碎声响格外敏感。他举着灯笼走过去,光照在纸上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

那不是密函的一部分,是张撕下来的账册页。除了“骨常”二字,前面还缺了个偏旁,看残留的笔画像是“石”字旁。连起来,正是“石骨常”——三年前突然失踪的前朝方士,也是黑袍老者的师父,据说早就死在了乱葬岗。

更骇人的是字底下的墨迹。猫尾扫过的地方,洇出片淡淡的朱砂痕,勾勒出个蛇形纹身的轮廓,与骨无常脖颈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原来……”小李的手开始发抖。黑袍老者说自己是单干,可这账册页分明指向更大的网——石骨常没死,他一直在背后操纵,用“童男童女炼长生丹”的幌子,实则在收集孩童的骨髓,与棺材铺的硝石粉混合,提炼某种能让人失忆的药膏。

野猫被他的动静惊醒,打了个哈欠,尾巴又扫过账册页。这次扫落的不是字,是页角粘着的半片指甲盖,泛着青黑色,上面还沾着点金粉——那金粉小李见过,在林默眉心的胎记上,在邪修骨无常的银镯子碎片上,都有过一模一样的光泽。

灯笼突然“啪”地爆了灯芯。黑暗中,小李仿佛听见二十年前的实验室里,银镯子碰撞的脆响,与账册页上的蛇形纹身重叠在一起。石骨常、骨无常、柳如烟……这些看似不相干的名字,被猫尾扫落的半片指甲,串成了条冰冷的锁链。

他想起林默体内50%的污染度,想起金纹与逆向符文的同源之码,突然明白这场横跨二十年的阴谋,从来不是简单的邪修作乱。石骨常要的不是长生,是篡改所有人的记忆,让金纹与逆向符文的持有者互相残杀,他好坐收渔利,独占那份能操控记忆的“终极药膏”。

野猫突然对着窗外嘶叫。小李冲到窗边,看见道黑影正翻墙而出,黑袍下摆沾着的硝石粉在月光下泛着白——是那个被抓的黑袍老者,不知何时挣脱了枷锁,手里还攥着个暗绿色的瓷瓶,瓶底隐约露出半角丹符。

“拦住他!”小李大喊着追出去,肚子里的压缩饼又开始翻腾,却催生出股奇异的力量。他对着黑影的方向念起催眠咒,这次没有打嗝,只有清晰的指令:“停下!说出石骨常的下落!”

黑袍老者像被钉在原地,浑身抽搐着回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师父……在记忆银行的废墟……他要……用孩童的骨髓……重写系统代码……”

话音未落,他突然口吐黑血,手里的瓷瓶“哐当”摔碎,里面的膏体溅在地上,冒起缕缕青烟。野猫不知何时追了出来,爪子踩过青烟,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尾巴直直地指向记忆银行的方向。

小李看着那摊冒着烟的膏体,看着野猫僵直的尾巴,突然想起林默说过的话:“污染从来不是病毒,是未被正确编译的守护程序。”而石骨常要做的,就是把这程序彻底篡改,让所有人都忘了“守护”的初心。

猫尾扫落的半页账册,此刻像块烙铁烫在小李手里。上面的“石骨常”三个字,被猫爪踩得模糊,却更清晰地指向了最终的真相。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比邪修更可怕的对手,是能操控记忆的幕后黑手。

夜风卷起地上的碎瓷片,暗绿色的釉面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小李摸了摸怀里的账册页,跟着野猫僵直的尾巴所指的方向,往记忆银行的废墟走去。他的催眠术或许还带着压缩饼的变异余劲,但这次,他要催醒的不是某个人的记忆,是所有被蒙蔽的人,共同记起那份被遗忘的“守护”之诺。

猫尾扫落的字,像把钥匙,终于捅开了那扇藏着终极秘密的门。门后是深渊,还是能让同源之码重归平衡的转机,小李不知道。他只知道,被猫尾惊扰的夜,再也回不去了,就像那些被篡改的记忆,终有一天,要被重新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