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色沉沉（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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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斥责让两个孩子都抖了一下，薛宇拽着薛露凝的胳膊把她拉到路灯下，她脸上还有因为怜悯留下的泪痕，只是那泪痕很快被新的眼泪盖过，大颗大颗的，砸到雪地上。

毛厦颉跟着出去，看见薛露凝颤抖的身体，不敢抬眼去看她爸爸的表情，低下头看见原本洁白的雪地已经被一天来往的人踩的稀烂肮脏，自己的自尊也已经混入其中，被一步步碾过。

心里有声音在告诉他，你快说话啊，不说话就是心虚啊，你们俩没做什么啊，快解释清楚啊，不要像上次一样啊……

他不能做个懦夫，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再次受到伤害，他背过身打算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再向薛宇解释，手刚伸出来，耳朵已经先听到清脆的耳光声。

他回过头看见薛露凝捂着半边脸，眼泪还在不住地流，他有一瞬间以为这都是错觉，一直被当成掌上宝的凝凝，怎么会因为自己被打呢？

下一秒他清醒过来，他听见她小声地抽泣，断断续续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没做什么……“

薛宇在一旁抱臂冷笑，“没什么你怎么道歉？肯定是心虚了，你不要仗着你爷爷奶奶对你好就觉得我不敢管你，你是我的孩子，要打要骂谁能拦得住？你今天既然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谁知道以后还会干出什么？我们老薛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说着就拽起她的胳膊要拉她回家。

薛露凝没有挣扎，她一点多余的反抗力气都没有，寒风吹过她被泪浸湿的脸颊，她也毫无知觉。

“你以后离我家孩子远一点，再这样我就去找你的家长了！“

这是薛宇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比他经历过的所有冬天加在一起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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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今晚的事我做的不对，但是薛露凝出现得莫名其妙，她跟木沐又不熟，而且你知道的，她家管那么严，我也是怕她回去的晚会挨骂，又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所以找个借口就先送她回去了。“童磊一副“坦诚交代“的模样，乖巧背着手站在韩春华面前。

一旦涉及到薛露凝，爸爸妈妈基本都会心软，可能是他以前欺负她太厉害导致他们有一丝丝愧疚，所以这一次，他仍旧搬出这个救兵。

当然也不能完全算救兵，他除了隐瞒余天杨和木沐的态度之外，其余的可全是事实。

果然，妈妈的表情略有松动，她用眼神示意童磊可以坐下了。

“小磊啊，下次对木沐，和她的爸妈，态度好一点啊，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告诉我们替你想办法，不要……自作主张……干一些事啊……“她双手绞在一起，难得显露出一丝不安来。

“妈，我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的。“童磊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发现她手背凉得惊人。

客厅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正对着他们，巨大的影子投在背后的墙壁上，有一种孤单的相依为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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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厦颉心跳得剧烈，却也没有勇气对薛宇说一句不是，他的指责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表露出来的情意。

青春期的喜欢和男孩子的眼泪一样，都是不被允许的，他却把这两样都展示在她面前，还给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在外人面前就这样被对待的她，回到家又会是什么样呢？

自己的喜欢已经把她拖进漩涡，真正的喜欢，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股力量由这个念头生出，他横过身子挡在薛露凝面前，那力量在唇齿间徘徊，最终落成一句坚定的回应：“叔叔对不起，之前是我在纠缠凝……薛露凝，她刚刚已经拒绝我了，我不会再有多余的想法，您放心吧，我不会再来打扰她的。“顿了顿，又接上一句：“您快带她回家吧，不要再打她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决绝的话语已经把他的心掏出一个大洞，好在现在是冬天，血能很快凝固。

薛宇没料想到毛厦颉会有这样的反应，呆楞片刻看到薛露凝还在低着头擦眼泪，心里又一股无名火上来，在她背上狠搡一把，“快点回家吧，少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薛露凝被推得重心不稳，脚下一滑竟崴到脚，她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寒气渗过五脏六腑一直到胃里，本就肠胃脆弱的她受了这半天的冷已经开始闹别扭，这股气又是最后一根稻草压上来，钻心的脚痛和胃痛一起袭来。

薛宇只当她羞愧不敢见人，不及等她已经先行回去。

她只能咬牙不发出一点声音，慢慢倚靠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薛宇显然跟家里已经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爷爷奶奶倒还好，妈妈俨然一副“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看着她，脸上讽刺的微笑让薛露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呦，这是立了什么功回来连路都不好好走了？“

薛露凝没理她，转向爷爷的方向说：“爷爷，我脚好像崴了。“

接着一阵晕眩袭来，她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变作无数盏，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最后一盏盏全部熄灭，黑暗让她觉得安宁，她不再惧怕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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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磊知道妈妈的意思，自从搬来这里，他就开始听到爸爸妈妈的争吵，因为自己，因为木沐，因为爸爸，因为工作。

木沐的爸爸在工作上好像不太喜欢爸爸，但是私下又经常邀请爸妈去他家做客，爸妈碍于情面不得不去，却每次都会聊到工作，结局当然是不欢而散。

他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喜欢还要请到家里，还要聊工作。

成年人的奇怪之处，也总能找到奇怪的理由，只是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

有一次他们以为他睡了，开始讨论工作和木沐爸爸的关系，爸爸的声音因为生气大了一点，他被吵醒，睡眼惺忪中摸到门口去听。

“我跟你说过不要让小孩子搅进我们大人的事，小磊喜欢木沐和她玩就玩，不喜欢玩就不玩，我们的孩子连选择自己朋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妈妈压抑着声音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只后来听到爸爸一声长长的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