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松鹤庄门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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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十年不见客,别说北方仔,连城里来的都免开尊口。识相的趁早回去!\"语气比昨天更冷。
从怀里掏出表叔的信物,一块玉佩,递到窥视孔前:\"许九州让我来的。\"
那双眼睛微微收缩:\"许九州?你同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叔。\"声音嘶哑,不知是渴的还是什么。
对方沉默片刻:\"表叔?笑话。即便是他亲孙子来,老人也不会见。劝你死了这条心。\"
窥视孔又关上了。
整天守在门前,饥渴交迫,头晕目眩。眼看太阳又要落山,肚子疼得像打了结。摸出干粮袋,只剩几片发霉的咸菜渣。塞嘴里,咸得舌头发麻。晚上,雨下得更大,水顺着门缝往里灌,衣服全湿透了。
第二天早上。喉咙肿得说不出话,眼睛布满血丝。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守门人探出头。
\"滚不滚?再不滚我放狗了。\"他手里拿着个馒头,似乎想扔给我。
用力摇头,嘴唇嚅动,发不出声。双手撑在石阶上,强撑着不倒。
他看了我一眼,啐了口痰,砰地关门。
又过了整整两天。我剩下唯一的尊严,就是没再乞求他的馒头。
第四天,守门人撑伞出现,二话不说直接扔了个烧饼。\"吃完滚。\"他命令道。
\"不...用。\"声音破碎,\"只求...见陈老师...一面。\"
他皱眉:\"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会死在这里的。\"
\"那是...我的事。\"
扎紧裤带,又多了两个孔。一周没进食,腰带像是箍在骨头上。夜里冷得直哆嗦,晚上裹着湿衣服,靠石狮子取暖。狮子眼睛绿莹莹的,盯着人看,怪瘆人的。
白天跪坐在门前,固定敲三次,求见三次,都被回绝。已经看开了,这地方也就这样。坚持是我最后的倔强。
入夜,窝在角落,回想表叔的话:\"意志硬过钢,人就倒不了。\"夜雨淅沥,枯叶打在脸上。
第五天黄昏,雷声震天。连绵暴雨中,我已经分不清雨水和汗水。嘴唇烂了,手指发黄,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痛,估计是晒伤了。眼前一片模糊,耳鸣不断。胃里翻江倒海,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四肢无力,每动一下都要歇息。
用尽最后力气,向门爬去,想敲最后一次。
还没摸到门环,眼前一黑。
恍惚中,门轴转动,发出刺耳的声响。一位白发老者站在门内,眉毛雪白,八字胡,目光锋利,面容消瘦如刀削。身着青色长袍,腰带上坠着块玉石。他居高临下,冷冷打量。
\"把人弄进来。\"老者开口,声音嘶哑却有力。\"不要死在我门口,晦气。\"
背后两个人影模糊,似乎在争执。其中一个是守门人,低声说了什么,老者一摆手:\"闭嘴,老夫说了算。\"
黑暗再次吞噬意识。
醒来时,躺在一间小屋内。鼻腔里满是苦涩中药味。屋子不大,顶多六七平,四壁是青石砌的,窗子很小,木格窗棂上雕着复杂纹路。
床是竹编的,比想象中结实。身上盖着粗布被,散发着草药味,有点像艾草。旁边一盏油灯,豆子大的火苗,照得墙上人影晃动。
试图坐起,四肢却不听使唤。手臂上缠着布条,插着根尖细的银针,连着一个灰褐色的陶罐,里面药汁滴滴答答,顺着银针渗入血管。喉咙干得冒烟,想叫却发不出声。
发了会呆,昏昏沉沉又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记得有人来换药罐子,喂水和米汤。那人手上茧子厚得像砂纸,力道却轻得像羽毛。
慢慢恢复些精神,能坐起来了。屋门紧锁,窗子透着光,从日影判断已经过了一周。挣扎着爬到窗前,透过窗缝向外看。
院落不大,青砖铺地,四周围墙高耸。中央一棵松树,树干粗壮,枝叶苍翠。树下石桌青苔斑驳,桌上一盘棋局摆了一半,黑子围城,白子顽强反抗。旁边石墩上一套小巧的茶具,釉色古旧。
清晨,常有白发老者在院中打太极。动作缓慢却蕴含巨力,如松风抚过,看得人心静。一招一式,像是在跟无形之物过招。余光扫视四周,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每日午间,总有两个中年人在石桌前对弈。年长的那位眉头紧皱,每落一子必思量再三;年轻的性急,常拍案而起,嘴里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方言,似在争辩。老者有时路过,看一眼即走,两人立刻噤声。
傍晚时分,院中人最多。三三两两席地而坐,煮茶论道。白发老者偶尔出现,众人起立行礼,姿态恭敬。茶香飘入窗内,闻着像雨后山林的气息。
深夜,院中有人常徘徊。一个佝偻身影,独坐树下,赏月独酌;有时又有人持剑站在月下,一站大半夜。偶有交谈,声音压得很低,听不真切。
床底下摸到根断掉的筷子,偷偷在窗框上刻下每天所见,数着过去了多少天。十一天。比在门外熬的还久。
枕骨硌得生疼,每天只能分辨白天黑夜。食物倒不缺,一日两餐,清淡但足量。送饭的小厮从不答话,把碗一放就走,目中无人。
此处虽是囚居,但至少比门外强。
第十二天,门锁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