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年关考验(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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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痛如同冬天的风,来得猛烈,去得缓慢。

那次茶楼惨败后,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星期。肋骨断了三根,右膝盖半月板撕裂,满口牙松了一半,连吃粥都是种煎熬。老头子每天给我喂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苦得像是泡了一百个苦瓜,却也确实管用——一个月后,我勉强能挪腾了。

十二月初,广州的冬天湿冷渗人。不像北方那种干脆利落的冷,这里的寒意混着湿气,钻进骨头缝里,怎么也驱不散。

松鹤庄后山的枫叶已经落尽,竹林依旧苍翠,只是叶子间多了几分萧瑟。我拖着还未完全恢复的身子,每天坚持练习基础功。那次失败的教训深刻在骨子里,连咬字都带着切齿的恨意。

这一日清晨,我刚做完\"太乙剑指\"的练习,老头子不请自来,手里提着个油纸包,看了我半晌,忽道:\"要不要去赌王争霸赛?\"

我一愣:\"弟子技不如人,怕是会给师父丢脸。\"

\"上次输在眼拙,不在手生。\"老头子扔给我那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肉包子,\"江湖上有句话,不怕摔倒,就怕不敢爬起来。你小子爬得起来不?\"

\"赌王争霸赛?\"我拿着热腾腾的包子,却没胃口,脑子里满是上次被打的场景,\"就是广州地下那个?\"

\"对,一年一度,千禧年前的最后一届,规格特别大。\"老头子神情变得严肃,\"听说港澳台的高手都来了,赌的不光是钱,还有一个名头。\"

我狠狠咬了口包子,肉馅烫得舌头发麻,却也让我清醒过来。上次在茶楼那么丢人,难道就这么算了?那我这几个月的苦练,岂不是白挨了打?

\"弟子愿意一试。\"我对老头子深深一躬。大不了再挨一顿毒打,至少能看看自己到底行不行。

\"好。\"老头子递给我一张卡片,上面烫金印着\"千禧赌王争霸赛\"几个字,背面是地址和时间,\"十二月二十二日,记住,这次你代表的是松鹤庄。\"

广州城郊,一处几乎与世隔绝的湖心岛上,耸立着一幢欧式庄园建筑。传闻这里是某位港商的别墅,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闲置,只有在特殊场合才会开放。

湖心岛庄园灯火通明,三层欧式建筑四周贴满了\"1999-2000\"的标语和红金色装饰。大厅里,几台柜式大彩电正播放着港台节目,预测千禧年交替时可能发生的\"世纪末危机\"。

角落里,几个老板模样的人物正低声议论着\"亚洲金融风暴\"和\"互联网泡沫\",手里把玩着刚刚流行起来的诺基亚8810手机,随时准备接收赌场内线消息。

今晚是比赛前夕的开幕式,我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中山装,戴着松鹤庄的青玉扳指,表面上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所谓人靠衣装,其实我这个毛头小子心里紧张得要命,内心里那个擂鼓声比窗外的礼花声还响。

岛上宾客三百余人,来自全国各地的赌术高手不下六十位,其余多是江湖中人或有头有脸的富商。这场比赛由五大家族联合举办,总奖金高达三百万,外加几十年不曾有的名头,被称为\"新旧世纪交替之战\"。据说赢家不仅能拿到巨额奖金,还能在香港、澳门甚至拉斯维加斯的顶级赌场获得三年的专业席位。

\"别紧张,深呼吸。\"孙小蝶陪着我,她今晚一身旗袍,妆容精致,扮作我的助手。

大厅内,一位穿红色唐装的中年人走上主席台,环顾全场后,举起香槟:\"欢迎各位参加千禧赌王争霸赛。我是大会主席陈百川,今晚先饮酒寻欢,明日才见真章。\"

会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我借机打量四周,寻找潜在对手。角落里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瘦高男子,手指不停地敲打计算器,眼珠子像机器一样转来转去;

远处吧台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独自饮酒,目光如炬,杯子里的酒一直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显示出异于常人的手腕控制力;

大厅中央,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被众人围拢,想必是赌坛名人。这些都可能是我未来的对手,想想都腿软。

深夜回到房间,我辗转难眠。比赛规则已经公布——三轮淘汰制,初赛分二十桌同时开赛,胜者晋级复赛,再决出四强进行半决赛,最后两人争夺冠军。每轮比赛都会更换牌局形式,从传统的麻将、牌九到西式的德州扑克、21点,全方位考验选手的适应能力。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继续练手指灵活度。手指在被单上飞快地律动,如同琴手拨动琴弦一般精准。老头子临行前的嘱咐在耳边响起:\"记住,在那种地方,技术只是基础,真正决定胜负的是心态。\"

比赛第一天,初赛。

上午九点,所有选手聚集在主赛场,一片肃穆。陈百川宣布赛事开始,抽签决定各桌对阵。我抽到12号桌,对手是三位来自不同地区的选手,其中两位面生,一位是广州本地人,据说在东山口一带颇有名气。

初赛采用麻将对决,限时三小时,积分最高者晋级。我坐定后,暗自调整呼吸,放空杂念,进入老头子所教的\"影随心转\"状态。看似镇定,其实手心都是汗,脚趾头在皮鞋里紧张得蜷成一团。

前三巡,我故意示弱,让对手掉以轻心。第四巡开始,我开始运用影子门的\"气场控制\",微妙地影响牌局节奏。这种技术不同于直接出千,而是通过细微的呼吸变化和肢体语言,引导对手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判断。我要的就是那种\"明明是他自己判断失误,却怎么都输给我\"的效果。

\"杠!\"我轻声宣布,摊开四张同样的牌。这是我精心设计的局面,通过前面十几轮的铺垫,引诱对手进入我的节奏。我手心的汗终于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自信。

两小时后,我以绝对优势位列第一,轻松晋级复赛。看着其他桌还在紧张厮杀,我心中暗喜——初步目标达成,但也不能太狂妄了,这才刚开始。

复赛在下午三点开始,采用推牌九的形式。这轮对手明显强了一截,每个人都有独门手法。我所在的牌桌气氛凝重,无人说话,只有纸牌翻动的声音和偶尔的轻咳。香烟的白雾在暗色灯光下缭绕升腾,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诡异。

算盘手凝视着牌面,右手食指微动——这是老千行话里的\"点烛\"手势,能在不经意间扫描牌缝。我立刻改用\"铲草式\"洗牌,让牌面始终保持垂直,断绝他的视线偷窥。

牌桌下,我的膝盖紧贴桌沿,保持\"一寸三分\"的标准距离,确保自己能感知每一张牌的细微震动。这是松鹤庄独门\"触感牌法\",比视觉判断更为隐蔽。

我的对手中,有位浙江来的老者尤为厉害,人称\"雪花手\",据说是\"推牌九\"一脉的传人,手法细腻,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我不敢大意,全神贯注地应对。第七局,在一个关键牌面上,我运用松鹤庄秘传的\"太乙剑指\",借对方洗牌的间隙,微调了几张牌的位置,最终以微弱优势胜出。

\"好手法。\"那老者输了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难得松鹤庄还有传人,手法不错,心性欠缺。\"

第一轮复赛,我反而栽了个大跟头。对手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普通家庭主妇,实则是\"红袖门\"的高手,专精女性老千罕见的\"指尖挑花\"技法。她竟然在第二局就识破了我的\"太乙剑指\",差点让我被直接淘汰。

\"北方来的小朋友,花拳绣腿唬不了人。\"她冷笑着说。

关键时刻,我想起老头子教的应急招数——\"断云手\"。这是松鹤庄压箱底的绝技,平时严禁使用,因为一旦被破解,终身难以再施展。

我咬咬牙,在第三局开始前装作整理袖口,悄悄将\"断云手\"准备妥当。果然扳回一城,虽然惊险,但最终还是挤进了八强。我暗自警醒,江湖险恶,藏龙卧虎,容不得半点大意。

复赛结束,我已经杀入八强。晚上回到房间,疲惫不堪,右手食指和中指因长时间精细操作而微微发抖。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连续作战的正常疲劳,只有我知道,这是暗伤的征兆——\"断云手\"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孙小蝶替我准备了热水泡手,又递来老头子特制的跌打药酒——那药酒闻着像是从茅坑里捞出来的,抹上去却又辣又凉,奇痒难忍,但确实能缓解肌肉紧张。

\"明天的对手更难对付。\"她神色凝重,\"尤其是'算盘手'李志远,据说精通概率论,曾在澳门赌场连赢七十二局不败。前年港澳开赌场,几家老板专门悬红二十万抓他,结果连人影都没找着。\"

我点点头,心中已有所准备。夜深人静时,我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冥想,回顾老头子教授的每一招每一式,寻找可能的突破口。窗外,湖面上映着五彩的灯光,偶尔传来烟花爆竹声——这个世纪的最后一个月,每个人都有些躁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