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残铃劫（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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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南宫祖陵的玄冰长阶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林小雨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脚下传来的不是石板的坚硬，而是某种诡异的柔软触感，仿佛踩在了人的血肉之上。
他猛然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骤停。
祖陵大殿的青铜门扉早已洞开，门内并非想象中的肃穆陵寝，而是一片血红如海的诡异空间。无数个"沐清雨"悬浮在半空中，她们身着各色衣裳——有玄天派的月白道袍，有南宫家的凤纹锦衣，甚至还有破碎的嫁衣残片。
每一个都是沐清雨的模样，却又都不是。
"师父……"林小雨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些悬浮的身影开始缓缓转动，露出千篇一律却又微妙不同的面容。有的眉宇间透着他熟悉的温和，有的眼中却闪烁着陌生的冷漠，更有甚者，那张脸上竟浮现出南宫镜的冰冷与傲慢。
"啊，我的好弟子终于来了。"
一个声音从殿堂深处传来，低沉而略带沙哑，却让林小雨瞬间认出了说话者的身份。
凌霄子的身影从血雾中缓缓凝实，他依然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眼中的慈祥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欢愉。他的右手轻抚着一只精致的合欢铃，那铃铛通体血红，如同刚从心脏中剖出的血肉。
"掌门师叔。"林小雨握紧了孤鸿剑的剑柄，"放了她。"
"放了她？"凌霄子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孩子，你还是不明白啊。她本就是我的，从三十年前那个雨夜开始，她就注定要成为这枚合欢铃的一部分。"
林小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想起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想起沐清雨眼中偶尔闪过的恐惧，想起她总是在合欢铃响起时不由自主的颤抖。
"当年……是你！"
"当然是我。"凌霄子的声音中透着一种扭曲的得意，"南宫镜那个女人太过傲慢，竟然妄想着能够逃出我的掌控。她以为换了一副皮囊，改了一个名字，就能够重新开始？"
合欢铃在他手中轻摇，发出一串清脆却令人心悸的铃声。随着铃声的响起，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沐清雨"们开始缓缓下降，她们的脚踏在地面上，发出整齐划一的脆响。
"可惜啊，"凌霄子继续说道，"我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本想着让她彻底融入这枚合欢铃中，成为我掌控天下的利器。却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弃儿，甘愿燃烧自己的神魂。"
"她不是毫不相干！"林小雨怒吼道，"她是我师父！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真心？"凌霄子的笑声更加刺耳，"孩子，你知道她为什么对你好吗？因为你是南宫镜的儿子！她爱的从来不是你这个人，而是透过你看到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霆，劈在林小雨的心头。他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些关于身世的疑惑，那些关于沐清雨眼中偶尔闪过的复杂神色的猜测，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
"看到了吗？"凌霄子指着那些站立在地面上的"沐清雨"们，"这些都是她在合欢铃控制下分裂出的人格碎片。有温柔的师父，有冷漠的杀手，有绝望的囚徒，还有……"
他的手指指向其中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还有深爱着南宫镜的那个沐清雨。她们互相厮杀，互相吞噬，为了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而你，我的好侄儿，就是她们厮杀的根源。"
红衣的沐清雨缓缓抬起头，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林小雨从未见过的痴迷表情。她看着林小雨，眼中的爱意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却让林小雨感到一阵寒意彻骨。
"镜儿……"她轻声呢喃着，"镜儿，你终于回来了……"
"她疯了。"林小雨的声音颤抖着，"你把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疯？"凌霄子摇头，"不，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合欢铃的作用就是剥离内心最真实的欲望，让人无法再用理智和道德来约束自己。你看到的，才是沐清雨最真实的一面。"
合欢铃再次响起，这次的铃声更加急促，也更加刺耳。那些"沐清雨"们开始移动，她们手中各自握着不同的武器——有剑，有针，有匕首，甚至还有一些林小雨从未见过的奇门兵器。
"现在，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凌霄子的声音中带着病态的兴奋，"这些都是沐清雨的人格碎片，每杀死一个，她的灵魂就会削弱一分。当她完全消散的时候，你就可以安心地成为我的傀儡了。"
"我绝不会伤害师父！"林小雨拔出孤鸿剑，剑身在血红的光芒中闪烁着清冷的光辉。
"是吗？"凌霄子轻笑，"那如果……她们主动攻击你呢？"
话音刚落，最近的一个"沐清雨"突然动了。她手中的长剑如毒蛇般刺向林小雨的心脏，剑势凌厉，毫不留情。林小雨侧身避过，却发现剑锋上泛着诡异的黑光——那是淬了毒的。
"师父！"他想要唤醒对方的理智，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只有冰冷的杀意。
更多的"沐清雨"开始围拢过来，她们的动作协调一致，仿佛同一个人在操控着多具身体。林小雨不得不挥剑格挡，但每一次剑刃相撞，他都感到心如刀绞。
这些都是师父啊……即使只是人格碎片，即使被控制，但她们的面容，她们的身形，甚至连攻击时的习惯都和沐清雨一模一样。
"小雨……"突然，一个"沐清雨"在攻击的间隙里轻声唤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林小雨心中一震，他看到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仿佛真正的沐清雨在短暂地夺回了控制权。
"师父？"
"杀了我……"她的声音微弱如丝，"这样下去……我会真的……真的伤害你……"
合欢铃的铃声再次响起，那丝清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冰冷的杀意。林小雨心中涌起一阵绝望，他开始明白凌霄子的险恶用心——这不仅仅是一场战斗，更是一种心理折磨。
无论他选择战斗还是逃避，都是对沐清雨的背叛。战斗，就要亲手伤害师父的人格碎片；逃避，就要眼睁睁看着师父被合欢铃彻底吞噬。
"看到了吗？"凌霄子的声音在殿堂中回荡，"这就是感情的代价。如果你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现在早就可以痛快地挥剑了。但你偏偏要用情，偏偏要在乎，所以注定要承受这种痛苦。"
林小雨咬紧牙关，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他的衣袍已经被划破了好几处，鲜血顺着伤口渗出，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沐清雨曾经教给他的一句话："小雨，记住，真正的强者不是不会受伤，而是即使受伤也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孤鸿剑上开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温和却坚定的力量。
"师父，"他轻声说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伤害你。但是……"
剑光突然暴涨，不是攻向那些"沐清雨"，而是指向了凌霄子手中的合欢铃。
"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继续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