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鞘寒无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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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阳郡守府邸的暖阁里,炭火将空气烘烤得沉闷粘稠,熏炉里昂贵的苏合香也压不住那股新漆和檀木混合的、刻意营造的富贵气味。赵范,这位刚刚献城归降的太守,此刻正躬身站在我面前,脸上堆砌的笑容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每一道褶皱都透着小心翼翼的谄媚。他双手高捧着一个赤金打造的托盘,边缘镶嵌着细碎的绿松石,在烛火下流光溢彩。盘中之物,却非城池印信,亦非奇珍异宝。
一个女子。
云鬓堆鸦,珠翠微颤。一身素锦宫装剪裁得恰到好处,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却又在领口袖缘处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将那艳色死死压住,透出一种被精心包裹的、待价而沽的脆弱。她低垂着头,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在莹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弯惊惶的阴影,纤细的手指死死绞着腰间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指节用力到发白。金盘边缘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着她鬓角一缕不安滑落的青丝——这便是赵范寡居的嫂嫂,樊氏。
“皇叔……” 赵范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甜腻,腰弯得更低,几乎要将金盘举过头顶,“桂阳小郡,无甚长物。唯家嫂樊氏,尚具蒲柳之姿,温婉淑德。范斗胆,愿献于皇叔身侧,铺床叠被,稍解鞍马劳顿,亦表……桂阳军民归顺之赤诚。” 最后一个字吐出,他抬起眼皮,目光如同黏腻的蛛丝,在我和那金盘上的女子之间飞快地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与邀功。
暖阁内一片死寂。炭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更衬得这献美场景诡异而压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左侧那道骤然绷紧的气息——是赵云。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呼吸都似乎屏住了。但那股瞬间弥漫开的、如同极地寒风般的冷冽,却穿透了暖阁的闷热,直刺脊背。不必回头,也能想象他按在腰间青釭剑柄上的手,指节必然已用力到青白,如同冰雕!那双总是清澈坚定的眼眸里,此刻想必正翻涌着被玷污的愤怒与无声的质问。名节!子龙视若性命的名节!此刻却被赵范这龌龊小人当作晋身的筹码,连同这无辜女子,一同摆上了权力的祭坛!
袖中,那处曾被金旋血书灼烫的腕骨内侧,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再是灼烧的滚烫,而是如同被数根极细、极寒的冰针狠狠刺入!那冰寒瞬间沿着血脉蔓延,直冲心口!金旋临死前那句“仁义刘皇叔”的嘲讽,黄忠白发浸染的血泊,魏延刀尖上滴落的叛血……无数血色碎片裹挟着冰冷的罪疚,被这冰针般的刺痛瞬间唤醒,狠狠扎入神魂深处!
“纳了。”
两个字。干涩,冰冷,毫无波澜。从我紧抿的唇间滚落,如同两块冻硬的石头砸在铺着厚绒地毯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没有看那金盘,没有看赵范谄媚的脸,更没有看身后赵云瞬间僵直的背影。目光只是空洞地落在暖阁雕花窗棂上,那一片被烛火扭曲的、摇晃的光影里。
赵范脸上的谄笑瞬间如同注入了滚油,猛地绽放开来,几乎要咧到耳根:“皇叔恩典!皇叔恩典!范代家嫂,叩谢天恩!” 他膝盖一软,就要跪倒,手中金盘却稳稳地托着,不敢有丝毫晃动。
就在赵范膝盖即将触地的瞬间,一只羽扇的翎毛尖端,带着一丝微凉的草木清气,极其自然地、蜻蜓点水般拂过了那赤金托盘的边缘。
是孔明。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赵范身侧,姿态闲雅如观庭前落花。羽扇拂过金盘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目光却并未落在盘中那惊惶如小鹿的女子身上,而是温润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投向暖阁之外桂阳城迷离的灯火。
“赵太守有心了。” 孔明的声音清朗依旧,在这充斥着献美龌龊的暖阁里,竟奇异地涤荡开一丝澄澈,“此物,” 他羽扇虚点那承载着樊氏的金盘,语气平淡无波,如同在点评一件寻常器皿,“甚好。”
他微微一顿,羽扇收回,轻轻搭在另一只手的腕间,目光转向我,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星河流转,最终沉淀为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
“此乃桂阳之鞘。”
桂阳之鞘!
四个字,如同冰冷的符咒!瞬间将那赤金托盘、盘中瑟瑟发抖的女子、赵范谄媚的笑容、乃至整个桂阳郡的归顺,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名为“权术”的冰冷鞘壳之中!樊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与城池印信无异的“物”,一件用以安抚地方、收拢人心、象征权力彻底覆盖的——“鞘”!这“鞘”,将容纳桂阳的桀骜,也将封存子龙的愤怒!金旋血书的灼痛,黄忠魏延的血腥,此刻都在这冰冷的鞘壳之下,被暂时地、强制地压服!
袖中那冰针般的刺痛,在孔明话语落下的瞬间,竟奇异地平息了,只留下腕骨深处一片麻木的冰凉。
……
桂阳的暖阁烛火尚温,武陵的寒风却裹挟着蛮荒的腥臊与战鼓的轰鸣,如同狂涛怒卷,狠狠拍打在临沅城头!
呜——咚!呜——咚!呜——咚——!!!
沉闷、雄浑、带着原始野性的鼓点,并非来自中原的战鼓,而是以整张巨鳄皮蒙就的蛮鼓!鼓槌是染血的巨兽腿骨!每一次擂动,都仿佛直接敲击在人的心脏上,震得脚下大地都在微微颤抖!鼓声来自沅水对岸,来自那一片密布着狰狞图腾、插满染血翎羽的蛮军大阵!
沙摩柯!
五溪蛮王!他如同从洪荒走出的魔神,屹立在阵前一块巨大的赭红色岩石上。赤裸的上身涂满诡异狰狞的靛蓝战纹,肌肉虬结如铜浇铁铸,脖颈上挂着一串森白的、尚带血丝的巨兽獠牙。他手中并无常规兵器,只握着一柄巨大的、顶端镶嵌着尖锐黑曜石片的骨质战锤!每一次随着鼓点挥舞战锤,他口中便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混合着鼓点,掀起肉眼可见的气浪,冲击着冰冷的江水!
轰——哗啦——!
在他狂暴的声浪与蛮鼓的共振之下,原本还算平缓的沅水江面,竟猛地掀起数丈高的浊浪!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断木碎石,狠狠拍击在临沅城古老的基石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水雾弥漫,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鱼类的腐败气息!
“嗷嗷嗷——!!!”
数以万计的蛮兵,脸上涂着同样的战纹,挥舞着骨刀、石斧、毒箭,发出震天动地的、毫无意义的嘶吼!那吼声汇聚成一片狂暴的声浪之海,充满了对文明秩序的彻底蔑视和对血腥掠夺的无限渴望!整个武陵,仿佛在这蛮荒的鼓噪与江水的怒号中,摇摇欲坠!
“鼠辈安敢——!!!”
张飞狂暴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试图压过那蛮鼓的轰鸣!他须发戟张,丈八蛇矛指向对岸沙摩柯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狂暴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然而,这一次,他那足以震落寒霜的怒吼,竟被那原始、蛮横、数量庞大的声浪硬生生淹没!如同巨浪中的一叶扁舟!
就在张飞怒极,赤兔马上的关羽也凤目含煞,青龙刀发出低沉的嗡鸣,准备下令强攻的刹那!
我袖中腕骨处,那片因孔明“入鞘”之言而暂时麻木的冰凉,毫无征兆地——彻底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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