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赤壁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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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的降表,雪片般飞落案头,堆叠的素帛几乎要将那方象征权柄的铜雀镇尺淹没。空气里弥漫着新墨的湿气,混杂着窗外初春料峭的寒意。蔡瑁——那个昔日盘踞江汉、自诩水战无敌的荆州水师都督,此刻正匍匐在冰冷的金砖地上。他一身华贵的锦袍沾满了仆仆风尘,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双手却高高托举过头顶。掌心之中,一枚青铜铸造、雕刻着狰狞虎头的兵符,在殿内煌煌灯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而沉重的幽光。那是统领荆州十万水军、数千艨艟巨舰的信物。他献上的,是荆州九郡的命脉,是整个南中国的半壁门户!
殿内死寂。唯有蔡瑁粗重压抑的喘息声,细微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间。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等待着最终的裁决——是生?是死?
我并未看他。目光掠过那枚代表着滔天权势的虎符,掠过蔡瑁卑微如尘的身影,投向殿外高台。铜雀台巨大的阴影投下,覆盖了半个庭院。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身旁冰冷的青铜栏杆。金属特有的凉意,顺着指腹,一路蔓延至心口,却奇异地压不住那股自胸臆间升腾而起、几乎要焚尽苍穹的灼热洪流!
荆州!不战而降!长江天堑,门户洞开!放眼宇内,袁绍已成冢中枯骨,吕布、袁术灰飞烟灭,刘表……哼!至于那织席贩履的刘玄德?丧家之犬罢了!还有谁?还有谁能挡我曹孟德百万雄师?!
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之气,如同挣脱囚笼的孽龙,轰然冲上头顶!我猛地转身,宽大的袍袖带起一股劲风,扫落案几上几卷未阅的降表。目光如电,扫过阶下侍立的文武,扫过匍匐在地的蔡瑁,最终投向殿外那浩渺无垠的、仿佛已尽在掌握的南天,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种斩断乾坤的决绝与狂放,轰然炸响在铜雀台空旷的殿宇之中:
“天下英雄——” 我刻意停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惟使君与操耳!” 余音在梁柱间回荡,震得烛火摇曳。阶下,荀彧猛地抬起眼,清癯的脸上血色尽褪,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郭嘉?若奉孝在……他定会死死拉住我的袍袖吧?可惜……他咳尽最后一口血,早已埋骨北邙。这天下,终究只剩我一人独行!
长江。真正立于它的面前,方知何为天堑!浩荡的浊流自天际奔涌而来,挟裹着万钧之力,撞击在陡峭的矶石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咆哮!浪头卷起丈高,如同千万头咆哮的巨兽,前赴后继地扑向岸边,激起漫天浑浊的水沫,带着浓重的泥腥气,狠狠砸在脸上、身上。江风凛冽如刀,刮得人几乎站立不稳,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发出撕裂般的悲鸣。
放眼望去,自乌林至赤壁,千里江面,已被我的战船彻底填满!巨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堡垒,艨艟斗舰密如过江之鲫。粗逾人臂的铁索,裹着浸透桐油的牛皮,在波涛起伏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将大小船只牢牢锁扣在一起!船连着船,舰挨着舰,甲板铺展如通衢大道,一直延伸到水雾弥漫的江心,直至视野尽头!百万大军,在这钢铁与巨木构筑的浮城之上,枕戈待旦!战鼓声、号角声、兵刃的铿锵声、操练的呐喊声……汇成一股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巨大声浪,与江水的咆哮分庭抗礼!
这就是我的力量!足以碾碎一切螳臂当车的蝼蚁!江东?周瑜?诸葛村夫?刘玄德?在如此煌煌军势面前,不过蚍蜉撼树!一股灼热的豪情在胸中激荡,几乎要破腔而出!
“丞相!” 一个苍老而急促的声音穿透了喧嚣的风浪。程昱跌跌撞撞地分开护卫,冲到近前。他须发皆被江风吹乱,脸色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异常凝重。他枯瘦的双手,颤抖着捧起一片色泽幽暗、布满玄奥裂纹的龟甲,那裂纹在阴郁的天色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昨夜……昨夜老臣焚香祷祝,占卜天象……此甲裂痕,乃……乃大凶之兆啊!”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我,“巽位风起,离火当空!主……主东南风烈,火攻之厄!此乃天象示警!丞相!请……请速速退兵!解开连环!分散船队!否则……否则……”
“否则如何?!” 我猛地转身,厉声打断他!江风卷起我的袍袖,猎猎作响。目光如冰锥,刺向程昱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刺向他手中那片象征着“天命”的龟甲!天象?凶兆?火攻?!哈!一股被冒犯的暴怒和源自绝对力量的狂傲瞬间冲垮了理智!这老朽,竟敢以这腐朽的龟壳,妄测我的霸业?!
我劈手夺过旁边亲兵捧着的酒盏!温热的酒液在狂风中泼洒!猛地将青铜酒盏狠狠砸在脚下的甲板上!
“哐当——!”
刺耳的碎裂声,压过了风声浪吼!
“吾提八十万貔貅之师!” 我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雄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炸响在甲板之上,压过了所有的喧嚣,“顺天应人,南下扫穴!旌旗所指,逆者皆亡!周瑜黄口小儿,诸葛村野匹夫,刘玄德丧家之犬!纵有妖风邪火,焉能动我铁索连舟分毫?!” 我猛地踏前一步,靴子踩在碎裂的青铜残片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手指戟指对岸那一片朦胧的水寨轮廓,“天象?孤——就是天象!”
程昱捧着龟甲,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灰败如死,嘴唇哆嗦着,终究一个字也未能再说出。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深不见底的绝望。
风,不知何时变了。白日里还狂躁地自西北卷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此刻,入夜已深,那风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渐渐微弱下去。江面诡异的平静下来,只有连营船队随着水波轻轻摇晃,锁链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咯吱”声。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闷,带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不安的湿气,仿佛吸进肺里的不是空气,而是滚烫的铅块。
死寂。一种大战前令人窒息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巡夜兵卒的脚步声,都刻意放得极轻,如同鬼魅。
我并未安寝,甲胄未解,按剑立于楼船最高层的望台。倚天剑冰冷的剑柄抵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目光穿透浓重的夜色,死死锁在对岸那片沉寂如死的江东水寨。太静了。静得反常。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一丝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骤然撕裂了粘稠的夜!
“咻——!”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
声音由远及近,瞬间连成一片凄厉的尖啸!如同地狱之门洞开,万鬼齐哭!
“敌袭——!!!” 了望塔上,哨兵撕心裂肺的惨嚎刚刚响起,便被淹没在更加狂暴的声浪之中!
视野尽头,漆黑的江面上,猛地亮起一点火光!随即是十点!百点!千点!万点!如同夏夜骤然爆发的萤群,又像是从地狱深渊喷涌而出的岩浆!无数艘轻捷如燕的走舸快船,借着那悄然转向的、温热的东南长风,如同离弦之箭,从黑暗的江心深处狂飙而出!船头,赫然燃烧着熊熊烈焰!
“火船!是火船!!!” 绝望的嘶吼瞬间在庞大的连营船队中炸开!
晚了!
第一艘燃烧的走舸,如同扑火的疯蛾,狠狠撞上了一艘巨大的艨艟!轰!浸满油脂的船头瞬间爆裂!冲天烈焰如同狂暴的火龙,猛地窜起!贪婪的火舌疯狂舔舐着干燥的船体、浸透桐油的缆绳、覆盖着牛皮和生漆的船帆!
一点火星,两点火星……在温热的东南风猛烈吹拂下,瞬间连成一片!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轰隆隆——!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赤红的、金黄的、妖异的紫色……无数条狂舞的火蛇冲天而起!它们扭曲着、咆哮着、互相吞噬着、疯狂蔓延着!点燃了甲板!点燃了桅杆!点燃了堆积如山的粮草!点燃了士兵身上的衣甲!点燃了……那横锁江面、引以为傲的粗大铁索!
“啊——!”“救命!”“火!火啊!”
惨嚎声!爆炸声!木材断裂的巨响!船体倾覆的轰鸣!被点燃的士兵如同人形的火炬,惨叫着在甲板上翻滚、坠落!冰冷的江水瞬间被煮沸,蒸腾起浓密的、带着焦臭肉味的白雾!整个长江,从乌林到赤壁,彻底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炼狱火海!浓烟滚滚,遮星蔽月,将天空染成一片绝望的暗红!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灼烤得皮肤生疼,吸入的空气都带着火焰的灼烫!
我脚下的巨大楼船,也未能幸免!数艘燃烧的火船如同跗骨之蛆,狠狠撞在船体上!爆裂的火焰瞬间沿着涂满油脂的船壁向上攀爬!脚下的甲板开始发烫、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浓烟呛入喉咙,带着死亡的气息!
“保护丞相!快!保护丞相!” 许褚、张辽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毁灭交响中显得如此微弱。他们带着亲卫,拼命想将我架离这即将成为巨大火炬的死亡之船!
我猛地甩开他们的手!身体如同钉子般死死钉在剧烈摇晃、烈焰环伺的望台边缘!倚天剑呛然出鞘,冰冷的剑锋映照着四面八方狂舞的、吞噬一切的火焰,映照着我须发皆被热浪燎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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