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局中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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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青岚宗内门最高的天枢殿飞檐之上。檐角狰狞的嘲风兽首在幽暗的灵灯光晕里沉默着,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扑下来择人而噬。殿内却是一片煌煌灯火,暖玉铺地,灵檀生香,丝竹管弦之声流淌于描金绘彩的梁柱之间,柔和得近乎虚假。一场专为“功臣药仆”云黯而设的宴席,正弥漫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云黯垂首坐在下首末席,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杂役青衫在满殿锦绣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一片误落锦缎的枯叶。他眼观鼻,鼻观心,呼吸放得极轻、极缓,竭力收敛着体内的一切异动。朱雀密匙在丹田深处缓缓旋转,每一次微不可察的转动都带起一丝灼热的暖流,沿着经脉游走,无声地加固着那层隔绝内外探查的无形屏障。他必须像一块真正的顽石,绝不能让殿上那位端坐主位的青岚宗主楚啸天,窥探到一丝属于“云家余孽”的气息。

楚啸天高踞主位,一身玄色绣金云纹的宗主常服,面容儒雅,三缕长须垂落胸前,目光温和地扫视着殿内,偶尔落在云黯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与嘉许。“云黯,”他声音醇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穿透力,“清歌此次能转危为安,你寻药之功当居首位。此宴,当为你而设。不必拘谨。”

“弟子惶恐,职责所在,不敢居功。”云黯起身,深深一揖,动作刻板到近乎僵硬。他能清晰感觉到,随着楚啸天的目光落下,数道无形的神念如同最细密的蛛网,瞬间笼罩了他全身,试图穿透皮肉,窥探内腑甚至魂魄的波动。这些神念来自楚啸天本人,也来自他左右侍立的长老,冰冷、锐利,带着审视猎物的意味。

丝竹声稍歇,侍者鱼贯而入,奉上佳肴美酒。玉盘珍馐,灵果琼浆,灵气氤氲,皆是外门杂役终其一生也难以想象的珍品。一只羊脂白玉壶被捧到云黯案前,侍者动作轻柔地为他面前的碧玉杯斟满。酒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琥珀色,内里仿佛有丝丝缕缕的银光流转,甫一斟出,便有一股极淡、却直透神魂的冷香弥漫开来,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想要松懈、沉溺。

问心酒!

云黯心头警钟狂鸣。此酒并非毒药,却能瓦解心防,诱引饮者吐露心底最深的秘密,对神魂施压极大。楚啸天果然要动手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受宠若惊的呆滞,藏在袖中的手却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与此同时,丹田深处那枚朱雀密匙骤然加速旋转,一股沛然灼热的气息轰然升腾,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在经脉之外、皮肤之下,形成了一层肉眼无法察觉、却坚韧无比的“火膜”。那股直透神魂的冷香刚一触及这层火膜,便如同冰雪投入熔炉,嗤嗤作响,瞬间化为虚无,只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凉意,旋即被朱雀之力驱散殆尽。

“此乃‘涤尘酿’,有清心明性之效。”楚啸天举杯,目光温和依旧,却如鹰隼般锁定了云黯的反应,“云黯,你为清歌尽心竭力,当饮此杯。”

“谢宗主赐酒。”云黯双手捧起玉杯,指尖微微颤抖,显得笨拙而紧张。他深吸一口气,闭目,仰头,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冰凉一线,随即被体内奔涌的朱雀之力彻底吞噬炼化,未能掀起半分涟漪。但他的身体却猛地一僵,脸上迅速泛起一层不自然的潮红,眼神瞬间变得迷离涣散,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握着酒杯的手晃了晃,碧玉杯“当啷”一声滚落在暖玉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呃…好…好酒…”他含糊地嘟囔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一副酒力上头、神智昏沉的醉态。唯有在无人窥见的眼底最深处,一丝冰寒的清明如磐石般稳固。

“看来这酒性颇烈啊。”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捋须笑道,眼神却锐利如针。

楚啸天不置可否,只对侍立在云黯案几不远处的厉刑淡淡道:“厉堂主,云黯似不胜酒力,再为他添些茶水醒醒神。”

“是。”厉刑应声,那张刀削斧凿般的冷硬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迈步上前,从侍者托盘中取过一只青玉茶壶。就在他俯身,为云黯面前空置的茶杯倾倒清冽茶水的刹那,那握着壶柄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隐晦地在光滑的玉质壶身上,用指关节轻轻叩击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轻微得几近于无,混在殿内残余的丝竹余韵里,几不可闻。但那三声极其规律的叩击,却像三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在云黯紧绷的心弦之上!

一个早已约定、只存在于两人生死边缘的暗号!

——信我!

云黯身体醉态的摇晃似乎更剧烈了些,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仿佛醉得更加厉害。但就在他头颅低垂,额发遮住眼眸的瞬间,瞳孔深处猛地一缩。厉刑…他在这个时刻传递这个信号?他究竟要做什么?是宗主授意的试探,还是…他真的站在自己这边?无数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朱雀密匙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得更加湍急,灼热的气息几乎要透体而出。

“厉堂主…倒茶…也这般…威风凛凛…”云黯醉醺醺地嘟囔着,舌头似乎都大了,伸手去够茶杯,动作笨拙,指尖“不经意”地扫过厉刑执着茶壶的手腕。就在这肌肤接触的万分之一刹那,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意念,如同最细的银针,顺着接触点猛地刺入厉刑的识海!

那并非攻击,而是一段被精心编织、扭曲过的记忆碎片——

… … 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冒着青烟,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小小的身体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按在残破的供桌之下,缝隙外,是漫天泼洒的血雨,是此起彼伏、戛然而止的惨叫。视野剧烈晃动,只能透过狭窄的缝隙,死死盯住庭院中心那个唯一清晰的身影: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背对着他,正缓缓从一具尚在抽搐的躯体上拔出滴血的弯刀。那背影如山岳般沉重,带着毁灭一切的煞气。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窥视,微微侧头,露出小半张被狰狞鬼面具覆盖的脸孔,面具的眼洞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炼狱之火,冰冷地扫过供桌的方向… …紧接着是剧烈的颠簸,仿佛被人扛在肩上飞速逃离,那猩红的目光在记忆中无限放大,成为一片吞噬一切的血色深渊… …

这段记忆碎片充满了孩童视角的极致恐惧和扭曲感,核心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血煞宗!那猩红的鬼面,那毁灭的背影,清晰无误地将灭门的元凶烙印在血煞宗身上!

厉刑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万分之一瞬,倾倒的茶水在杯中荡起一圈涟漪。他脸上依旧冷硬如铁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波动。他直起身,将茶壶放回侍者托盘,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意念传递从未发生。

“好好醒醒酒。”厉刑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目光落在云黯醉态毕露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囚犯般的漠然。

楚啸天高踞主位,将下方的一切细微互动尽收眼底。他看似随意地品着杯中灵酒,实则神念如蛛网般笼罩着整个大殿。云黯饮下问心酒后的“醉态”,厉刑倒茶时那极其短暂的凝滞,云黯传递记忆碎片时精神力的微弱波动… …都没有逃过他的感知。他嘴角噙着的那一丝温和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眼神却愈发幽深难测。是真是假?是这杂役天赋异禀神魂坚韧,还是… …他体内真有什么东西能抵御问心之力?楚啸天的手指在宽大的袍袖中,轻轻捻动着一枚冰凉的银针,针尖在袖内黑暗中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寒芒——那是他方才在问心酒斟出前,悄然探入酒壶验毒之物。

“宗主…”云黯摇摇晃晃地扶着案几边缘,试图站起来行礼告退,身体却软绵绵地再次跌坐回去,醉眼朦胧地看向楚啸天,口齿不清地哀求,“弟子…弟子实在…不胜酒力…恐污秽殿堂…求…求宗主开恩…容弟子告退…”

楚啸天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片刻后,才宽容地挥了挥手:“也罢,既如此,便下去歇息吧。厉刑,遣人送他回去。”

“遵命。”厉刑微微躬身。

两名身着灰衣、面无表情的执法堂弟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烂醉如泥”的云黯。云黯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两人身上,头颅深垂,发出粗重而含糊的鼾声,任由他们将自己拖离席位,脚步踉跄地朝着灯火通明的大殿侧门挪去。暖玉地面光可鉴人,映出他拖沓摇晃的身影。

就在云黯的身体即将被拖出那扇描绘着祥云仙鹤的巨大殿门阴影的刹那,一股冰冷、凝练、如同实质的意念,如同贴着地面无声游走的毒蛇,精准无比地钻入他的耳中,直接刺入他的识海最深处!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几乎要冲破冰封的滔天恨意,赫然属于厉刑!

“我知道你是谁。”

“但我的仇人…是楚啸天!”

云黯的身体在两名执法弟子手中猛地一僵!那极度的僵硬只持续了万分之一刹那,快得连架着他的两名弟子都毫无所觉。醉酒的鼾声依旧含糊地从他喉咙里挤出,仿佛只是无意识的梦呓。但他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厉刑!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口中的“仇人”…是宗主楚啸天?!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几乎要冲破他强行维持的醉态伪装。朱雀密匙在丹田内骤然爆发出灼目的红光,强行压下了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震荡。厉刑的立场,在这短短一句话中彻底翻转!这不再是试探,而是赤裸裸的结盟信号!一个掌管执法堂、以铁血无情着称的“铁面阎罗”,竟与宗主有着血海深仇?这背后隐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云黯只觉得眼前这金碧辉煌、丝竹悦耳的天枢殿,瞬间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幽冥鬼蜮,每一片琉璃瓦,每一根蟠龙柱,都散发着致命的杀机与谎艳的气息。

他任由自己被拖行,意识却从未有过的清醒和混乱交织。厉刑的警告像冰冷的烙印刻在脑中。楚啸天…这个收养楚清歌、高高在上的宗主,才是厉刑的仇敌?那云家的覆灭…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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