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阴魂环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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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哭渊底的世界，是浓墨重彩的死寂。

云黯是被彻骨的阴寒刺醒的。他猛地睁开眼，视野里只有一片混沌的灰黑，浓稠的雾气带着腐朽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寒气直直灌入肺腑深处，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他本能地想蜷缩身体，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立刻从左肩炸开，瞬间蔓延全身，让他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铁锈味。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借着渊底不知从何处渗出的、幽绿如鬼火的微光，勉强看清了自己的处境。身下是冰冷湿滑的岩石，覆盖着一层粘腻的苔藓，更深处，则是层层叠叠、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的森白骸骨，人类的、兽类的，相互交错、挤压、碎裂，铺满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土地。巨大的、断裂的肋骨斜插向浓雾深处，如同通往地狱的惨白门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骨粉、湿土和腐败血肉的诡异气味，浓得化不开。

是了。他最后记得的画面，是身后幽墟城主府高手那几乎撕裂空间的剑光，是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贪婪而凶狠的杀气，是脚下深不见底、翻涌着绝望阴煞的鬼哭渊口。没有半分犹豫，他选择了深渊——至于这里，九死尚有一生。

“咳…咳咳……”他试图撑起身体，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左肩那道几乎贯穿的剑伤最为致命，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诡异的灰败色，显然是沾染了渊底的阴毒之气。肋骨不知断了几根，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钝刀在胸腔里搅动。腿上、背上更是遍布着深可见骨的裂口和灼伤，城主府最后那记爆裂符的冲击力几乎将他碾碎。血早已浸透了破烂的衣衫，此刻又在身下的岩石苔藓上晕开新的暗红，粘稠冰冷。他颤抖着摸索腰间那个沾满污血的皮囊，还好，蕴神玉髓温润的触感透过皮囊传来，带来一丝微弱的心安。那是他用命换来的钥匙。还有那枚冰冷的、刻着骷髅头的骨牌信物，也还在。

“得…找个地方……” 他牙齿打着颤，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留在这里，用不了一时三刻，他不是失血而死，就是被这无所不在的阴寒之气彻底冻结血脉，或者成为这累累白骨中的新成员。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寸寸向前挪动。断骨摩擦着内脏，每一次拖行都在身下的骸骨堆上留下刺耳的刮擦声和蜿蜒的血痕。浓雾中，似乎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被这声响和血腥味吸引，悄无声息地汇聚过来。

“嗬……”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带着极致的怨毒和冰冷，几乎贴着云黯的耳廓响起！

他猛地扭头，心脏几乎停跳。

就在他身后不足三尺的地方，浓雾诡异地扭曲着，凝聚成一个模糊、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燃烧着惨绿磷火的窟窿，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绝望、疯狂的负面情绪，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云黯的脑海！

阴魂！

纯粹的怨念与阴煞之气凝聚的怪物！

云黯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反应，身体在剧痛中强行向侧方翻滚！

“嘶啦——！”

他原来趴伏的地方，岩石苔藓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三道深达寸许、冒着丝丝黑烟的爪痕！那阴魂一击落空，磷火般的眼窟窿里似乎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发出更加尖锐、饱含恨意的嘶鸣，再次扑来！速度更快，带起的阴风让周围的雾气都剧烈翻涌！

云黯避无可避！他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指尖触到了一块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碎片——锁魂钉！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可能对灵体有效的东西！

“滚开！” 他嘶吼着，带着一种濒死的狠厉，将锁魂钉碎片狠狠朝扑来的阴魂挥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极其细微的“嗤”响。

锁魂钉碎片上骤然亮起一道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乌光！

那扑至眼前的阴魂，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半透明的魂体猛地一滞，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无声尖啸！它那模糊的轮廓剧烈地波动、扭曲，燃烧的磷火瞬间黯淡了大半！锁魂钉碎片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并不强，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对魂体近乎本能的压制和吞噬感！

阴魂像是遇到了天敌，带着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放弃了攻击，化作一道扭曲的灰影，尖叫着倒飞入浓雾深处，消失不见。

云黯握着锁魂钉碎片的手微微颤抖，脱力地垂落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淌下。有效！但这碎片太小了，力量有限，刚才那一下更像是惊吓而非实质性的重创。而且……

他猛地抬头，心脏沉入谷底。

浓雾并未因一只阴魂的退却而平静。相反，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和阴魂临退前的尖啸，如同在死寂的渊底投下了一块巨石！

“呜呜呜……”

四面八方，无数个凄厉、怨毒、饱含饥饿与疯狂的呜咽声同时响起！灰黑的雾气剧烈地翻腾，一个个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惨白影子从骸骨堆里、从岩缝中、从浓雾深处缓缓“浮”了出来！

它们有的如同扭曲的人形，有的像膨胀的兽类残骸，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蠕动、长满怨毒眼睛的雾气聚合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数不清的惨绿、幽蓝、暗红的磷火在雾气中亮起，贪婪地锁定了云黯这个散发着浓烈血气与生魂气息的“猎物”！

他被包围了！彻底陷入了阴魂的海洋！

绝望如同渊底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云黯的四肢百骸。一只阴魂尚能靠锁魂钉碎片惊退，这铺天盖地、成百上千的阴魂涌上来，别说他现在重伤濒死，就是全盛时期，也绝对会被撕成碎片，连魂魄都会被分食殆尽！

跑！必须跑！离开这片骸骨滩！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和尖锐的疼痛刺激着濒临崩溃的神经。他不再顾及伤口撕裂，手脚并用，甚至用上了肩膀和下巴，疯狂地朝着前方雾气相对稀薄、似乎有一片嶙峋石壁的方向爬去！身下冰冷的骸骨被碾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拖行出的血痕更加刺目。

“嗬嗬……”

“呜……”

阴魂们动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和呜咽，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惨白的魂影在浓雾中拉出无数道扭曲的轨迹，浓郁的阴煞之气几乎凝成实质，让云黯感觉像是陷入了冰冷粘稠的沥青池中，每一次移动都无比艰难。

一只速度最快、如同剥皮猴子般的瘦小阴魂率先扑到云黯身后，腐烂利爪般的魂体手臂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抓向他的脚踝！

云黯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冻彻骨髓的阴毒气息！他猛地蹬腿，右腿如同鞭子般甩出，用尽力气踢在骸骨堆上一根突出的、尖锐的腿骨上！

“咔嚓！” 腿骨折断的声音分外清脆，剧痛让云黯眼前一黑，但也借着这股反作用力，身体向前猛地蹿出了一小段距离！

“嘶啦——！” 阴魂的利爪几乎是擦着他的靴底划过，抓在了那根断骨上，坚硬的骨头瞬间被腐蚀出几道深深的黑色痕迹！

更多的阴魂扑了上来！它们没有实体，攻击却带着可怕的阴毒和侵蚀性，爪影、撕咬、甚至直接穿透身体的精神冲击！

云黯左支右绌，锁魂钉碎片被他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挥出，都伴随着一声阴魂惊惧的尖啸和短暂的退却，乌光在浓雾中不断闪现，如同风中的残烛。但阴魂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每一次格挡退开几只，立刻就有十几只从其他方向填补空隙！

“噗！” 一道冰冷的、如同实质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在云黯的后心！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金星乱冒，动作瞬间迟滞。

“呜！” 一只如同巨熊残骸般的庞大阴魂抓住机会，魂体凝聚的巨掌带着撕裂空气的阴风，当头拍下！那恐怖的威压，足以将寻常修士的神魂直接震散！

躲不开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云黯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握着锁魂钉碎片的右手猛地回缩，竟不是去格挡那巨掌，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肩那处最深的伤口！

“噗嗤！”

冰冷的锁魂钉碎片深深扎入血肉模糊的创口！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让他瞬间昏厥过去！但伴随着这自残般的剧痛，一股源自他体内深处、被重重封印镇压的、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丝古老蛮横气息的力量，似乎被这剧痛和锁魂钉的气息强行刺激了一下！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