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本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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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帛之声在这死寂的冰窟里显得格外惊心。宁莞只觉得腰间一凉，一块坚韧的内衬布料已被他利落地撕扯下来。动作干脆、直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战王独有的强硬。

“忍忍。”他咬着牙，下颌线绷得死紧，冷汗如小溪般蜿蜒流下。他用完好的右手和牙齿配合，将那布条紧紧缠绕在自己左肩胛那狰狞的伤口上。布料迅速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透，暗红一片，每一次缠绕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剧颤和粗重的喘息。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冰窟里万年不化的寒气，沉甸甸地压在宁莞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撕下的，是她的衣衫，裹住的，是他为她豁出的命。

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厚重的冬衣，狠狠扎进骨头缝里。宁莞蜷缩在冰窟一角，冻得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色的霜气。这冰窟就像一个巨大的天然冰棺，隔绝了外面的暴风雪，却将千年寒冰的冷意一丝不漏地锁在里面。她抱紧双臂，徒劳地试图留住一点体温，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东方煜靠坐在她对面的冰壁上，脸色在幽蓝的冰光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仿佛在与体内肆虐的剧痛和寒气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杀。额角渗出的冷汗，在极低的温度下，竟隐隐有凝结成霜的迹象。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被寒冷和疼痛无限拉长。宁莞的意识在冻僵的边缘挣扎徘徊，眼皮沉重得只想合拢。

就在这时，一阵异常的窸窣声传来。宁莞猛地惊醒，看见东方煜动了。他仅凭完好的右臂支撑着身体，挪到了她身边。动作牵扯到伤处，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冷就抱紧些！”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疲惫，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宁莞死寂的心底激起剧烈的涟漪。

没等她反应，一股滚烫的热源已经贴上了她的后背。是东方煜宽阔坚实的胸膛。那惊人的热度穿透彼此厚重的衣物，蛮横地熨贴过来，驱散着刺骨的冰寒。宁莞的身体骤然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耳根一片滚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重有力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灼人的力量，敲打在她的脊背上。

他伸出完好的右臂，绕过她的肩头，以一种守护的姿态，将她更紧地圈入怀中。那臂膀沉重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冰冷的空气似乎被这紧密的拥抱隔绝开了一个小小的、滚烫的空间。属于他的气息——冷冽的雪松、微咸的汗意、还有浓重的血腥——霸道地将她彻底笼罩。

宁莞的身体起初僵硬得像块木头，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疯狂冲撞，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她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贴近，更何况是这个素来冷峻威严、令人生畏的战王。然而，那源源不断透过后背传递而来的、如同熔炉般炽热的体温，是如此真实而强大。它像拥有生命一般，强势地驱逐着她骨髓深处那几乎要凝固的寒意。僵硬在暖流的持续冲击下，一点点软化、消融。她紧绷的肩颈不自觉地放松，几乎是本能地，身体微微向后，更深地偎进那个坚实而滚烫的避风港。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暖意，从被冻僵的四肢百骸里悄然滋生，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

冰窟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宁莞的脸颊贴着他胸前的衣料，那布料被他的体温烘烤着，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和属于他的气息。

“为什么？”宁莞的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为什么…要跳下来？”她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准确，又低声补充，“以你的身手…本可以避开那冰缝的。”

身后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呼吸声似乎停滞了刹那。沉默在冰窟里弥漫开，只有冰棱上凝结的水珠滴落的声响，清脆而冰冷。

许久，东方煜低沉的声音才贴着宁莞的头顶响起，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却沉甸甸的，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本能。”

简单的两个字，却蕴含着千钧之力。那是一种无需权衡、无需思考，在生死瞬间超越一切理智的下意识反应。不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是烙印在骨血里的本能——护她周全的本能。

宁莞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酸胀得厉害，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残存的恐惧。她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更紧地抓住了他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指尖隔着衣物，能感受到那臂膀上虬结的肌肉和沉稳的力量。

冰窟里再次陷入寂静，但这寂静却与之前的冰冷绝望截然不同。一种无声的、滚烫的东西在两人紧贴的身体间流淌、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