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归途暗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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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途中，车厢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奥迪A6平稳地行驶在返程的路上，与来时的沉默不同，此刻的寂静带着沉甸甸的恐惧和怨毒。

兰强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不敢看后视镜，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后座那道冰冷的目光，像芒刺在背。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让他心惊肉跳，生怕那个小崽子突然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柳如懿缩在副驾驶座上，身体紧绷，双手绞在一起，脸色依旧苍白。她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后座，看到天赐平静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那份与年龄不符的镇定让她心头发寒。她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或者试探一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怕说错话，彻底激怒这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儿子”。

天赐确实在看窗外，但他看的不是风景。他在回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心悸，以及那份彻底的决裂带来的冰冷。

他握着口袋里的旧手机，那坚硬的轮廓给了他一丝安全感。

他知道，这东西现在是他的护身符，也是悬在兰强和柳如懿头顶的利剑。他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要让他们知道，这把剑随时可能落下。

“咳，”兰强喉咙发干，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天赐啊，刚才……真是个意外。那老房子的墙，年久失修了，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倒下来。你没受伤吧？”

天赐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兰强的后脑勺上，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没事。”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兰强后背一僵。他干笑了两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着了吧？小孩子家家的，遇到这种事……”

“我不小了。”天赐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我知道什么是意外，什么不是。”

兰强从后视镜里捕捉到天赐那冷漠的眼神，心里一突，方向盘都差点打滑。他不敢再接话，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

柳如懿放在腿上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偷偷拿出手机，想要给谁发信息，却发现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屏幕解锁都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她胡乱按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把手机塞回包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一路无话，直到车子驶入熟悉的市区，兰强才稍微松了口气。快到家门口时，他放慢了车速，犹豫着开口：“天赐，今天的事……你看，都是误会。咱们还是一家人，对吧？回家以后，就别……”

“到家了。”天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兰强未尽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兰强把车停稳，熄了火。三人几乎是同时推开车门下车。

站在熟悉的别墅门口，兰强和柳如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信心满满地以为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现在却像两个打了败仗的俘虏，被这个麻烦牵着鼻子走。

天赐率先走到门前，没有掏钥匙，只是回头看着兰强。

兰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怒火，走上前，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天宝正坐在地毯上玩着平板电脑，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地喊：“爸！妈！你们给我买肯德基了没？饿死我了！”

看到天赐跟着父母一起进来，而且都浑身脏兮兮的，天宝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兰天赐，你掉泥坑里了？脏死了！”

柳如懿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吼了天宝一句：“玩你的去！吵什么吵！”

天宝被吼得莫名其妙，委屈地扁了扁嘴，不敢再吭声。

兰强关上门，客厅里的灯光驱散了外面的阴影，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他看着天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场面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赐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向自己的小房间。路过客厅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茶几上那个他早上出门前放下的苹果。苹果还在那里，只是颜色似乎暗淡了一些。

他什么也没说，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关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兰强和柳如懿仿佛才松开了紧绷的神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和无措。

“这……这怎么办？”柳如懿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他录下来了！他肯定录下来了！”

兰强脸色铁青，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个小畜生！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都怪你！非要去那个鬼地方！”柳如懿把气撒到兰强身上，“现在好了！把柄落到他手里了！以后我们还怎么……”

“闭嘴！”兰强猛地停下脚步，低吼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先稳住他！不能让他把东西捅出去！”

“稳住？怎么稳住？”柳如懿快要崩溃了，“他现在那个样子，油盐不进！我看他恨不得我们死！”

兰强用力抓了抓头发，眼神阴鸷：“他不敢。只要我们不逼他，他暂时应该不会乱来。他还得上学，还得在我们家住着。他要是真闹大了，对他自己也没好处。”

话虽如此，兰强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天赐最后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可怕。

“那……那手机……”柳如懿还是不放心。

“找机会。”兰强压低声音，眼神闪过一丝狠厉，“等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把手机弄到手，毁掉！只要没了证据，看他还怎么嚣张！”

两人在客厅里低声商量着对策，声音压抑，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怨毒。

而小房间里，天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他脱掉那件沾满泥土的外套，看着自己被碎石划破的手臂，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他不觉得疼，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他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那段视频。画面有些晃动，光线也不好，但兰强和柳如懿惊慌失措、面目狰狞的样子，还有那塌陷的土坑和倒塌的土墙，都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他知道，这东西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也是唯一的枷锁。他暂时安全了，但他也彻底被困在了这个名为“家”的牢笼里，与两个随时可能再次对他下手的“亲人”共处一室。

他靠着墙，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未来的路，还很长，也注定不会平坦。但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了。

他必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为了自己，也为了……弄清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