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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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闵朝，康定二十年。

天如泼墨，雨似瓢泼。

豆大的雨点犹如凶猛的巨兽，无情地拍打着一处院子墙角边的蔷薇花，似乎要将这片精心栽种的花丛淹没。

雨滴顺着院子房檐滑落，仿佛被狂风驱赶的逃兵，显得处处生机却又凌乱凉薄。

屋子里一片狼藉，血迹斑斑，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横尸血泊之中。

床榻边，一女子如雕塑般跪坐在地，悲恸欲绝，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扶住胸前插着匕首的另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

“姑······娘，逃······快逃······”

话音未落，唇边鲜血如决堤的洪水般汩汩流下。

“不，冬意，不要死，你不要死！”女子拼命地摇头，试图用手止住她唇角不断滴落的鲜血。

冬意的手颤抖着，脸上泪痕未干，却强颜欢笑，轻轻拍了拍女子，而后毅然决然地用自己的手握住胸前的匕首，用力地插了下去。

冬意缓缓闭上双眼，如凋零的花瓣般飘然而去。

“啊······！”女子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她的黑发如瀑布般散开，此时，一道闪电如利剑般划破长空，瞬间照亮了女子，她右脸庞的烧伤疤痕在耀眼的光芒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她知道冬意是以死为她争取时间，让她有机会逃离这个地方。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身上的衣裙如破碎的蝴蝶翅膀，点点斑驳，全是冬意的鲜血。

她双臂无力地垂下，目光空洞无神，脸上的疤痕使她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

她抬腿，迈入雨中，步履蹒跚，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尽的痛苦。

边走边发出撕心裂肺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冬意，你让我往哪里逃？我如今已是无处可去！”

“你们一个个的，都离我而去，我孤身一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女子加快脚步，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如被抽去脊梁般匍匐倒地，怀中似有一物滚落出来。她又哭又笑，无助的捶打着地面，忽而瞥见地上之物，心神一震，手脚并用跪爬过去。

她颤抖着拾起地上玉佩，如获至宝般跪坐雨中，战战兢兢地用那早已湿透的袖子轻轻擦拭着。

她的眼中交织着无尽的不舍与心疼，仿佛那玉佩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

口中喃喃自语：“对不起，君怀，玉佩没有碎，没碎。”

仿佛那玉佩已然被她擦拭得一尘不染，她又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怀中，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

雨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刷着她的脸庞，让她的眼睛只能微微眯起。

她忽地起身，手紧紧捂住放着玉佩的地方，又喃喃自语：“是了，君怀，我还能去见你，想来你是不会嫌弃我的。”

她步履蹒跚，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晃晃地走着，最终行至城门。城门卫兵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这个面容丑陋的女子，甚至连上前查看的兴趣都没有，便一脸嫌弃地放她出城。

出了城门，她又一头钻进了山林之中。

她的裙子犹如被泥泞玷污的残花，在风中摇曳，步履踉跄，仿佛风中残烛，不知能否走出这片山林，一路皆是荆棘，如恶魔的獠牙，张牙舞爪。

她早已被荆棘划得伤痕累累，如破碎的瓷器，却不知痛般，依旧挣扎着向自己心中的彼岸前行，哪怕她已如那即将燃尽的烛火，精疲力尽。

终于走出这片山林，来到一片坟地，她笑，她还是到了。

风雨不停，更使这片环境阴森恐怖，闪电再一次照亮这片坟地，女子唇角微微翘起，来到其中一个墓碑，缓缓跪下。

她伸出纤指，抚摸墓碑，又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温柔道：“君怀，原谅我，来晚了。”

一年，他孤零零的在里面躺了一年。

她泪光粼粼，和嘴角扬起的笑竟诡异般契合，她把没受伤的脸贴在墓碑上，闭上眼，像是能感受温暖般，“君怀，你可恨我？”

她自嘲一笑：“此生已这般，你恨我也没用了。若有来生，我们不要再相识。”话落，一道惊雷响起。

她睁开眼，又用湿透的袖子擦拭墓碑，把那块玉佩紧紧握住手里：“只是，现在，再让我任性一次，让我陪陪你······”

她说完，缓缓倒下，嘴里呢喃：“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仿佛这句话才是支撑她到这里的最后力量，她本已是强弩之末，心神俱灭。在她油尽灯枯之际，可以陪伴在他身边，哪怕早已天人永隔，她亦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