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揾英雄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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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追兵马蹄踏碎刺穿染血窗纸的晨光时。
阿朱的指尖在乔峰掌心划出凌波微步卦象，伤口渗出的血却凝成曼陀罗。乔峰忽觉她腕骨轻颤的节奏，竟如怀抱婴儿垂死时的啼哭。药铺梁柱轰然倒塌，他将最后半粒九转还魂丹咬碎渡入她唇齿——那苦味里混着雁门关的雪和松鹤楼未喝完的烧刀子。
乔峰的脚步踏碎白天与黑夜，怀中阿朱的呼吸已如游丝。她的衣襟被鲜血浸透，在夜风里绽开妖异的梅。
\"放...放手吧...\"阿朱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乔峰扭曲的面容。他的手指深深掐入她腰间的软肉，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揉进她渐冷的血脉。
\"玄慈的金刚掌，要不了你的命。\"
乔峰嗓音沙哑如裂帛，突然踉跄着撞向道旁老槐。树影婆娑间，他低头咬住她衣襟，用力撕扯。布料撕裂声惊起宿鸦，泪水在她苍白的颈间流淌成河。
破庙的供桌上燃着半截残烛，豆大的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晃。乔峰撕开阿朱的中衣，掌心血迹在她心口晕染成诡异的图腾。
\"这是...易筋经的梵文...\"阿朱忽然笑了，唇间溢出的血染红了乔峰的手腕，\"原来...原来我偷了二十年...终究...终究是错付了...\"
乔峰的指尖突然凝固在半空。供烛啪地爆开灯花，照亮她胸前蜿蜒的掌印——那分明是少林金刚掌的暗劲纹路。
雪粒子打在乔峰脸上，他的胡茬结满冰晶。怀中阿朱的身体正在变冷，却仍在轻轻颤抖。
\"乔大哥...\"她突然抓住他的衣襟，用尽最后的力气贴近他耳畔，\"你可知道...那天在雁门关...\"
乔峰的瞳孔猛然收缩。二十年前的血色残阳突然在眼前闪现，襁褓中的婴孩啼哭穿透时空。阿朱的指尖在他掌心写下三个字，墨迹未干便被雪水洇开。
\"原来...原来...\"他的声音在发抖，怀中阿朱的体温正一寸一寸被抽走。
暴雨如注，聚贤庄檐角铜铃碎响。
乔峰的脚步踏碎积水，怀中阿朱的血浸透三层衣衫。庄前三十六盏气死风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映出石碣上\"杏林春满\"四个朱砂大字。
乔峰的狼裘卷着阿朱撞开聚贤庄大门时，檐角的青铜风铃突然炸裂。她袖中的《易筋经》残页滑落，梵文在血泊里浮出\"契丹\"二字。游氏兄弟的双盾尚未合拢，降龙掌的罡风已劈碎厅前石狮——狮头滚落酒坛堆，溅起的女儿红凝成雁门关外的雪。
\"薛神医，你若救她，我乔峰来世唯你是尊。\"他的声音混着雨声砸在青石板上，怀中少女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他半边衣袖。
正厅忽有烛火摇曳，七十二道身影鬼魅般浮现。单正的五虎断门刀劈向乔峰左肩，刀尖在灯笼下泛着冷光刀锋，却在距狼裘三寸处凝住：
\"乔帮主，你弑师杀父，此刻还敢踏入中原武林的龙潭虎穴？
乔峰反手扣住刀背，虎爪功的劲气震裂单正虎口，血珠飞溅处，惊雷裂空，酒坛翻飞。
乔峰突然长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他左手仍紧抱着阿朱，右掌拍出时带起漫天酒气——庄丁刚抬出的十坛杜康，在掌风下碎成漫天琉璃雨。
\"我乔峰生平只杀该杀之人！\"
单正的刀尖已至咽喉，却见他旋身时腰间断刀出鞘，刀光如雪映出单正惊骇的瞳孔。
\"乔某今日饮酒，不问恩仇！\"
他仰头灌下绝交酒，酒气混着阿朱鬓角的曼陀罗香，在脏腑烧成野火。谭公的判官笔刺来时，乔峰以酒坛为盾，陶片迸裂如星宿海暗器，割断七条持弩右臂。
刀光与剑光在雨中交织。
阿朱的银簪刺入乔峰掌心，却听见怀中少女气若游丝：\"乔大哥...别...别为我杀人...\"话音未落，游骥的盾缘已削向乔峰咽喉。这声呢喃比任何掌法都令他心颤，降龙掌突然变招为擒龙功，夺来的钢盾在空中旋成满月，将十二枚毒蒺藜尽数弹回，钉在聚贤庄匾额\"义\"字上。
他足尖轻点，怀中阿朱被他裹在玄色大氅里送上房梁。
\"太祖长拳！\"有人惊呼。乔峰赤手空拳拆招，每一式都是少林入门功夫，偏生带着塞外风沙的剽悍。他的目光始终锁住房梁上的阿朱，见她指尖微动，嘴角便扯出一抹血线。阿朱的血顺着房梁缝隙滴落，正落在乔峰左眼。他眼前一片猩红，
\"你们要的是我乔峰的命！\"
他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三寸长的疤痕，
\"拿去吧！\"
吼声惊得檐角铜铃炸响，暴雨中无数暗器破空而来。
乔峰猛然旋身，掌风扫过之处烛火尽灭，黑暗中只余他撕裂衣襟的声响。当烛火重新亮起时，他已将阿朱的身子裹进自己衣衫，露出精赤上身的累累伤痕。
薛神医的金针穿过混战人群袭来，针尾缠着星宿派的碧磷丝。乔峰踢翻青铜鼎炉，滚烫香灰凝成\"见龙在田\"的掌意，灰烬中现出阿朱苍白的梨涡。当最后一名刀客的兵刃脱手时，乔峰忽然听见怀中人低语：\"你的心跳...比少室山的晨钟还急...\"
\"薛神医，\"他的声音突然平静如水，
\"我以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为药引，换你救她。\"
说罢屈膝跪地，膝下青砖轰然碎裂。青石板上的血泊和着雨水，乔峰撕下染血的狼裘紧紧裹住阿朱。
聚贤庄的火焰吞没了\"义薄云天\"的匾额，灰烬飘向雁门关的方向，在空中凝成未写完的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