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梵音解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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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皇宫玉兰殿内,铜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起,却驱不散满室寒意。穆妃木婉清倚着雕花床头,指尖死死攥着女儿遗落的虎头鞋,绣线早已被泪水浸得发皱。
自那日金轮法王闯入宫中,当着她的面劫走小公主,木婉清便成了失魂人,日夜守在女儿曾经的寝房,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无声垂泪。
钟灵跪坐在榻边,将温好的参汤又凑近几分:“姐姐,再喝一口吧。”她腕间的玉镯轻轻碰撞,清脆声响惊得木婉清浑身一颤。
这半年来,钟灵几乎寸步不离,白日里变着法子做木婉清爱吃的点心,夜里便守在榻前,生怕她在梦魇中伤了自己。
窗外细雨淅沥,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
段誉伫立窗前,望着雨中宫墙蜿蜒如泣。他记得那日金轮法王张狂的笑声,记得小公主啼哭着伸出的小手,更记得木婉清撕心裂肺的哭喊。
“陛下,该用药了。”钟灵的声音打断思绪,段誉回头,见她鬓边的铃兰花簪沾着水雾,恍若木婉清刚入宫时,在无量山摘下的那朵。
深夜,书房烛火摇曳。
段誉铺开陈年的雪浪笺,墨香混着案头女儿的平安锁铜锈味,刺得眼眶发涩。狼毫在砚台中转了三圈,方才落下第一笔,字迹力透纸背,似要将半年来的血泪都融进墨里。
二哥钧鉴:
展信如晤。自少室山一别,岁月倥偬,然弟每念及与二哥并肩御敌之景,犹觉热血未冷。今修此书,实乃心如刀绞,万不得已。
笔尖在“刀绞”二字上顿出墨团,段誉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窗外传来宫娥低语,恍惚又变成那日金轮法王张狂的笑声。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半年前,吐蕃金轮法王率藏边恶徒夜闯皇宫。彼时幼女在椒房休憩,那恶贼竟以龙象般若功当着婉清之面掳走吾女!弟虽率侍卫拼死阻拦,奈何法王武功诡异,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女被劫走。
写到此处,段誉将笔狠狠掷入砚台,墨汁飞溅在信笺边缘,宛如未干的血迹。他抓起案头女儿百日时戴过的银镯,冰凉的触感让心绪稍稍平复,颤抖着重新握笔:
婉清自此一病不起,每日枯坐幼女寝房,以泪洗面。钟灵日夜相伴,亲自熬煮汤药,变着法子宽慰,如此半载,方见婉清眼中重现生机。然每当夜深人静,弟见她攥着幼女遗物独坐至天明,心中剧痛,实难自抑。
烛花爆开,照亮段誉苍白的脸。他喉头滚动,蘸墨写下最紧要的字句:
今冒昧相求,一则盼二哥念及结义之情,助弟打探爱女下落;二则金轮法王野心勃勃,此番劫走稚子,恐有颠覆大理、图谋中原之意。不知灵鹫宫近日可探得北方异动?西夏、吐蕃可有异常动向?万望二哥援手!
末了,他咬破指尖,在信末按下血印,力透三层宣纸:
若能寻回吾儿,大理愿倾举国之力为二哥后盾!临书仓促,不尽欲言。盼速回音!
弟 段誉 泣血拜上
火漆封印时,段誉特意选了女儿满月那日烧制的龙凤纹印泥。当滚烫的蜡油包裹住信笺,他仿佛又看见襁褓中的小脸,忍不住将信封贴在心口,久久不愿松手。
他叫来最得力的暗卫,字字如冰:“务必亲手将信交予灵鹫宫虚竹掌门。”
雨声渐急,他望着手中密信,恍惚又见小公主肉乎乎的小手抓住自己的衣袖,天真无邪地笑着。而如今,唯有夺回女儿,才能让这死寂的皇宫,重新听见欢声笑语。
天山巅,寒风急。
虚竹立在灵鹫宫的观星台上,寒风卷起他的灰色僧袍。
远处,天山雪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宛如一柄柄插入云霄的利刃。他凝视着北方的天空,眉头紧锁——这些年来,北方大地从未平静。
蒙古的铁骑在草原上纵横驰骋,各部族被逐一征服,势力如燎原之火般迅速壮大。那些剽悍的战士,骑着矫健的战马,在首领的带领下,不断演练战术,野心勃勃地觊觎着中原的富饶土地。
而金国,虽占据着黄河以北的广袤疆域,却早已沉醉在纸醉金迷之中。贵族们骄奢淫逸,朝堂上腐败成风,曾经骁勇善战的金军也日渐懈怠,国力如同夕阳西下,逐渐衰退。
西夏与吐蕃,在蒙古的强势崛起下,被死死压制。曾经的辉煌不再,他们困守一隅,艰难地维持着脆弱的政权,无力再向外扩张,发展之路举步维艰。
至于大宋,朝廷偏安江南,文臣们安于现状,武将们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施展,毫无进取之心,只图一时的安宁。
虚竹轻叹一声,双手合十。他虽已远离尘世纷争,但对天下大势的变化却洞若观火。在他看来,以蒙古如今的势头,天下迟早要被其一统。战火一旦燃起,必将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想到此处,他心中一阵悲戚。
几日后,虚竹换上一袭普通僧袍,只带了两名贴身弟子,踏上了前往大轮寺的路途。大轮寺中,有他昔日的旧识,皆是精通佛法之人。他此番前去,名为讨论佛学禅理,实则想从这些故交口中,探听吐蕃的局势,以及金轮法王的动向。或许,能从中寻得一丝阻止战乱、拯救苍生的契机。
一路行来,他目睹了百姓生活的困苦。农田荒芜,村落破败,许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些景象更加坚定了他此行的决心。
当大轮寺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虚竹加快了脚步,心中默默念诵佛号,祈愿此行能有所收获。
翻过最后一道赤色山梁,大轮寺的金顶刺破云层,在日光下折射出万千道金光。赭红色的寺墙沿着山势蜿蜒十里,墙头装饰的法轮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惊起成群白鸽掠过九层高的菩提塔。
段誉仰头望去,三丈高的朱漆山门匾额上,\"大轮圣境\"四个鎏金大字苍劲雄浑,两侧浮雕的八部天龙手持法器怒目而视。
跨过足有半人高的门槛,檀香味裹挟着诵经声扑面而来,中轴线上七重殿宇层层递进,琉璃瓦与汉白玉台阶交相辉映,檐角垂落的经幡在风中猎猎翻飞,似有万千梵文在虚空流转。
沿着回廊前行,青石板上刻满莲花纹样,不时有身披绛红袈裟的僧人托钵而过。忽听得钟鼓楼传来浑厚的钟声,震得檐下悬着的转经筒嗡嗡作响。
绕过金刚殿,豁然开朗的中庭里,三百六十根盘龙石柱托起千佛穹顶,鎏金香炉中青烟袅袅,与天窗洒落的光柱交织成流动的金色雾霭。
最令人惊叹的是后院的转经长廊,千余尊铜制佛像沿着回廊依次排开,每个佛像手中都握着刻满经文的转经筒。当山风掠过,所有转经筒同时发出嗡鸣,声浪层层叠叠,仿佛整个寺庙都在吟唱古老的梵咒。
远处佛塔顶端的宝葫芦在暮色中闪烁微光,与天边火烧云连成一片,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人间佛国,还是西天胜景。
虚竹随着引路僧人踏入禅房时,檀香混着书卷气息扑面而来。一个老和尚正背对木门盘坐在蒲团之上。昔日那个身着宝蓝锦缎、浑身散发着凌厉气势的吐蕃国师,如今身披一袭洗得发白的粗麻僧袍,布料上还打着几个细密整齐的补丁,仿佛在诉说着漫长岁月的修行。
他的身形比记忆中更为消瘦,脊背微微佝偻,像是被岁月压弯的枯松。
光头泛着柔和的光泽,稀疏的白发从耳际生出,如同覆盖着一层薄雪。脖颈间的皮肤松弛下垂,布满深深的褶皱,每一道纹路都似刻满了过往的故事。
鸠摩智缓缓转身,虚竹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曾经锐利如鹰的双眼,如今盛满了温和与慈悲,眼角的鱼尾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眉峰上沾染着岁月沉淀的霜白,却依然保持着几分英气。高挺的鼻梁如刀削般凌厉,只是两颊深陷,颧骨突出,让整个面容显得更加清癯。
他的嘴唇微微干瘪,嘴角却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已参透了世间的一切。右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经幡布条,布条边缘已经磨得毛糙,那是常年持咒诵经留下的痕迹。左手握着一串古朴的菩提子佛珠,每颗珠子都被摩挲得圆润透亮,包浆厚重,泛着温润的光泽。
当鸠摩智开口说话时,声音不再洪亮霸气,而是变得低沉沙哑,却又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举手投足间,没有了往日的锋芒毕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每一个动作都舒缓如春风拂柳,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此刻的鸠摩智,宛如一座历经风雨的古老佛塔,褪去了华丽的装饰,却显露出最本真的庄严与慈悲。岁月带走了他的武功与锋芒,却赋予了他更深厚的佛法修为和看透世事的智慧。
他双手合十起身相迎,动作舒缓如春风拂柳,全然不见往昔凌厉。光头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脖颈间一串古朴的菩提子佛珠自然垂落,每颗珠子都被摩挲得包浆莹润,似在诉说无数个诵经的晨昏。褪去武功后的身形不再挺拔如松,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袈裟下摆扫过蒲团时,竟未带起一丝尘埃。
深陷的眼窝里,曾经盛着烈火般的骄傲与野心的双目,如今盈满澄澈柔光。当他望向虚竹时,嘴角扬起的笑意如同雪山融水般和煦,法令纹里都藏着历经沧桑后的豁达。
禅房壁上悬挂着他手书的\"诸相非相\"四字,笔锋圆融无锋,恰如他如今的心境。虚竹望着眼前这位昔日的宿敌,忽觉那道曾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刀光剑影,早已化作袅袅佛烟,飘散在岁月长河之中。
虚竹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鸠摩智抬手虚扶,指腹摩挲着腕间褪色经幡布条:\"灵鹫宫主不远千里而来,可是为那封大理书信?\"
话音未落,早有沙弥奉上酥油茶,琥珀色茶汤在粗陶碗中荡开涟漪。
虚竹端碗轻抿,茶汤中混合的藏红花气息勾起往昔回忆:\"大师曾言,'武学障'比'知见障'更易惑人。如今看来,这天下纷争,何尝不是众生被欲望所困?\"
他目光扫过壁上\"诸相非相\"的墨宝,\"世人总道善恶泾渭分明,却不知一念之间便可颠倒。\"
鸠摩智枯瘦的手指叩击木案,声如空谷跫音:\"小僧当年痴迷六脉神剑,何尝不是以'求道'为名行贪妄之事?\"
他忽然展颜而笑,眼角皱纹如绽放的菊花,\"施主可知迦叶尊者拈花典故?善恶本是虚妄,若执着于分辨,恰似水中捞月。\"
虚竹将茶碗重重一放,茶汤溅出碗沿:\"既如此,蒙古铁骑践踏生灵,西夏权臣图谋不轨,难道也要任其自生自灭?\"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经幡拍打窗棂的声响中,鸠摩智不慌不忙从蒲团下取出一卷《楞伽经》。
\"施主且看!\"泛黄经页在风中翻动,\"'如来藏是善不善因'——善念恶念皆由心生,关键在于是否勘破执念。\"
他指尖划过经文,\"金轮法王执迷武学,小僧当年何尝不是?唯有放下'我执',方能见得本心。\"
虚竹忽觉灵台清明,起身长揖到地:\"大师是说,化解纷争不在以暴制暴,而在渡化人心?\"
鸠摩智却将经卷推回案上,指腹抚过\"诸相非相\"的\"非\"字:\"非也非也,若执着于'渡化'二字,又何尝不是新的执念?\"
话音未落,禅房外传来悠远的晚钟,惊起满山归鸟。
虚竹望着鸠摩智袈裟上细密的针脚,忽然明白这位昔日枭雄,早已将武功化作更锋利的慧剑,斩断了心中所有妄念。
鸠摩智抬手轻挥,沙弥立即将冷茶撤下,换上新煮的酥油茶。铜壶倾倒时,琥珀色茶汤泛起细密金沫,在陶碗中凝成旋转的漩涡。
\"施主可知吐蕃谚语?\"老和尚指尖蘸茶,在木案画出蜿蜒曲线,\"雪山崩塌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罪。\"
虚竹望着茶汤里浮动的酥油,若有所思:\"大师是指蒙古崛起并非偶然?\"
窗外暮色渐浓,经幡的影子在墙上摇曳如群魔乱舞,鸠摩智却悠然取出念珠,每颗菩提子都被岁月磨得圆润透亮。
\"草原各部如散沙,成吉思汗却能将其熔铸成刀。\"念珠在指间簌簌转动,\"西夏的铁骑、金国的重甲,在他眼中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鸠摩智忽然停住动作,浑浊的目光望向北方,\"更可怕的是,此人懂得借'天罚'之名行杀戮之事——萨满教的'长生天',比十万精兵更能慑服人心。\"
虚竹捏紧茶碗,釉面冰凉刺骨。他想起段誉信中提到的金轮法王,喉间不由得发紧:\"如此说来,金轮法王与蒙古勾结,竟是想以密宗佛法为其正名?\"
\"正是!\"鸠摩智重重一拍木案,震得茶碗中酥油迸溅,\"密宗讲究'以欲制欲',法王却将其曲解为弱肉强食的天道。他若真助蒙古人夺得天下,届时佛门将沦为杀人的刀!\"
说罢抓起案上竹制茶筅,在茶汤中急速搅动,雪白的泡沫瞬间覆盖碗面,\"这茶沫看着华丽,底下却是暗流汹涌。\"
虚竹望着碗中翻涌的茶沫,突然想起灵鹫宫密探传来的急报:西夏王宫内藏有神秘佛窟。
他猛地起身,袈裟带起一阵劲风:\"大师之意,是要斩断这'名正言顺'的根基?\"
鸠摩智却将茶筅轻轻搁回青瓷盏,枯瘦的手指蘸取茶沫,在案上画出火焰形状:\"非也。当年小僧为求六脉神剑,一闯大理天龙寺。\"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施主可知,寺中密室藏着比剑谱更可怕的东西——一卷记载着'以佛灭佛'秘术的梵文残卷。\"
暮色彻底笼罩禅房,最后一缕天光掠过鸠摩智布满皱纹的脸,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宛如石刻。
虚竹望着老人眼中跳动的幽光,忽然意识到,这场关于天下大势的对话,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战略推演。
当酥油茶的香气与檀香在黑暗中缠绕,一场关乎佛门未来的博弈,正在悄然展开。
铜灯焰苗突然爆开,在鸠摩智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屈指弹向灯芯,火苗顿时窜高半尺,将案头摊开的《大日经》映得通明:\"密宗与禅宗,恰似两条通向雪山之巅的险径——禅宗直指本心,如赤足攀冰;密宗以相入道,似架梯凿岩。\"
虚竹摩挲着腕间佛珠,忽然想起灵鹫宫石壁上的逍遥派武学图谱:\"可金轮法王以'龙象般若功'屠戮生灵,分明将佛法化作杀人利器。\"
话音未落,鸠摩智已抓起案头青铜曼陀罗,九股杵在灯下泛着冷光。
\"曼陀罗本是供奉佛陀的法器,握在恶人手中便是凶器。\"
老和尚将曼陀罗重重顿在木案,十二瓣莲花震出嗡嗡回响,\"密宗讲究'即身成佛',法王却将'身'曲解为肉身之力。他日夜苦修龙象般若第十三层,不过是想在人间铸就金刚不坏的躯壳!\"
窗外传来转经筒的嗡鸣,混着远处狼嚎。
鸠摩智突然起身,袈裟扫落案上茶碗,琥珀色茶汤在经文上蜿蜒成河:\"施主可知'时轮金刚'的真意?那本是预言末法时代的典籍,法王却用来宣扬'以杀止杀'的邪说!\"
他枯瘦的手指戳向经文,\"看这'为护正法,当断无明'八字,在他口中竟成了侵略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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