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遗恨西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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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压得云杉林喘不过气,朱秋友攥着冻僵的手指,望着横亘在眼前的皑皑雪峰。
积雪经年累月堆积,在暮色中泛着冷蓝的光,仿佛千万把淬了毒的利刃,直插天际。寒风裹挟着细碎冰碴,像无数沙砾击打在脸上,队伍里的牦牛发出呜咽,蹄子深陷进齐膝深的雪坑,每前进一步都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那是蹄掌被冰棱割破留下的印记。
山坳间蒸腾着诡异的雾霭,时而化作狰狞兽首,时而凝成森白骷髅。
腐木横陈的沟壑里,随处可见风干的兽骨,在风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朱秋友腰间的佩刀早已结满冰碴,刀刃上凝结的血珠在低温下竟泛着幽幽紫光。他突然勒住缰绳,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雾气翻涌处,隐隐露出嶙峋的怪石,宛如无数佝偻的恶鬼,在暮色中蛰伏窥视。
终于,当他们翻越最后一座垭口时,天光乍破。脚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高原,远处圣湖如明镜镶嵌在大地,湖畔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五色绸缎在阳光下流转出神秘的光晕。远处连绵的雪山巍峨耸立,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山脚下的草甸上,零星点缀着黑色的牦牛和白色的羊群,炊烟袅袅升起,消散在稀薄的空气中。
朱秋友长舒一口气,身后半月来惊心动魄的险途,此刻都化作了吐蕃高原上一抹壮丽的剪影。
朱秋友立在逻些城斑驳的夯土城墙下,望着城头褪色的经幡在风沙中簌簌作响。
墙角丛生的杂草间,散落着锈蚀的青铜箭镞,如同这个古老国度衰败的注脚。当他踏入赞普行宫时,穹顶垂落的唐卡已布满蛛网,鎏金烛台上凝结着干涸的蜡泪,连守卫廊柱的力士浮雕,嘴角都裂开了蛛网般的细纹。
\"大理国愿以十万精兵为援...\"
朱秋友话音未落,老赞普枯瘦的手指便按住羊皮地图。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动着,脖颈上的绿松石项圈随着喘息微微起伏:\"三十年前蒙古骑兵踏碎党项时,我们曾派千人助战...\"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回来的只剩七匹空鞍马。\"
议事厅外传来孩童的啼哭。朱秋友透过雕花窗棂,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围着陶罐争抢残羹,罐底沉淀的青稞粒混着沙砾。远处的佛塔群已坍塌过半,断壁上残存的飞天壁画被风沙剥蚀得只剩轮廓,而本该回荡诵经声的寺院废墟里,野狗正叼着残破的经卷四散奔逃。
暮色笼罩王宫时,朱秋友解开行囊里最后半块酥油饼,发现饼面已爬满细小的黑虫。他将饼掰碎撒向庭院,看麻雀扑棱着翅膀啄食。
老赞普的侍臣递来牛皮卷,墨迹在羊皮上晕染:\"吐蕃子民连糌粑都难以饱腹,何谈抗蒙?\"
卷尾火漆印的藏文咒符,在昏暗中泛着暗红,如同凝固的血痂。
次日启程时,朱秋友望着城中百姓佝偻着背,用破损的牛皮袋接取浑浊的井水。商队驮着的青铜佛像,在马背上叮当作响——那是他们用十匹滇马换来的盘缠。
当马蹄踏碎城外结冰的溪流,冰层下漂浮的枯叶里,赫然裹着半截锈蚀的吐蕃刀,刀身刻着的日月图腾,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
朱秋友又走了数日,商队进入了西夏。
朔风裹挟着沙砾掠过龟裂的大地,原本还算平整的黄土路,此刻已化作深浅不一的沟壑,车辙碾过,扬起遮天蔽日的黄尘。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皆是枯槁的草木,扭曲的枝干如同垂死者的手臂,在风中无助地摇晃,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
路边的村落里,土坯房的墙皮早已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泥砖,有些墙体上还布满了裂痕,仿佛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偶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在街头游荡,他们身形佝偻,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麻木与绝望。
孩童们瘦骨嶙峋,身上的衣物补丁摞着补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空洞的眼神望着商队,却没有一丝好奇与活力,唯有饥饿与疲惫。
远处的农田里,土地干裂得如同老人的皱纹,稀疏的禾苗蔫头耷脑,毫无生机,即便有那么几株勉强生长的,也因缺水而变得枯黄脆弱,在风中摇摇欲坠。原本应该灌溉农田的水渠,如今早已干涸见底,只剩下龟裂的渠底,铺满了一层白色的盐碱,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暮色渐浓,天际的残阳宛如一颗淌血的眸子,将最后一丝余晖洒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凄艳的血色纱衣。
商队的驼铃声在死寂的旷野中回荡,显得格外孤寂与苍凉,仿佛是这片苦难之地发出的沉重叹息。
朱秋友攥着缰绳的手指骤然发白,驼铃摇晃的节奏竟与心跳重合。风沙掠过他龟裂的唇,恍惚间尝到那年草原上的马奶酒滋味,如今只剩干枯的艾草气息。
商队碾过碎石的声响惊散了思绪,他望着天边翻滚的铅云,突然想起乌云琪总爱将发丝编成细密的长辫。那时她笑说要学汉人姑娘簪花,如今在西夏王庭,怕是早已换成沉重的金冠。
他喉头泛起铁锈味,不知那些金饰压得她脖颈可还舒服?那些听不懂的党项项项话,她夜里独自落泪时,可有半分乡音慰藉?
暮色将驼队的影子拉得极长,朱秋友数着骆驼交错的蹄印,算着一别已过七个寒暑。不知她是否如传闻中生下嫡子?若真如此,那双总爱捏他衣角撒娇的手,此刻正抱着谁的孩子?风卷来远处城墙的轮廓,夯土上的裂痕像极了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他猛地扯紧缰绳,骆驼低鸣着踉跄两步,惊起一群盘旋的乌鸦。
\"过了那座烽火台,就是兴庆府了。\"
老向导的声音混着风沙传来。
朱秋友摸向腰间玉佩,那是乌云琪及笄时偷换他的物件。此刻冰凉的玉贴着滚烫的皮肤,恍惚间他又看见草原上飞扬的裙角,听见她追着马头笑喊:\"等我回来!\"
可如今,城墙根下的野蒿已枯荣七载,当年的少女,或许早已变成深宫里沉默的影子。
朱秋友踏入承天门时,青铜鎏金的门钉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九道朱漆门槛如九重天阶,每跨过一道,他都能感到商队众人愈发沉重的呼吸。
主殿檐角垂落的铁马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恍若无数双眼睛在暗处打量着这群外来者。
穹顶藻井绘着西夏特有的炽盛光佛,千手千眼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流转。朱秋友行五体投地大礼时,余光瞥见丹墀之上,年轻的夏桓宗身着团龙织金锦袍,腰间蹀躞带上的玛瑙坠子随呼吸轻轻晃动。少年帝王苍白的面容隐在十二旒冕旒之后,唯有指节无意识摩挲龙椅扶手的细微声响,泄露了他内心的局促。
\"南商远道而来,确是不易。\"珠帘后传来慵懒女声,
李太后凤辇碾过青砖,鎏金鸾鸟踏云纹的车轮碾碎满殿寂静。朱秋友抬头瞬间,正撞见那双盛着西夏戈壁冷月的眼睛——太后指尖掐着迦南香,青烟袅袅中,眉间花钿随笑意绽成血色牡丹,
\"只是这贡单上的蜀锦数量,倒比去年少了三成?\"礼仪官尖细的嗓音划破凝滞的空气:
\"赐宴鸿胪寺,南商众人暂居怀远行馆!\"
朱秋友起身时膝盖发麻,余光瞥见夏桓宗藏在袖中的手攥成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悄然滴落在盘龙柱的云纹里。
行馆朱门推开的刹那,檀香混着陈年霉味扑面而来。雕花窗棂被夕阳染成琥珀色,朱秋友抚摸着鎏金兽首门环,忽然想起乌云琪曾说想摸一摸王宫里的金器。
此刻脚下青砖沁着凉意,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晃,惊起他喉间一阵酸涩。
朱秋友将羊皮地图在檀木案上摊开,烛火映得河西走廊的标记忽明忽暗。檐角铜铃突然乱响,他下意识按住腰间短刃——七名哨探已乔装成马夫潜入马市,明日便要沿着贺兰山麓寻找通往蒙古的隐秘商道,此刻任何异动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人,晚膳备好了。\"
仆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朱秋友刚端起粗陶碗,青瓦屋檐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他喉头微动,放下碗筷时故意将银匙碰出脆响,暗处的暗卫立刻隐入梁柱阴影。
\"大人,宫中有女使求见。\"门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
朱秋友起身时打翻了烛台,火苗在波斯地毯上燎出焦痕。他望着摇曳的火光,恍惚看见乌云琪藏在帷幔后的半张脸。
铜环叩门声由缓至急,朱秋友推开雕花槅扇,月光瞬间涌进厅堂。廊下立着的宫装女子戴着银质面纱,鎏金护甲划过门扉,发出指甲刮擦铜镜般的锐响:\"朱大人果然记得故人。\"
她抬手时,腕间银铃叮当作响,正是草原女子出嫁时佩戴的样式。
朱秋友后退半步,后腰抵住案几:\"宫中规矩森严,女使深夜造访......\"
话音未落,面纱已被夜风掀起。烛火突然暴涨,将女子眼角的泪痣照得刺目——那模样竟与记忆中乌云琪分毫不差,唯有眉间朱砂痣变成了西夏特有的花钿样式。
朱秋友指尖刚触到腰间剑柄,忽觉掌心一滞——烛火将少女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竟比记忆中乌云琪单薄三分。
他深吸口气,待心绪平定才拱手行礼:\"夜色已深,姑娘若是为商队通关文书而来......\"
\"文书?\"
少女摘下鎏金护甲,指甲轻叩茶盏,发出清脆声响,\"朱大人在草原上纵马追狼时的胆识,怎到了兴庆府就只剩这般官样文章?\"
她忽然倾身向前,鬓边银凤步摇扫过朱秋友手背,\"我家主子听说故人到访,特命我来问一句——当年草原上没说完的话,朱大人可还记得?\"
茶香混着龙脑香扑面而来,朱秋友后退半步撞翻绣墩。记忆如潮水漫过七年前的敖包,乌云琪塞给他的香囊里藏着半块羊脂玉,此刻正在他胸口发烫。
\"姑娘认错人了。\"
他握紧袖中玉佩,青瓷茶盏在案上轻颤,\"在下只是寻常商贾,与贵国贵人并无瓜葛。\"
少女突然咯咯笑出声,银铃随着颤动:\"朱秋友果然是正人君子。\"
她从广袖中抽出半幅绣帕,上面的并蒂莲绣工粗犷,正是蒙古人特有的针法,
\"主子说了,明日巳时,承天寺塔顶的风,比草原的风还凉。\"
话音未落,少女已旋身出门。朱秋友追到廊下,只见她的裙裾掠过月洞门,檐角铜铃与她腕间银铃遥相呼应,在夜空中织成细密的网,将整座行馆笼罩其中。
朱秋友将绣帕贴在胸口,掌心传来的粗粝触感与记忆中乌云琪的柔软罗帕全然不同,却偏偏刺痛了他最隐秘的角落。
烛火在纱帐上投下斑驳光影,恍惚间化作草原上跃动的篝火,那年她笑着将烤得焦黑的羊肉塞给他,指腹擦过他嘴角的油渍,温度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明日巳时,承天寺塔顶......”少女的话在耳畔盘旋,惊起满室沉寂的尘埃。
他何尝不知那邀约背后藏着刀刃般的危险——李太后把持朝政,夏桓宗形同傀儡,此刻贸然相见,无论是与旧人重逢,还是卷入宫廷暗斗,都可能将商队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可绣帕上歪斜的并蒂莲,分明是乌云琪初学刺绣时的笨拙模样,那时她红着脸说要绣百朵莲花作嫁妆,针脚歪扭却满是欢喜。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的寒气顺着青砖缝渗入骨髓。朱秋友摊开地图,贺兰山的线条在烛光下化作狰狞的獠牙,仿佛在嘲笑他的优柔寡断。
若不去,七年前未送出的那句“等我接你”,恐怕要永远烂在心底;若去,不知会踩中怎样的陷阱,又该如何面对可能已面目全非的故人?
他将绣帕叠了又叠,塞进暗格最深处,却又在黎明前鬼使神差地取出,反复摩挲着边缘微微卷起的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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