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俄而,寒鸦惊飞,喙啄残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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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大吴通鉴?德佑三年纪事》详载:“太保谢渊遭弃市之刑,噩耗传开,百姓皆悲恸万分,遂罢市举哀,街巷哭声不绝于耳,绵延旬日之久。彼时刑场冻土之上,谢公血渍深沁,历经三载,犹未消弭。至其头七之日,京郊七庙皆设灵位以祭之。民众自发前来,献麦饼、素花者,络绎于途,绵延百里,足见其哀情之切。”

又于《玄夜卫北司密档》残卷中见载:“谢渊身故之后,民众齐聚刑场,久久不肯散去。镇刑司欲强行驱赶,幸得玄夜卫北司暗中护持。其间,收集民状数千,其上所言,皆为谢渊惠及百姓之功绩。”

今时今日,依循此二则铁证,兼采李仁所着《残烛笔记》、秦飞所撰《刑场见闻》等诸多史料,力求详尽还原那段以民心为碑、忠魂凛凛不散之寒夜往事,以飨读者,使后人得窥当年之真相与大义。

风鬼七章

其一?鬼至

风鬼噙霜,疾趋鬼台。

血痕凝于甲胄,暗蚀阶前青苔。

俄而,寒鸦惊飞,喙啄残星。

残星坠地,幻作磷光,熠熠然逐刃而前。

其二?卷棺

黑风怒号,裂幔卷棺。

鬼语凄嘶,响彻穹宇。

哭声杂沓,悲怆莫名。

旧袍破损,霜花凛冽。

棺随卷行,呼人姓氏。

磷光闪烁,碎散其间。

其三?沾泪

麦香浸泪,为风爪所轻沾。

纸钱灰飞,咽于寒林之杪。

有老妪悲恸,哭瘫于冻土之上。

冷风如抚,舐其眉梢白发。

其四?叩书

鬼手穿窗,轻叩残书。

兵符惊颤,堕于寒灰。

墨痕洇血,字迹若欲活焉。

风扯纸角,仿若鬼语低吟。

其五?战声

风驮战鼓,行经荒城。

德胜门根,战骨嘶鸣。

霜磨旧箭,于鞘中作鸣响。

鬼抱旌旗,其血犹热。

其六?撞殿

怒风挟怨,猛撞金扉。

鬼指奸佞,发竖如锥。

铁证堆积阶前,寒霜几欲迸裂。

撞殿呼冤,声震殿扉,几欲裂之。

其七?归祠

风梳忠骨,引之入祠。

香烬成灰,缭绕牌位。

寒星坠落,化作灯花爆响。

携香入祠,依偎英烈之主。

刑场外围的冻土被朔风刮得发脆,枯槁的白杨树桠刺向墨蓝夜空,寒星在云层后瑟缩着,连光都透着冰碴儿。围栏外挤得水泄不通的百姓,打从谢渊被押上刑台便没敢出声 —— 老人们缩着脖子,粗布棉袄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不是畏寒,是怕惊扰了刑台上那道挺拔的身影,更怕触怒围栏内荷枪实弹的镇刑司校尉。

妇人们用帕子捂着嘴,指缝间漏出细碎的抽气声,帕子早已被泪水浸透,湿冷地贴在唇上,硌得人心里发慌。半大的孩子被爹娘按在怀里,乌溜溜的眼睛瞪着刑台上那个穿囚服的身影,他们不懂 “通敌谋逆” 的罪名,只记得去年雪天,这个穿官袍的大人曾给他们递过温热的馒头,说 “好好读书,将来护着大吴”。

监斩官、兵部侍郎李仁的令旗在风里僵了半晌,指尖的寒意顺着旗杆往上爬,直透心口。他知道,这令旗一落,便是千古罪孽,可圣意难违,镇刑司的校尉们正用鹰隼般的目光盯着他,魏进忠的亲信、总务府总长石崇就站在侧后方,皮靴碾着冻土,发出 “咯吱” 的冷响,像在催促,又像在嘲讽。谢渊却似未闻周遭死寂,他缓缓转过身,面向皇城的方向。囚衣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染得斑驳,颈间的枷具磨出了紫红的印子,那是连日来在诏狱署受审时,铁链反复摩擦留下的痕迹,可他竟稳稳褪下沾血的官袍袖口,露出腕上一道暗红的旧疤 —— 那是十年前护驾南巡,遇刺客行刺时,为挡匕首留下的,疤痕蜿蜒如蛇,却在寒夜里透着一股悍然的忠勇。

抬手、屈膝,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阶下囚的狼狈,脊背挺得比刑场的旗杆还要直,朝着宫城的方向,深深叩首,再叩首,三叩首。额头触地时,竟在冻土上磕出轻响,那声响不重,却像重锤般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围栏外,西城卖豆腐的张老妪浑身一颤,手里的粗布帕子 “啪” 地掉在地上。她想起三年前蝗灾,豫北颗粒无收,是谢渊亲赴灾区,跪在田埂上三日三夜,逼得户部开仓放粮,她那病弱的孙儿,就是靠着谢渊派发的赈粮活下来的。那时谢渊也是这样,脊背挺直,眼神坚定,说 “百姓的命,比天还大”。

就是这三拜,彻底撞碎了百姓们憋了一路的隐忍。张老妪抖着捡起帕子,嘶哑的哭声像被风扯破的棉絮:“谢大人啊 ——” 这一声喊如同惊雷滚过,围栏外瞬间炸开了锅。前几日还受谢渊恩惠、免了苛捐杂税的贩夫,攥着挑担的木柄指节发白,指节处因用力过猛而泛出青白,嘶吼着 “谢大人冤枉!”,声音破得像是要裂开来,带着胸腔震动的痛感,在刑场上空回荡。穿青衫的书生忘了平日的斯文,举着被风吹卷的旧文告,那是谢渊当年推行 “轻徭薄赋” 时颁布的告示,纸页早已泛黄,边角磨损,可 “保境安民” 四个大字依旧清晰,泪水砸在墨迹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痕,他高声呼号 “谢大人是忠臣!”,声音里满是悲愤与不甘,引得周遭学子纷纷附和,书声与哭声交织,震得人耳膜发疼。

连抱着奶娃的妇人都顾不上哄哭的孩子,跟着人群哭喊,奶娃被惊得哇哇直叫,哭声与大人的悲泣缠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刑场。哭声响得震耳欲聋,起初还是零散的悲啼,渐渐汇集成汹涌的声浪,拍打着刑场的木栅栏,发出 “咚咚” 的闷响,连行刑的玄夜卫校尉都攥紧了刀柄,别过脸去不敢看 —— 他们中不少人曾是谢渊麾下的边军,跟着他在北疆浴血奋战,见过他身先士卒、与士兵同甘共苦的模样,此刻面对百姓的哭号,只觉得手中的刀重逾千斤,几乎要握不住。

有住在城郊的老人踉跄着要往前冲,被镇刑司校尉拦住时,死死抓住栅栏嘶吼:“当年蝗灾,是谢大人开仓放粮!去年水患,是谢大人跪在堤上三天三夜,亲自带人加固堤坝!他怎么会通敌?你们眼瞎吗!” 老人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沫,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心上,更多人跟着哭喊,“放了谢大人” 的呼声混着泪水,几乎要盖过朔风的呼啸。石崇脸色铁青,厉声喝道:“放肆!逆臣余孽,也敢在此作乱!来人,把这些刁民驱散!” 镇刑司校尉们立刻上前,手中的长枪对着百姓,却迟迟不敢落下 —— 他们知道,这些百姓手中,都握着谢渊的恩惠,心中都记着谢渊的功德,驱散得了人,却驱散不了民心。

谢渊拜完起身,听见这满场哭号,浑浊的眼睛里竟泛起一丝暖意。他抬手,对着围栏外的百姓虚虚一扶,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虽没出声,可那眼神里的温厚与悲悯,在场每个人都懂。这一下,百姓哭得更凶了 —— 有人瘫坐在冻土上,拍着地面哀嚎,手掌被冻土磨得生疼也浑然不觉;有人死死咬着嘴唇,鲜血混着泪水往下淌,嘴里反复念着 “谢大人”;连远处树梢上的寒鸦,都被这悲恸惊得扑棱棱飞起,黑影掠过刑台,留下一片更沉的死寂。

李仁站在监斩台上,听着这震得耳膜发疼的哭声,喉间的腥甜又涌了上来。他想起三年前德胜门之战,谢渊带着他们死守城门,百姓们自发带着热汤、干粮送到城下,喊着 “谢将军保重”,那时的哭声是欣慰的、是感激的,如今却满是绝望与悲愤。他看见谢渊的目光扫过哭成一片的百姓,最后落在皇城方向,眼神里没有怨怼,只有一片赤诚,像极了当年永熙帝托孤时,谢渊许下 “致君尧舜,护大吴江山” 的誓言时的模样。风卷着百姓的哭喊撞在他的官袍上,那声音里的重量,比任何刑具都更让他刺骨 —— 他知道,这夜的血,不仅溅在冻土上,更要溅在无数人的心上,岁岁年年,暖不透,擦不掉。

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隐在暗处,看着刑场上的一幕,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腰间的龙纹扣硌着掌心,那是谢渊交给她的,里面藏着玄夜卫北司暗格的钥匙,暗格里是魏进忠通敌的密信和克扣粮饷的账册。他知道,此刻不能冲动,谢渊的冤屈,需要这些百姓的呼声,更需要实打实的证据。他对着身边的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使了个眼色,张启立刻会意,悄悄退去,带着人去收集百姓手中的物证 —— 那些粮票、赈济文书,都是魏进忠构陷谢渊的反证。

石崇见镇刑司校尉迟迟不动手,气得脸色发紫,正要亲自上前驱赶,却被李仁喝住:“石总长,陛下有旨,监斩期间不得惊扰百姓,你想抗旨?” 李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保护,护住这些百姓,也护住谢渊最后一点体面。石崇狠狠瞪了李仁一眼,却不敢真的抗旨,只能咬牙道:“李侍郎,你可要想清楚,这些刁民与逆臣勾结,他日陛下追责,你也脱不了干系!” 李仁没有回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刑台上的谢渊,心中默念:谢太保,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的冤屈,我必倾尽全力,为你昭雪。

鬼头刀落下的瞬间,刑场上的哭声陡然拔高,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发出的悲鸣。张老妪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身边的百姓连忙将她扶起,掐着人中呼喊,她悠悠转醒,睁开眼看见谢渊的尸身倒在刑台上,颈间鲜血喷涌,染红了身下的冻土,顿时哭得撕心裂肺:“谢大人!你不能死啊!” 她挣扎着要冲上去,被身边的里正死死拉住:“张婆婆,不能去!镇刑司的人在看着,你这是去送死啊!” 里正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他何尝不想冲上去,可他知道,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谢渊的尸身也不得安宁。

石崇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对着身边的镇刑司校尉使了个眼色:“把逆臣的尸身拖下去,扔去乱葬岗,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两名镇刑司校尉立刻上前,就要去拖拽谢渊的尸身。“住手!” 一声怒喝从人群中响起,城郊的猎户王大汉手持猎刀,拨开人群冲了过来,“谢大人是忠臣,你们不能如此羞辱他!” 王大汉当年在山中被熊瞎子所伤,是路过的谢渊让随行的军医救了他,还送了他银两疗伤,这份恩情,他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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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汉的举动像是点燃了引线,更多的百姓纷纷上前,挡在谢渊的尸身前,与镇刑司校尉对峙。“不准碰谢大人!”“要扔就先扔我们!” 百姓们手挽着手,组成一道人墙,尽管他们手中没有兵器,只有锄头、扁担,甚至只是空拳,却没有一个人退缩。镇刑司校尉们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动手 —— 百姓人数太多,真要冲突起来,局面根本无法控制。石崇气得浑身发抖,拔出腰间的佩刀:“反了!反了!都给我让开,否则格杀勿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秦飞带着一队玄夜卫疾驰而至,玄色的制服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秦飞翻身下马,走到石崇面前,亮出手中的密诏:“石总长,陛下有旨,谢渊虽获罪,但其曾为大吴立下赫赫战功,准以官礼收殓,交由玄夜卫北司处置,不得有误!” 石崇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陛下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他接过密诏,反复查看,确认是皇帝的私印无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违抗:“秦指挥使,这……”

“石总长若是有异议,可亲自入宫面圣。” 秦飞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不过,在此之前,还请石总长遵守陛下的旨意,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石崇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斗不过秦飞,更不敢抗旨,只能恨恨地挥了挥手:“撤!” 镇刑司校尉们如蒙大赦,立刻收起兵器,悻悻地退到一旁。百姓们见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随即又想起谢渊已死,欢呼声变成了悲泣。

秦飞走到谢渊的尸身前,缓缓跪下,对着尸身深深鞠躬:“谢太保,秦飞来晚了。”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痛,眼角泛红。玄夜卫校尉们也纷纷跪下,对着谢渊的尸身行礼 —— 他们中不少人曾是谢渊的部下,或是受过谢渊的提拔,此刻面对昔日主帅的尸身,心中满是愧疚与悲痛。秦飞抬手,示意校尉们将谢渊的尸身抬起来,小心地放进早已准备好的棺木中。

百姓们见玄夜卫要将谢渊的尸身带走,纷纷围了上来,张老妪捧着一包刚蒸好的麦饼,放进棺木旁的托盘里:“谢大人,这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你路上吃,别饿着。” 王大汉也走上前,将自己珍藏的一张虎皮盖在棺木上:“谢大人,北疆冷,你盖着这个,别冻着。” 学子们将手中的奏疏、文告放在棺木旁,哽咽着说:“谢大人,你的理念,我们会传承下去,绝不辜负你。”

李仁站在监斩台上,看着这一幕,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知道,秦飞手中的密诏,是他方才趁着百姓与镇刑司对峙的间隙,让人加急入宫递的奏折,以 “谢渊虽有罪,然民心所向,若曝尸,恐引发民变” 为由,恳请陛下准以官礼收殓。陛下或许是怕真的引发民变,或许是心中还有一丝愧疚,最终准了他的奏折。这一点点体面,是百姓用命争来的,也是他能为谢渊做的最后一点事。

秦飞让人抬起棺木,对着围上来的百姓拱手:“诸位乡亲,谢太保的尸身,我会暂时安置在城郊的报国寺,三日后便是头七,届时会对外开放,让诸位乡亲前来祭拜。” 百姓们纷纷点头,自发地跟在棺木后面,形成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队伍缓缓前行,百姓们手中拿着点燃的纸钱,火光在夜色中摇曳,像一颗颗星星,照亮了谢渊的归程。

石崇看着远去的队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谢渊的尸身被妥善安置,百姓们的情绪得到了安抚,想要再借机打压百姓、销毁证据就难了。他对着身边的亲信低声道:“去,让人盯着报国寺,看看秦飞他们要做什么,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另外,通知李尚书,就说谢渊的尸身被玄夜卫接管,百姓反应激烈,让他早做打算。” 亲信连忙点头,匆匆离去。

李仁走下监斩台,跟在送葬队伍的末尾。他看着身边哭泣的百姓,听着他们讲述谢渊的种种恩惠,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他想起谢渊当年在兵部对他说的话:“为官者,当以百姓为重,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能忘了初心。” 可他呢?他身为谢渊的旧部,却亲手监斩了他,虽有圣意难违的苦衷,却终究是辜负了谢渊的信任,辜负了百姓的期盼。

送葬队伍行至城郊的报国寺,寺内的僧人早已接到通知,点燃了灯火,打开了山门。秦飞让人将棺木抬进寺内的偏殿,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灵堂中。百姓们纷纷涌入寺内,对着棺木跪拜,哭声在寺内回荡,久久不散。李仁站在灵堂外,看着殿内的烛火,听着百姓的哭声,喉间的腥甜再次涌了上来,他忍不住捂住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石阶。

秦飞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李侍郎,你没事吧?” 李仁摆了摆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声音嘶哑:“我没事,只是心中郁结。秦指挥使,谢太保的冤屈,就拜托你了。” 秦飞郑重地点头:“李侍郎放心,我秦飞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为谢太保昭雪。” 他扶着李仁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递给他一杯热茶:“李侍郎,你先歇歇,这里有我。”

灵堂内,百姓们还在对着棺木跪拜,有人在棺木旁摆放鲜花,有人在焚烧纸钱,有人在低声祈祷。张老妪跪在棺木前,一边哭一边说:“谢大人,你放心,我们会天天来看你,直到你的冤屈昭雪的那一天。” 王大汉也跪在一旁,握紧了拳头:“谢大人,那些害你的人,我们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夜色渐深,报国寺内的烛火却越烧越旺,映照着百姓们坚毅的脸庞,也映照着谢渊未凉的忠魂。

报国寺的灵堂虽肃静,却终究在城郊,往来不便。次日凌晨,西城的里正召集了几位乡绅,商议在城内找一处地方,设一个临时灵堂,方便百姓祭拜。众人思来想去,最终选定了西城的一座破庙 —— 这座庙年久失修,早已荒废,却地处偏僻,不易被镇刑司察觉,而且面积不小,足以容纳前来祭拜的百姓。

里正带着几位乡绅和百姓,连夜修缮破庙。他们清扫灰尘,修补破损的门窗,在大殿内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灵堂,将谢渊的牌位供奉在中央,牌位上 “忠烈谢公渊之位” 七个字,是城里的老秀才亲手书写的,墨迹浓得像血。百姓们自发地从家里带来烛火、香烛、鲜花,还有人带来了谢渊当年颁布的赈济文书、粮票,一一摆放在灵堂两侧,作为谢渊惠民的见证。

天刚蒙蒙亮,破庙外就挤满了百姓。有人提着刚蒸好的麦饼,有人捧着自家种的蔬菜,有人拿着亲手缝制的素衣,纷纷走进破庙,对着谢渊的牌位跪拜。张老妪带来了一碗温热的豆腐脑,放在供案上:“谢大人,这是你当年最爱吃的豆腐脑,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王大汉带来了一壶好酒,倒在酒杯里:“谢大人,这是你当年犒赏边军的酒,我一直珍藏着,今天陪你喝一杯。”

学子们也纷纷来到破庙,他们在灵堂内诵读谢渊的奏疏,“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开仓放粮,勿让贪官中饱私囊”“守边如守家,不可有丝毫懈怠”,朗朗的书声与百姓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在破庙内回荡。有学子拿出纸笔,在灵堂外设立了一个 “冤情登记处”,让前来祭拜的百姓写下自己所知道的谢渊的恩惠,以及魏进忠等人的恶行,作为日后翻案的证据。

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向破庙。有从城外赶来的农夫,扛着锄头,说谢渊当年推广新的耕作技术,让他们的收成翻了一番;有从商户赶来的掌柜,捧着账本,说谢渊当年打击贪腐,减免苛捐杂税,让他们的生意得以维持;有从边军驻地赶来的士兵家属,拿着士兵寄来的家书,说谢渊当年治军严明,体恤士兵,让他们的亲人在边疆得以平安。

破庙内的灵堂前,祭拜的百姓络绎不绝,供案上的祭品堆得像小山。百姓们自发地轮流守灵,白日里由老人和妇女负责擦拭牌位、添换烛火,夜里则由青壮年男子守夜,防止镇刑司的人前来捣毁灵堂。里正还让人在破庙外设置了岗哨,一旦发现镇刑司的人,立刻发出信号,让庙内的百姓做好准备。

这日午后,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乔装成百姓,来到破庙。他看着灵堂内摆放的赈济文书、粮票,以及百姓们登记的冤情,心中感慨万千。他走到 “冤情登记处”,拿起百姓们写下的证词,仔细翻阅起来。这些证词,有的详细记录了谢渊开仓放粮的经过,有的描述了魏进忠克扣粮饷的恶行,有的讲述了谢渊护驾、治军的事迹,每一条都情真意切,铁证如山。

张启在破庙内待了许久,与几位乡绅和里正交谈,了解了百姓们的诉求。里正握着张启的手,恳切地说:“张主事,谢大人是忠臣,我们不能让他蒙冤而死。这些证词,都是我们百姓的心声,恳请你能交给陛下,为谢大人昭雪。” 张启郑重地点头:“诸位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些证词如实上报,秦指挥使和李侍郎也在为谢大人的事奔走,相信用不了多久,谢大人的冤屈就会得以昭雪。”

张启离开后,立刻回到玄夜卫北司,将收集到的证词和物证整理成册,交给了秦飞。秦飞看着这些沉甸甸的证据,心中更加坚定了为谢渊翻案的决心。他拿着证据,来到李仁的府邸,与李仁商议如何将这些证据呈递给陛下。

李仁的府邸内,气氛凝重。李仁坐在书房内,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他看着秦飞带来的证据,手指微微颤抖:“这些证据,足以证明谢太保的清白,也足以扳倒魏进忠。只是,陛下现在对魏进忠深信不疑,如何才能让陛下相信这些证据呢?” 秦飞沉吟道:“李侍郎,如今百姓的呼声越来越高,民心所向,陛下不可能视而不见。我们可以联合刘玄首辅,借着百姓的呼声,将这些证据呈递给陛下,同时让北元使者出面指证魏进忠,这样一来,陛下就算想包庇魏进忠,也难堵悠悠众口。”

李仁点了点头:“秦指挥使所言极是。刘玄首辅刚从湖广外调回来,与谢太保交情深厚,定会支持我们。只是,魏进忠势力庞大,又有李嵩、王瑾等人为他撑腰,我们行事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打草惊蛇。” 秦飞道:“李侍郎放心,我已经让人严密监视魏进忠的动向,一旦他有异动,我们立刻就能察觉。另外,我也已经联系了北元使者,他答应在适当的时候出面指证魏进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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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商议完毕,秦飞起身告辞。李仁送秦飞至门口,看着秦飞远去的背影,心中默念:谢太保,百姓们没有忘记你,我们也没有忘记你,你的冤屈,很快就能昭雪了。他转身回到书房,拿起百姓们写下的证词,仔细翻阅起来。每一条证词,都像一把锤子,砸在他的心上,让他更加愧疚,也更加坚定了为谢渊翻案的决心。

破庙内,百姓们还在继续守灵。夜色渐深,烛火摇曳,映照着百姓们疲惫却坚毅的脸庞。他们知道,为谢渊翻案的道路充满了艰难险阻,可能会面临镇刑司的打压,甚至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可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因为他们相信,谢渊是忠臣,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头七之日,天刚破晓,破庙外就已经挤满了百姓。今日前来祭拜的百姓,比往日更多,他们大多带着刚蒸好的麦饼,这是谢渊当年赈灾时,最常给百姓们发放的食物,也是百姓们最能表达感恩之情的祭品。

张老妪带着几位妇人,在破庙的院子里支起了几口大锅,将百姓们带来的麦饼蒸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麦香。“谢大人当年就是用这样的麦饼,救了我们的命。” 张老妪一边蒸麦饼,一边哽咽着说,“今天,我们就用这麦饼,为谢大人送行。” 麦饼蒸熟后,妇人们将麦饼整齐地摆放在供案上,一层又一层,堆得像小山。

百姓们排着长队,依次走进破庙,对着谢渊的牌位跪拜。每个人都拿着一块麦饼,放在供案前,然后深深叩首,嘴里默念着对谢渊的感激与思念。有个年幼的孩子,在母亲的带领下,拿着一块麦饼,放在供案上,奶声奶气地说:“谢大人,这麦饼真好吃,谢谢你当年给我吃麦饼,我以后一定会像你一样,做个好人。” 孩子的话,让在场的百姓们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就在百姓们祭拜之际,一队镇刑司的校尉突然出现在破庙外,为首的是石崇的亲信、镇刑司千户赵虎。赵虎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石崇的令牌,高声喝道:“奉镇刑司提督魏大人之命,此庙窝藏逆臣余孽,散播谣言,即刻捣毁!所有人都给我散开,否则格杀勿论!”

百姓们见状,纷纷挡在灵堂前,与镇刑司校尉对峙。“不准你们捣毁谢大人的灵堂!”“谢大人是忠臣,你们不能这样做!” 百姓们手挽着手,组成一道人墙,眼神坚定地看着镇刑司校尉,没有一个人退缩。赵虎见状,脸色一沉,挥手道:“给我打!谁敢阻拦,就地处决!” 镇刑司校尉们立刻上前,手中的长枪对着百姓刺去。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阵马蹄声传来,秦飞带着一队玄夜卫疾驰而至。秦飞翻身下马,挡在百姓面前,对着赵虎冷声道:“赵千户,陛下有旨,谢渊头七之日,准百姓祭拜,不得惊扰。你擅自带兵前来捣毁灵堂,是想抗旨不遵吗?” 赵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秦飞会突然出现,他强装镇定道:“秦指挥使,此庙窝藏逆臣余孽,散播谣言,危害朝廷安定,魏大人也是为了朝廷着想。”

“为了朝廷着想?” 秦飞冷笑一声,“魏进忠通敌叛国,克扣粮饷,构陷忠良,这些恶行,你难道不知道吗?百姓们祭拜谢太保,是因为谢太保是忠臣,是因为谢太保为百姓做了太多好事。你今天要是敢动灵堂一根手指头,我就以抗旨不遵、包庇奸佞的罪名,将你拿下!” 秦飞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里带着一丝杀意,赵虎被吓得浑身一颤,不敢再上前。

秦飞对着身边的玄夜卫校尉使了个眼色,玄夜卫校尉们立刻上前,将镇刑司校尉们包围起来。赵虎见状,知道自己不是秦飞的对手,只能恨恨地说:“秦指挥使,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禀报魏大人!” 说完,带着镇刑司校尉们悻悻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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