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图书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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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那曾经遥不可及的潮水,此刻正实实在在地冲刷着沈默的耳膜,带着某种令人微醺的温热,然后才不甘地退去,留下一个骤然空旷、却又被无数目光织就的网所填满的空间。他站在聚光灯下,刚刚结束一场小型媒体访谈,话筒残留的金属气息混合着室内昂贵的香氛,还有记者们身上散发出的、为捕捉热点而特有的那种躁动气息。台下,那些精心修饰过的面孔,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此刻都向他投射着一种全新的温度——好奇、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沈先生,您对‘古意新解’系列的市场反响如此爆炸,下一步有什么具体规划吗?”一个声音穿透短暂的寂静追上来。
沈默下意识地抬手,指尖习惯性地掠过胸前衬衫下那块温润的凸起——玉平凡。它紧贴着皮肤,像一颗沉默的心脏。一丝极细微的凉意,比空调冷气更幽深,悄然渗入指尖,仿佛玉石深处刚刚凝结了一滴露水。他微微一顿,那凉意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
“规划?”沈默嘴角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弧度,目光扫过台下,精准地捕捉到几张关键面孔——那位掌握着顶级时尚杂志话语权的女主编,那个以犀利着称却在此刻对他露出温和笑意的文化评论家。名利场的轮廓,在他眼前从未如此清晰。“艺术与商业的平衡,从来都是一场精妙的双人舞。”他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自信与神秘感,如同在朗诵一首精心打磨的诗篇,“我们会继续深挖传统精髓,但呈现方式……”他故意停顿,留下引人遐思的空白,满意地看着台下记者们屏息凝神、刷刷记录的样子,“绝对会让诸位眼前一亮。”
又是一阵配合的掌声和闪光灯。沈默微微颔首致意,姿态从容,转身走向后台。空气里飘浮的香氛、皮革座椅的气息、人们低声的议论和笑声,如同丝绸般滑腻的物质,包裹着他。这就是他曾经仰望的浮华,如今,他正稳稳地站在其中。助理小跑着迎上来,低声快速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沈哥,车在外面了,直接去‘云栖’会所,王总他们组了个私人鉴赏局,点名要您过去聊聊合作,东西都带上了。”
“嗯。”沈默应了一声,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块玉,似乎比刚才又凉了一分,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力,仿佛要将他皮肤下的温度都吸走。他皱了下眉,随即又松开。大概是聚光灯烤的,加上精神亢奋后的短暂虚脱感吧。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出口,将那丝细微的不适感抛在脑后。门童殷勤地拉开厚重的玻璃门,外面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至面前,如同一个恭顺的侍从。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沈默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了闭眼,试图平复刚才被无数目光聚焦带来的灼热感。车内只有低沉的引擎声和助理在副驾翻动平板电脑的细微声响。他抬手,解开领口最上面的纽扣,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衬衫下的玉平凡。
这一次,那冰凉的触感清晰得不容忽视。
它不再是温润的玉石,更像一块刚从寒潭深处捞起的冰。这股寒意并非均匀扩散,而是从玉石内部某个点——一个极其微小的核心——骤然爆发出来,带着一种针扎般的锐利感,猛地刺入他的指腹!
“嘶——”沈默猛地吸了口气,下意识地想缩回手,指尖却像被无形的磁石吸住。
“沈哥?空调太低了?”助理敏锐地回头。
“……没事。”沈默强行压下喉咙里的惊悸,声音有点发紧。他强迫自己移开手指,但那股寒气却已顽固地盘踞在接触点上,沿着那根手指的骨头缝,丝丝缕缕地向上蔓延,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缓慢而执着地爬向手腕。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插进裤袋,指尖在布料上用力蹭了蹭,试图驱散那诡异的寒意。幻觉。一定是连日连轴转,精神太紧绷了。他需要休息,需要一杯酒,需要融入人群的喧嚣,而不是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胡思乱想。
他侧过头,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带,红的、绿的、黄的,如同迷离的梦境,又像流动的血液。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自己的影子,还有……还有他胸前那块玉的轮廓。那小小的凸起,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比平时更幽深了一点,边缘处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玉质的微光,像某种活物在黑暗中沉睡的呼吸。
车子平稳地驶入“云栖”会所隐秘的地下车库。空气瞬间变得阴凉潮湿,混杂着轮胎橡胶、机油和混凝土的冰冷气味,与刚才的浮华气息形成刺骨的对比。电梯无声上升,数字跳动,最终停在一个不显眼的楼层。
门开,喧嚣的声浪裹挟着浓烈的雪茄烟雾、高级香水和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沈默卷入另一个世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昂贵的地毯吸走了大部分足音,只留下人们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交谈声、清脆的碰杯声。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在摆满珍稀艺术品的博古架旁,谈笑风生。这里是财富与权力的沙龙,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精心算计的欲望和确认身份地位的满足感。
“沈默!我们的大艺术家终于来了!”一个洪亮的嗓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亲热。王总,一个地产大鳄,挺着微凸的肚子,手里夹着粗大的雪茄,分开人群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同样气度不凡的人物。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沈默身上,如同鉴赏一件新到货的奇珍。
“王总,刘董,李会长,久等了。”沈默脸上瞬间堆起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迎了上去,伸出手。指尖残留的那丝寒意,在温暖的室内和这热络的气氛中,似乎暂时被压了下去。他娴熟地与人寒暄、碰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角落。
那里,一张巨大的红木长案上,灯光被特意调得集中而柔和。几件器物静静地躺在深色的天鹅绒垫布上,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一个造型古拙、布满铜绿的方鼎,散发着沉甸甸的威严;一只釉色温润、器型优雅的梅瓶,透着宋人的清雅;几枚锈迹斑斑的刀币,诉说着金戈铁马的遥远回响……这些都是今晚私人局上的玩物,价值不菲,更是主人身份与品味的无声炫耀。
沈默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猛地钉在长案最中心的位置。
那是一只青铜爵。
商周之器。三足,长流,尖尾。器身覆盖着厚重的绿锈,如同凝结了千年的铜泪。但在这层岁月的包浆之下,那繁复狞厉的饕餮纹饰依然倔强地凸起,兽面狰狞,双目圆睁,仿佛随时会从铜锈的封印中挣脱出来,择人而噬。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那古老的青铜器上弥漫开来,不是单纯的陈旧气味,而是混杂着泥土深处、金属氧化、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腥甜?那气息冰冷、沉重、带着穿透时光的压迫感,瞬间攫住了沈默的呼吸。
就在他的视线与那饕餮空洞的双目接触的刹那——
嗡!
胸口!那块紧贴皮肤的玉平凡,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不是普通饰物的微颤,而是像一颗被强行塞入胸腔、濒临爆炸的心脏!猛烈、急促、狂暴!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恶意的冲击波,狠狠撞击着他的胸骨!沈默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端着的香槟杯差点脱手摔落,淡金色的液体剧烈摇晃。
“呃!”一声短促的闷哼被他死死咬在牙关里。
“沈老师?脸色不太好?太累了吧?”旁边一位穿着旗袍、风韵犹存的女士关切地看过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似乎想扶他一下。
“没……没事,”沈默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抬手,用力按向胸前疯狂震动的玉石,试图压制那可怕的悸动。手掌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清晰地感受到那块玉石的疯狂跳动,以及它散发出的、越来越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像无数根冰针,穿透皮肤,钻进肌肉,直刺骨髓。他强撑着,对那女士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可能……空调有点凉。”
王总粗豪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兴奋:“来来来,沈老弟,别光看!上手!真正的老东西,不上手盘一盘,隔着玻璃看一万遍也白搭!尤其这爵,器型、分量、锈色,绝了!你给掌掌眼!”他不由分说地抓住沈默有些僵硬的手臂,将他往长案中心那尊青铜爵的方向拉去。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好奇和期待。沈默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缚着,推向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祭坛。胸口的震动越来越狂暴,玉石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冲撞、嘶吼,冰冷的恶意顺着他的血管奔流,几乎要冻结他的心脏。他想拒绝,想立刻逃离这里,但身体在王总的大力拉扯下,踉跄着向前。
手指,那几根冰冷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那只静卧在灯光下的青铜爵。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粗糙、布满绿锈的青铜表面。
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然后猛地炸开!
嗡——!!!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是直接在灵魂深处炸裂的恐怖轰鸣!仿佛整个世界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金属磨盘!沈默的视野瞬间被一片无边无际、粘稠翻滚的血红色淹没!那不是颜料,是真正的血海!浓稠得如同融化的红玛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烈到极致的腥甜铁锈味!
血浪滔天!无数模糊的、扭曲的、非人的影子在血海中沉浮、挣扎。它们发出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尖啸声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精神风暴,狠狠灌入沈默的大脑!
紧接着,血海深处,更为骇人的景象浮现出来。
书。无数巨大、惨白、微微蠕动的“书”。
它们漂浮着,沉没着。构成书页的,不是纸张,而是一张张被强行剥下、拉伸、鞣制得薄如蝉翼的人皮!人皮上,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扭曲地书写着无法辨认的、令人疯狂的文字!书脊,是森森白骨拼接而成,骨节嶙峋,关节处甚至还粘连着暗红的筋膜!封面,赫然是一张张痛苦到极致、绝望到永恒的人脸!它们空洞的眼窝流淌着粘稠的黑血,张大的嘴巴无声地哀嚎,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被活剥、被禁锢、被书写的无边痛苦!
一座由人皮、白骨和痛苦脸孔构成的、无边无际的恐怖图书馆!
沈默的思维被彻底碾碎。他感觉自己的头颅像一个被灌满滚烫铅液的容器,下一秒就要炸开!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那些痛苦的人脸书封,无数双流淌黑血的眼睛,齐刷刷地、死死地盯住了他!目光如同实质的毒针,刺穿他的眼球,直抵灵魂最深处!
“啊——!!!!”一声完全失控的、非人的惨嚎终于冲破了沈默死死咬紧的牙关,撕裂了会所内优雅的喧嚣!
在所有人惊愕到极点的目光中,沈默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身体猛地向后弹起!他那只触碰过青铜爵的手,像被无形的巨力牵引,带着一股完全失控的、歇斯底里的狂暴力量,狠狠地、毫无理智地扫向面前那张价值不菲的红木长案!
“哐啷——!!!”
惊天动地的巨响!
沉重的红木长案被这股蛮力掀得倾斜!案上陈列的珍玩如同被飓风扫过!那只价值连城的宋代梅瓶首当其冲,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狠狠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粉身碎骨!清脆到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死亡的宣告!紧接着是那个厚重的方鼎,沉重地砸落,发出沉闷如丧钟的巨响!锈蚀的铜片和瓶子的碎瓷片如同致命的弹片般四散飞溅!
整个会所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昂贵的雪茄掉在地上,红酒泼洒在精致的礼服上,女士们捂住嘴,发出短促的惊呼。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沈默踉跄着倒退几步,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里面只剩下血海翻腾的倒影。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喘息。他胸前,那块被衬衫遮掩的玉平凡,此刻竟隔着布料,清晰地透出一种令人心寒的、妖异的暗红微光!它不再震动,却像一颗冷却的、恶毒的心脏,在微微搏动。
死寂仅仅维持了一秒。
下一刻,疯狂的闪光灯如同暴雨般亮起!咔嚓!咔嚓!咔嚓!那些被邀请来的、嗅觉敏锐的媒体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不顾一切地推开人群,长枪短炮对准了狼藉的现场,更对准了那个失魂落魄、状若疯魔的“新贵”沈默!
“沈先生!发生了什么?”
“是精神压力过大吗?”
“是否对拍品有不同见解?”
“请解释一下您的行为!”
“看这边!沈先生!看这边!”
尖锐的问题、刺目的闪光灯、无数道或惊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将沈默死死缠住。他像一只被剥光了皮毛扔在聚光灯下的野兽,无处遁形,巨大的羞耻感和更深的、源自那血海图书馆的恐惧,如同两只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瘫软下去。
“让开!都让开!”助理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尖叫着冲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架住沈默的胳膊,拼命将他从疯狂闪烁的镜头和人群的包围中往外拖。保安也反应过来,奋力地阻挡着亢奋的记者。
混乱。一片狼藉。破碎的瓷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酒气、香水味、雪茄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铜锈和血腥混合的诡异气息。
王总脸色铁青,看着自己价值千万的藏品变成一地碎片,看着精心安排的局被彻底砸烂,他盯着被拖走的沈默的背影,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吐出几个只有自己才懂的字眼:“疯子……还是……撞邪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片狼藉的碎片堆里,那只引发一切的商周青铜爵,静静地躺着。它完好无损。厚重的绿锈下,那狰狞的饕餮兽面纹饰,一只兽眼的位置,铜锈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幽暗无比,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另一个充满痛苦低语的世界。
更没有人能穿透沈默混乱的衬衫,看到紧贴他心口的那块玉平凡。那温润的玉石表面,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在裂纹最密集的中心,一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凸起物,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试图顶开碎裂的玉质。它微微搏动着,带着一种初生般的、黏腻的湿意,像一颗刚刚萌芽的、充满恶意的眼珠胚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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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是被助理和司机几乎是塞进车里的。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依旧疯狂的闪光灯和喧哗,但那无形的目光和冰冷的镜头感,却像附骨之蛆,紧紧黏在他皮肤上。他瘫在后座上,身体筛糠般抖着,牙齿咯咯作响。眼前依旧是一片挥之不去的血红,无数张痛苦哀嚎的人脸书封在血海中沉沉浮浮,无声的尖啸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的大脑。
“沈哥!沈哥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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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去医院……”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他猛地抬手,死死抓住胸前的衣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隔着布料,那块玉平凡冰冷刺骨,那妖异的暗红微光似乎穿透了薄薄的衬衫,烙印在他的皮肤上。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玉石内部,那点刚刚萌芽的、黏腻湿滑的“东西”,正随着他狂乱的心跳,微弱地、却极其顽强地搏动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恶寒瞬间席卷了他,比刚才血海幻象带来的恐惧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绝望。那不是幻觉!那东西……真的在生长!
“回……回工作室……”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破碎不堪,“锁……锁好门……任何人……不许进来!”
车子在深夜的城市街道上狂飙,窗外的霓虹灯拉成模糊混乱的光带,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神经。助理不停地打着电话,语无伦次地应付着瞬间打爆的手机——媒体的追问、合作方的惊疑、王总那边愤怒的律师函……沈默一个字也听不清,他只死死地抱着自己,蜷缩在座位角落,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只能瑟瑟发抖的困兽。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感觉胸口那块东西的搏动更加清晰一分,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为那个邪恶的胚胎输送养分。
终于,车子冲进一个安静的创意园区,停在一栋独立LOFT的工作室楼下。沈默几乎是滚下车,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助理慌忙跟上,用颤抖的手打开门禁。
“你……你在外面守着!”沈默猛地回头,眼睛布满血丝,眼神狂乱而凶狠,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许进来!天亮之前……绝对不许!”
助理被他眼中的疯狂吓住了,连连点头,脸色惨白地退到门外。
沉重的工作室铁门在身后轰然关上,落锁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沈默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身体无力地滑落,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光污染透进来些许微光,勉强勾勒出室内巨大的工作台、散落的图纸、堆叠的参考书籍和一些未完成的泥塑模型的轮廓。这里本该是他创造梦想的堡垒,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坟墓。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那块冰冷的异物,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恶心感。他颤抖着,摸索着,终于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布料滑落。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嗡——
大脑再次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瞬间冻结了血液。
那块陪伴他多年、温润如脂的玉平凡,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细密的裂纹!裂纹深处,不再是玉石本来的质地,而是一种浑浊的、仿佛混合了污血和脓液的暗红色!而在裂纹最密集的中心,一点黄豆大小的、暗红色的、半透明的凸起物,正清晰地镶嵌在碎裂的玉石深处!
那东西微微搏动着。
每一次微弱的收缩和扩张,都伴随着表面黏液的滑动,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令人作呕的、湿漉漉的幽光。它没有瞳孔,没有眼睑,但那微微凸起的球体表面,布满了无数极其细微的、纵横交错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暗红色丝线!这些血丝仿佛有生命般,正极其缓慢地、贪婪地向四周龟裂的玉石缝隙中延伸、扎根!
这根本不是什么眼珠胚芽。
这是一只……正在玉石残骸中成型的、活生生的、布满血丝的眼球!
“呃……呕……”沈默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彻底攫住了他。这不是梦!不是幻觉!那块玉……那个所谓的“平凡”……它正在他的血肉之上,在他心口的位置,孕育着一个活生生的、邪恶的眼睛!
就在这时!
那只布满血丝的暗红眼球,猛地、极其剧烈地搏动了一下!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有力!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意的意念流,如同一条剧毒的冰蛇,毫无阻碍地、狠狠地刺入了沈默的意识深处!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混乱的、令人疯狂的“感觉”——一种对血肉、对痛苦、对哀嚎灵魂的……**饥饿**!
这饥饿感如此原始,如此暴烈,瞬间压倒了沈默自身所有的感觉!他眼前一黑,仿佛被拖入了一个只有无尽黑暗和冰冷饥饿的深渊。
咚!咚!咚!
沉重的工作室大门突然被敲响,声音急促而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先生!沈先生!开门!我们是警察!接到报案,关于‘云栖’会所今晚发生的财物严重损毁事件,需要您配合调查!请开门!”门外传来严肃、冰冷的男声,穿透厚重的金属门板。
助理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的辩解声也隐约传来:“警官!警官!沈先生他……他身体非常不舒服!真的!你们不能……”
警察!
沈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快得不像他自己。他像一头被猎人逼到绝境的野兽,惊慌失措地扫视着这个巨大的、无处藏身的工作室。胸口的眼球再次剧烈搏动起来,那冰冷的饥饿感混合着被发现的恐惧,如同毒液般注入他的血管。
不能被抓到!绝不能!他现在这个样子……胸口长着一只眼睛的怪物!一旦被发现,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实验室冰冷的解剖台?还是精神病院永无尽头的禁锢?
目光疯狂扫过,最终定格在工作室角落那个巨大的、厚重的保险柜上。那是他存放一些重要手稿和贵重物品的地方。冰冷、坚固、密封。
几乎没有思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手指颤抖着,凭借着残存的肌肉记忆,疯狂地转动密码盘。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压制他指尖的颤抖和胸口的剧痛。咔哒!咔哒!厚重的柜门终于弹开,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沈默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把自己“塞”了进去!冰冷的金属内壁瞬间包裹住他,浓重的铁锈和尘埃气味呛入鼻腔。他蜷缩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里面猛地拉上了沉重的柜门!
砰!
一声闷响。世界彻底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只有他自己狂乱如擂鼓的心跳声,在狭窄冰冷的金属空间里疯狂回荡,震耳欲聋。咚!咚!咚!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口那只搏动得越来越有力的眼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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