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微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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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直播，在那片几乎焚尽灵魂的绯色云霞和顾衍几句冰冷“技术解释”的奇妙中和下，终于结束了跌宕的航行。紫卿月几乎是仓皇地点击了关闭按钮，整个人瘫坐在那张极致舒适却也无形中带来巨大压力的新椅子上，掌心贴着微烫的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几百万观众目光的余温。直到手机屏幕亮起，跳出顾衍简洁如军令的微信：

[Yan]：电梯下B1。

[Yan]：车等。

连时间间隔都省略了，指令直抵核心。她看着那行字，脸上刚褪下去一点的热度似乎又有回涌的趋势。

云端公寓专属电梯平稳下行，直达车库B1层。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深海巨兽，安静地停泊在专属车位上。拉开后车门，顾衍已经坐在里面，侧脸线条在车内柔和的氛围灯光下更显深邃冷峻。他没有开口，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旁边。一股清冽淡雅的幽香弥漫在车厢里——来自副驾椅背上，静静摆放着的一大捧花束。

不是红玫瑰的直白浓烈。

不是百合的喧嚣盛放。

那是一束精心搭配的、如同月光凝结而成的冷调花束。

主花是罕见的、带着冰蓝边缘的淡紫色海神花（一种极其珍稀的蓝色仙客来品种），花瓣边缘带着天然的波浪卷曲，冷冽高贵；搭配纯白色的奥斯汀花园玫瑰，花心是温柔的奶油黄，盛放的姿态饱满而低调；几支细长的、绽放着细碎清幽蓝紫色小花的飞燕草点缀其间，如同缀在夜空里的星点；缠绕其间的叶材是泛着银灰色光泽的尤加利叶和柔韧的雾面紫菀草叶，增添清冷质感。整体用细腻的灰紫色雪梨纸包裹，系着质地温润的浅灰色缎带。

月光、星辰、深海的意象被完美封冻在这一捧花束之中，冷冽优雅得让人屏息。

顾衍依旧沉默。司机平稳启动车辆，汇入傍晚的车流。

紫卿月将那束带着清冽香气和冰冷视觉触感的花小心地抱在怀里。冰蓝色花瓣的微凉透过纸袋传到指尖，与她内心那份持续不断、如同被温水浸泡般的微烫感形成奇异的平衡。她低头看着这束如同为她量身定制的“月光”，一时竟忘了言语，只有清透的灰眸在柔光里映着那抹冷调的花色，微微发亮。一种名为“心意”的微妙涟漪悄然在她心湖漾开，比她想象中更柔软有力。

目的地是一家深藏在高档写字楼群顶端、名为“La Cime（巅峰）”的法餐厅。入口低调隐秘，只有一块蚀刻在深黑石板上的小小金色铭牌。步入其中，像是瞬间踏入了塞纳河畔的某个古老酒窖。深色木质、黄铜、做旧镜面构筑起空间，光线被精心调暗，每张餐桌上只点一盏小巧精致的暖黄色水晶台灯。空气里弥漫着烘焙香气、成熟奶酪的浓香和陈年橡木桶的微醺气息，营造出一种深沉、慵懒、如同老电影般的奢华氛围。

侍者显然熟识顾衍，恭敬地引领至一个位置绝佳、拥有巨大落地窗可俯瞰整个城市灯火初上景观的靠窗位置。

餐食是标准的高阶法式品鉴套餐（degustation menu）。前菜是鱼子酱鹅肝配松露脆片；主菜是低温慢煮小羊排配普罗旺斯风味烩菜；甜品则是招牌的柑橘香草舒芙蕾配焦糖海盐冰淇淋……每一道都精致如同艺术品。

重点不在于食物本身，而在于仪式。

当侍者优雅地将一瓶年份、产区都无可挑剔的勃艮第特级园黑皮诺红葡萄酒端上桌，并用雪亮的羽毛布擦拭瓶身时，顾衍微微抬手示意。侍者会意，恭敬地开启软木塞，熟练地醒酒，然后为顾衍倒了少量试酒。

只见顾衍捏住剔透的高脚杯细长的杯柱底部（非常专业的手势），轻轻晃动手腕。深红宝石般的酒液在内壁旋出优雅的漩涡。他将杯子凑近鼻尖，隔着一段距离，极其专注地嗅闻了几秒。才浅尝一小口。深邃的眼眸微阖片刻，似乎在舌尖仔细捕捉那酒液的微妙变化。几秒后，他睁开眼，对侍者微一点头表示认可：“可以的。”这才让侍者为两人都斟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细节都带着一种老饕般的熟稔、精致与疏离感。

轮到了紫卿月。侍者也准备为她倒酒。

“等等。”顾衍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充满掌控力的手，极其自然地覆在了她握住杯子的手上，引导着她微凉纤细的手指，模仿他的动作，将杯柱轻轻捏住靠近杯座的部分（避免手温影响酒液温度）。

“不要握杯肚。”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靠近耳朵的发丝。

紫卿月身体瞬间微僵！脸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微红再次腾起！冰凉的杯柱被他温热干燥的掌心覆盖着，引导着。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和指腹的力度。

“这样捏。”他的手指微动，极其轻柔却不容拒绝地调整着她指腹的位置。一股强大的、带着安全感的引导力，带着她那只微颤的手，缓缓地让杯中那抹深邃的红在空气中轻盈优雅地旋转起来。

“闻的时候，距离要远一点，鼻子靠近杯口下方。”他低声指导，身体微微靠近了一些，那股冷冽的雪松混合着黑皮诺酒液的微带皮革和红果的复杂香气瞬间将她包裹。

她完全被他的气息和动作包裹着，脸颊滚烫，只能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微微吸了一口气。各种奇异的果香、泥土、橡木气息涌入鼻腔。

“好……好闻。”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软糯的微醺感（明明还没喝），脸颊的红晕被暖色灯光映得如同上好的霞色胭脂。

“尝尝。”他收回手，坐直身体。

紫卿月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小心地抿了一小口。复杂的果味、优雅的酸度和细腻的单宁在口中蔓延开来，口感顺滑，但带着成年美酒特有的力量感。

“唔……有点酸……但后面有甜的果味……”她小声评价道，尝试着描述自己最直观的感受，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和专注而微微颤动，眼波在灯下流转着清澈的光。因为那一点酒液而显得更润泽的粉色唇瓣微微张开一点缝隙。

顾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眼底深处仿佛有极淡的笑意闪过，快得无从捕捉。他颔首：“还不错。”算是对她初学者描述的首肯。

酒在杯中晃，微醺的气氛悄然蔓延。窗外夜色彻底沉下，巨大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彻底被点亮的、如同无数星尘铺陈而成的灯火海洋。远处的天际线模糊在光晕之中，近处江岸流光溢彩的车流如同镶嵌在黑色幕布上的流动金线。这景象比在云端公寓俯瞰时更具压迫感和梦幻感。

不知是那一点酒精的作用，还是氛围过于旖旎，两人的话竟也多了起来。顾衍谈性似乎略高了一点，不再局限于简单的指令或点评。聊了最近国际联赛中某个欧洲战队在关键局使用的“星球壁垒”战术的致命失误；聊了法国北部一个盛产顶级黑皮诺的小酒庄庄主是个有趣的老顽固；甚至极其罕见地、以极其简略的方式提了点自己早年独自在欧洲训练、人生地不熟时的琐事……虽然依然带着浓厚的复盘和战略分析风格，但话语间那层冰冷的硬壳似乎在慢慢软化。

紫卿月在酒精的微醺暖意和眼前这个从未展现过这一面的顾衍面前，最初的紧张逐渐消融。她小口啜饮着酒液，原本紧抿的唇角渐渐松开，偶尔会在他叙述某处关键点时，轻轻点头，发出极其轻微的、表示在倾听的回应“嗯”声。灰眸亮晶晶的，映着窗外的星光和近处的灯光，像是将一整条星河都盛载在了眼底。那双眼睛，不再是直播镜头前清冷的灰，也非之前羞窘时的水光潋滟，而是一种带着醉意和温和光华的宝石灰色。

餐毕。

当侍者撤下甜品盘，送上两杯解腻的清冽气泡水时，顾衍忽然站起身：“透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