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玄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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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田处那点通明剑骨的本源在“玄阙”契约滋养下越发活跃，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与“力量”感充斥四肢百骸。数月间被视作“器胚”、遭逢雷劫、痛彻骨髓的磨砺画面……竟在这股磅礴力量感中褪去了大半苦涩。
原来……竟是用心至此么？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悄然滋生——不是被完全掌控的不甘，而是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隐秘的、被如此珍视厚待而产生的……心动？这情绪模糊又滚烫，烧灼着他的耳根脸颊，比任何丹药带来的热息都要猛烈！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几乎不敢再看那高处重新悬停如亘古冰雕般的影子，握着“玄阙”剑柄的手心却愈发温热起来。
“玄阙，可还称手？”
清冷的问询如檐下坠落的冰珠，将他从心湖沸腾中惊起。江无羡猛地抬首，发现紫卿月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他前方数步之距，雪色羽织无声垂落，墨发流泻，正静静看着他手中的墨色古剑。
她垂落的睫羽如同栖息的寒鸦羽翼，在眼下投出小片幽深的暗影。语气是惯常的平静无波，并未因赠予神剑而有丝毫波动。
“嗯！锋锐无匹！浩瀚如渊！”江无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急切而带上了一丝少年人藏不住的自得与纯粹的振奋。他忍不住又低头看向掌中沉寂如渊、却与他气息无比契合的古剑，“弟子……弟子很喜欢它！”最后几个字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微颤，抬头看向那道清绝的身影时，目光灼灼生辉，“弟子定不负此剑，不负师尊厚恩！”
紫卿月似乎并未在意他言辞里的那份藏不住的少年心气。她目光依旧落在那柄青墨古剑之上，片刻，如同确认了某种状态，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双深不可测的寒眸，缓缓抬起，从“玄阙”剑身移开，第一次真正地、平静地投向了江无羡本人。不是审视功体，不是穿透皮囊看那点通明剑骨的金芒，而是……落在他脸上，那双因为刚刚的震撼与难言的悸动而依旧明亮、甚至带了些微微红晕的眼眸上。
她没有说话。
视线却似乎并未立刻移开。就那么看着他——看着这个刚刚握住了与她本源神剑同源兵刃的少年弟子，看着他脸上那难掩的、因获珍宝而生的纯粹欣喜，看着他眼中那点混合了力量初掌和隐约异样的亮光……
周围的冰雾仿佛也因为这无声的注视而凝滞了一瞬。
“喜欢这里么？”
极其突兀地，没有任何铺垫，一道清冽依旧却少了几分绝对寒霜气息的嗓音响起。平静地，像是在问他今日灵茶火候如何。
江无羡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座空旷、冰冷、连呼吸都仿佛带着霜雪回响的巨大殿宇。这里，有那柄悬顶如古碑的神剑威压如覆顶之山，有刺骨的寒意如影随形，有数月光阴的磨砺与孤寂……但此刻，当他的目光再次触及高悬的青黑剑影、再低头感受到掌心那如臂指使的“玄阙”剑柄传来的同源温暖……一股从未有过的归属感悄然弥漫心间。
那些冰冷的棱角，竟在此刻浸润上了一丝奇异的温存。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松与坦率，甚至还有一丝面对长辈时难得的松弛，点了点头：“弟子……喜欢。”嗓音清亮，如同冰泉破开初春薄冰。
这简短的回答落下。
紫卿月眼底，那深潭寒冰似乎极其轻微地融化了一线。那微不可查的变化快如浮光掠影，却在她精致的唇角凝结为一个真实的、清浅到极致的弧度。
同时，她一直随意垂落于身侧的右手缓缓抬起。玉白莹润的指尖向前舒展，于虚空之中极其随意、却又饱含天地道韵地——轻轻一拂！
无声！无光！无浪！
整个梦华殿，却在这一拂袖之下——
天翻地覆！
轰隆隆……
仿佛来自大地之心的低沉轰鸣！声音轻微，却带着重塑乾坤的伟力！脚下原本清冷坚硬、光可鉴人的青玉地面，如同最柔顺的丝绸被无形巨手轻轻抖开，骤然延展、起伏！青玉材质无声蜕变，化作更加内蕴光华、云纹浮动的乳白温玉！冰冷的棱角尽数打磨圆融，带着温润的生命气息。
空旷死寂的视野尽头，青黑的宫殿墙壁如退潮般隐去！无数流光溢彩的灵木柱础拔地而起，柱身蟠龙缠绕，栩栩如生。梁栋之上繁花灵草舒展如生，隐有幽香浮动！原本穹顶的混沌光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泼墨星空般的灵玉顶穹，有星辰轨迹微光流转其中，洒下柔和星辉！
流水之声潺潺响起！数道蕴含清灵之气的碧蓝水脉，自虚无中流淌而出，蜿蜒曲折于温玉石铺就的回廊两侧。水流过处，晶莹剔透的玉雕莲灯次第悬起，灯芯处一点幽蓝寒焰静静燃烧，散发出柔和冷冽的光晕，将水波映照得幽深梦幻。
浓重的冰雾彻底消散！被更为柔和、带着草木清香的灵气薄雾替代。空间不再空旷冰冷，而是充满了生机与流转的光影韵律。仙鹤清影掠过雕梁画栋，化作壁画；仙葩在回廊间无声绽放，吐露奇芳。
而就在江无羡身后不远处——
那扇通往他数月栖身的简陋“小筑”的月洞门无声扩大。其内不再是冰冷光秃的青玉板榻和石桌。精致冰晶雕琢而成的重檐飞翘而出，琉璃般的窗棂镶嵌剔透云母薄片，其上勾勒着繁复玄奥的冰魄霜花符文，流转着内敛的寒息。门内光华微露，珠帘垂落，隐约可见暖玉床榻铺陈着柔软厚实的冰蚕丝绒被，榻边案几摆放着蕴含道韵的玉石香炉，清幽冷香缭绕。
奢华！雅致！却又无一处不透着清冷灵寂的仙家道韵！
仅仅一拂袖！沧海桑田！
江无羡彻底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大脑一片空白！呼吸早已停止！他甚至忘记了手中握着的绝世神剑“玄阙”！只有那双睁大到极致的眼睛里，倒映着眼前天翻地覆、宛若仙境的景象！
从冰冷牢狱，一步踏入九天琼宫！
这……就是大乘巅峰！这就是那位冰封神只般的师尊……举手投足间掌控乾坤、造化万物的……真正伟力？！
惊骇如同灭世洪流，冲击着他每一寸神经！远比刚才的雷劫、远比“玄阙”烙印更为汹涌澎湃！这已超出了力量的范畴，这是……造化！
“寒螭”剑威悬顶如渊！
“玄阙”神剑烙印入魂！
挥手改换一殿乾坤！
眼前的师尊，不再是那冰冷遥远、带着几分缥缈意味的雪峰。而是一尊能轻易将他的世界揉碎重塑、真正意义上……执掌造化生灭的——神！
绝对的掌控力！令人仰望、令人窒息、甚至……令人心生无限敬畏崇拜的掌控力！
就在这无与伦比的震撼几乎要将他心神碾碎的刹那——
那道清冷如玉磬相击的嗓音，带着一丝极淡、却毋庸置疑的安抚与肯定，在重塑的仙宫殿宇之内，清晰地响起：
“你天赋尚佳。”
目光落在他紧握“玄阙”的手上，随即又缓缓抬起，如同穿透了他剧烈搏动的胸腔，直视那颗因这接二连三的巨大冲击而翻涌澎湃的灵魂内核。
红唇轻启，那点清浅的弧度似乎并未消弭，唇角微微勾起一个近乎飘渺的弧度。霜蓝的光影在眼底深处流淌，映着这方刚被她一念重塑的仙境殿宇。
“本尊在此一日……”
话音微顿，一缕极其细微、如同冰层下融水汇流时特有的暖融意味，悄然渗入那清冽声线之中。
“日后，万事万物，皆可直言。”
殿内飘落的星辉，温玉地面流转的云纹，潺潺灵泉倒映的幽蓝灯火……所有奢华道韵，所有无声造化，在此刻似乎都凝聚于那寥寥数字所蕴含的磅礴底气和……
无言的承诺之中。
“玄阙”古剑冰冷的剑柄紧贴掌心，丹田金丹内的那点通明剑骨本源在“双生剑”的共鸣中无声脉动。少年指节用力得泛白，几乎捏碎那温凉墨色的剑骨。
一股混杂着震撼、悸动、对那无上伟力的敬畏……以及被这巨大信任与允诺激起的、近乎燃烧的炽热决心，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胸中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