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科学骂我迷信？蚂蚁搬家才是硬道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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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技术员说…说他们从来没见过燕子这样！”

通信员那带着哭腔的、充满不可置信惊骇的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掐断的弦，突兀地冻结在祠堂浑浊粘稠的空气里。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被拉长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祠堂内拥挤着的、刚从赵前进暴喝中勉强稳住一丝心神的人群，此刻如同瞬间被石化的人俑，茫然地张着嘴，眼神空洞地望向门口那个拿着湿透文件夹、浑身微微发抖的通信员。成群的燕子？挤在一起？叫变了调？这…这和洪水有什么关系？这些词语像一盆滚油泼进冰面，在常识的壁垒上炸开一片白雾蒸腾的茫然和更深一层的惊悸。

死寂中只剩下细微的喘息和门外雨滴敲打湿泥地的滴答声。

角落里的陈青禾，如同一尊被遗忘在阴影中的泥塑。他维持着蜷缩倚墙的姿势，头颅低垂，几乎要埋进拱起的膝盖。只有那紧贴在冰冷砖墙上的、剧烈起伏的背部轮廓，暴露着内心的滔天巨浪！无人看见阴影里他死死咬住下唇的牙齿几乎要穿透皮肤，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一片铁锈。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肋骨，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被压抑到极致的、从骨髓深处爆裂出来的惊涛骇浪！成群的燕子！挤在一起！叫变了调！通信员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脑海中那块刚刚被激活的、关于鹰嘴崖雨前的恐怖记忆碎片！吻合！几乎丝毫不差！

但…为什么？！仅仅是因为被雷雨惊吓？不！那种感觉…那种无数微小生命在无声中集体示警的诡异战栗感，绝不是简单的惧怕能解释！难道……难道他真的……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如同即将挣脱牢笼的猛兽！

“胡说八道！”

一个斩钉截铁、带着浓重怒意和绝对权威的声音，如同冰雹般狠狠砸下！瞬间击碎了祠堂里粘稠的死寂和所有茫然的揣测！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通信员惊恐的视线，倏地聚焦到祠堂门口，一个刚刚跟在通信员身后、几乎是冲进来的身影上！

来人中等身材，约莫四十来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同样淋了雨，但明显用毛巾擦过，显得比其他人整洁太多。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的蓝灰色咔叽布中山装，袖口别着钢笔，胸口别着一枚徽章——红色的底，金色的麦穗和齿轮环绕着一颗五角星。石壁乡农业技术站的站长徽章！来人正是石壁乡唯一受过系统中专教育、掌握着乡里最高“科学权威”的技术员——韩松！

此刻的他，那张原本端正得有些刻板的脸上布满了怒容！眉头拧成一个铁疙瘩，双唇紧紧抿着，透着一股被严重冒犯了尊严的愠怒！他的目光凌厉得如同电钻，死死钉在拿着湿透文件夹、明显被吓傻了的通信员脸上！

“成群的燕子？”韩松猛地一把扯过通信员手里的文件夹，力气之大差点把薄薄的纸页撕破。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嗤笑和愤怒质问，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雹砸在瓦片上，“韩技术员观察的？他在哪？！”

通信员被他夺文件的气势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在…在外面…跑得…跑得没力气了…蹲…蹲墙角呢…”

“荒谬！纯粹荒谬！”韩松根本没等通信员把话说完，直接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绝对真理在握的铿锵！他啪地一声将那沾着泥点的文件夹拍在旁边张爱国下意识伸过来稳住的手臂上！“作为受过多年正规教育的技术人员！竟然把暴雨来临前动物受到惊吓的正常应激反应——而且还是几只燕子的奇怪表现——跟突发的山洪泥石流挂钩？！说什么从未见过？！那是他的工作严重失职！对自然规律缺乏最基础的敬畏和理解！这种纯粹无知的臆测报告也敢往上传？！”他越说越气，胸脯剧烈起伏，手指几乎要戳到门外看不见的韩技术员方向，“这是对气象学、地质学、对整个自然规律认识论的彻底亵渎！愚昧！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跟乡下跳大神的巫婆有什么区别？！只会制造恐慌！”

“可是…韩站长…”通信员被他劈头盖脸的怒骂训斥得脸色煞白，试图辩解，“韩技术员他确实…他是在认真观察天气，说当时气压骤降他测到了…”

“气压骤降那是强对流天气发展的征兆！与几只鸟在屋檐下挤没挤在一起有必然逻辑关系吗？！”韩松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质问！他那套以“必然逻辑”为核心建构的“科学大厦”，不允许有任何玄学或经验的瓦砾玷污！“巧合！只能是巧合！自然界的庞大系统运行遵循物理定律！不是几只小鸟的情绪可以左右的！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迷信论调的报告，不管是谁打上来的，都给我塞回泥水里去洗洗脑子！”

韩松最后那句掷地有声的“塞回泥水里洗洗脑子”，带着不容置疑的科学凛然和制度权威的冰冷压力，瞬间冻结了祠堂里刚刚被点燃的一丝骚动。

通信员彻底蔫了，低下头不敢再吱声。张爱国也下意识地缩了缩捧住文件夹的手，好像那几张湿纸瞬间变得滚烫。几个原本心里有所触动、暗暗嘀咕“老辈人确实说过鸟兽通灵”的村民，也羞愧地低下头，仿佛自己的无知刚被当众鞭笞了一遍。科学的、现代的、毋庸置疑的权威砸下来，所有带着“巫”“玄”色彩的揣测都被轰成齑粉。祠堂重新陷入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麻木，连绝望的呜咽都消失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门外永不疲倦的落雨声。

角落里的陈青禾，在韩松那疾风骤雨般的“科学审判”砸落时，本就绷紧到极限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脊椎！咬住下唇的力量瞬间失控，牙齿深深嵌进嘴唇的软肉，一股更加浓郁的铁锈腥味在口腔里爆开！他猛地闭上双眼，浓密的眼睫下，掩盖的是剧烈翻涌的绝望和几乎要将理智撕裂的痛苦！

燕子？异常？

巧合！

迷信！

韩松那斩钉截铁、带着强烈鄙夷的斥责，每一个音节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那块刚刚被激活的“记忆碎片”上！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荒谬！是！太荒谬了！靠几只鸟来预言天灾？这和他笔记本上那道听途说来的“落马名单”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愚昧？！

希望燃起又被狠狠踩灭的落差感几乎将他溺毙！刚刚被那恐怖吻合的景象支撑起来的、一丝关于“重生记忆或许真有价值”的微薄支柱，在韩松这顿狂风骤雨般的科学与逻辑的“降维打击”下，轰然崩塌！他就像大海中一块小小的浮木，刚刚以为自己抓住了指引方向的灯塔亮光，转瞬间就被巨浪无情拍入深渊！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一股深入骨髓的茫然和无助感攫住了他。笔记本上那该死的名单是错的。重获的记忆碎片带来的“征兆”在科学这面冰冷的照妖镜前也显得如此可笑。他靠什么？靠什么在这个泥潭里挣扎？

他几乎不敢去想李卫国此刻的表情——那浑浊眼底深处冰锥般的锐利，以及……赵前进那只没了盖、杯口沾满泥浆的搪瓷缸子底部那个模糊的“赵”字……两份“预言”的落空（名单关于张的落马，赵的索贿），双重否定！他此刻在乡政府高层眼中的形象，恐怕已经滑落谷底。

就在这时。

“那个…新来的大学生陈青禾同志……”

一个带着刻意提高音量、试图显示领导威严的熟悉声音在沉默中响起。

陈青禾的身体又是一僵！心脏瞬间沉入冰窟！

张爱国！

声音里的那股油腻又带着被压抑后的羞恼，就像被踩过尾巴的毒蛇重新昂起了头！仿佛刚才的惊慌失措和夹在两位“大佬”（李卫国和韩松）之间的卑微全都被他刻意遗忘！他手里拿着那份被韩松拍在手臂上、此刻显得像烫手山芋的文件夹，另一只沾着茶渍的手下意识地在裤缝上又蹭了蹭。他挺了挺那微微腆起的肚子，努力找回一丝主任的“气度”，但眼底深处那点后怕和刚刚被韩松厉声斥责后的惊悸还没完全退去，混合成一种极其复杂难看的神色。他的目光越过拥挤的人群缝隙，最终精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某种急于找回平衡点的急切，落在了蜷缩在祠堂最里面、几乎要融入角落阴影的陈青禾身上！

“……对！就是你！刚才你第一个跑出来的！表现不错…勇救瘫痪老人！”张爱国前半句声音挺响，像是宣布嘉奖，但后面紧接着的声音陡然压低，变得异常急迫，甚至带着点不容反驳的强硬，“现在交给你个重要任务！非常重要！祠堂这边人手紧！立刻回去！马上！回政府办公室！去我那个靠窗户的第二张办公桌！对！就是靠窗那张！”

张爱国往前挤了一步，声音更加急促清晰：“我那个上锁的左边抽屉！里面有个蓝色塑料皮的防汛日志本子！很重要！现在统计安置点物资缺口急需里面的数据！钥匙就在办公桌中间抽屉的笔筒下面！压着呢！快去给我拿过来！刻不容缓！”

“防汛日志？数据？”角落里几个靠近的村民听到了，茫然地重复着。赵前进浓眉紧锁，似乎在权衡什么。韩松抱着胳膊，一副“这种混乱组织下的数据能有什么科学价值”的鄙夷神态。

而缩在角落里的陈青禾，听到张爱国的命令，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冰冷僵硬的手指下意识地狠狠抠进身下坐着的、一件不知道谁家老人塞过来的破棉袄里！

回办公室！

张爱国靠窗的第二张桌子！

左边锁着的抽屉！

笔筒下的钥匙！

这些词像一把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刚刚塞到记忆最深处的、那个弥漫着霉味和恐惧回忆的抽屉！

抽屉里！

压着的！

不是防汛日志！

是他那个！

那个贴了张爱国“98-08落马—小贪”标签的——

保！温！杯！连！同！那！本！

要！命！的！

笔记！本！啊！！！！！！

他刚才…刚才情急之下用方便面袋盖住，塞进去时到底有没有…有没有把那层掩盖名单的薄膜塞回去？！

陈青禾只觉得一股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恐惧如同海啸般轰然席卷了他全部的感官！眼前瞬间一片发黑！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疯狂冲击耳膜的轰鸣！

韩松的“科学审判”砸垮了他对“燕子预警”的信任！

李卫国深潭般的审视目光随时可能将他溺毙！

赵前进那没了盖的搪瓷缸子就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