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灵官镇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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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贩子刘三疤有个秘密:他铺子后院那间终日上锁的东厢房,不是库房,是座吃人的魔窟。
刘三疤本名刘福,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劈至嘴角的蜈蚣疤,是年轻时跟人抢一件出土玉璧留下的“勋章”。他在永州城西开了间“聚宝斋”,门脸不大,心思却比海深。明面上做些字画瓷器的小买卖,暗地里专收各路“地老鼠”(盗墓贼)刨出来的“生坑货”——刚从坟里扒出来、还带着阴间土腥气的明器。这些东西见不得光,却利比天高。
这日天擦黑,铺门早早落了栓。后堂密室里,只点了一盏如豆的羊角灯,光线昏黄粘稠,勉强照亮桌上那尊尺余高的铜佛。佛像造型古拙,三头六臂,本应是宝相庄严,可那低垂的眼睑下,眼珠却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向上斜翻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通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幽绿发黑的铜锈,像长满了潮湿的苔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铜腥和地下深层淤泥的腐朽气味。
“刘爷,您掌掌眼,”一个尖嘴猴腮、浑身裹着土腥气的汉子搓着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正是城里有名的“地耗子”孙二狗,“正经唐早期的玩意儿!您瞅这锈色,这分量,埋得深呐!就是……就是邪性了点。那墓里头,除了这佛爷,啥像样的陪葬都没有,空荡荡的,就它端坐正当中,压着块刻满鬼画符的青石板……兄弟几个心里直发毛,差点没敢动……”
刘三疤没吭声,伸出枯瘦如鹰爪的手指,指关节上的疤痕在昏灯下泛着蜡光。他避开那邪性的眼珠,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佛像冰冷的底座。触手冰凉刺骨,绝非寻常铜铁。底座边缘,果然刻着一圈极其细密、扭曲盘绕的符文,非篆非隶,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恶意。
“开个价。”刘三疤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磨铁。
孙二狗伸出三根手指头,又飞快地缩回两根,试探着:“三……三百两?”
刘三疤眼皮都没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八十。”
“哎哟我的刘爷!”孙二狗差点跳起来,“这工料,这年份……”
“再加二十,”刘三疤打断他,眼神像冰冷的锥子,“再多一文,你抱着这‘佛爷’另寻高明。或者……”他嘴角那疤扯出一个瘆人的笑,“抱着它去衙门领赏?”
孙二狗脸都绿了,知道碰上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了。最终,那尊邪气森森的铜佛,以一百两雪花纹银成交。孙二狗抱着银子像兔子一样蹿了,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那佛眼摄了魂去。
佛像被刘三疤亲自抱进了后院东厢房。这屋子终年不见阳光,窗户被木板钉死,阴冷得像口活棺材。屋里没床没椅,只靠墙放着一张厚重的榆木供案,案上供着一尊半尺高的木雕神像——王灵官。赤面髯须,三目怒视,身披金甲,手执金鞭,神威凛凛。这灵官像是刘三疤多年前从一座破败道观“请”来的,是他干这刀头舔血勾当唯一的“护身符”。他不懂什么道法,只觉得这凶神恶煞的模样,或许能镇住那些从坟里带出来的邪祟。
铜佛被安置在供案的另一头,正对着灵官像。一神一佛,一正一邪,在昏暗的烛光下无声地对峙。刘三疤燃了三炷劣质线香,插在灵官像前的旧铜香炉里,青烟笔直,凝而不散。又胡乱对着铜佛作了个揖:“佛爷莫怪,暂居陋室,他日寻得好去处,定给您重塑金身,香火供奉!”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不过是图个心安。
安置好佛像,刘三疤回前院歇下。连日奔波加上精神紧绷,他头刚挨着硬枕头,便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阴冷的东厢房。烛火不知何时变成了幽幽的绿色,跳跃不定,将墙上的人影拉扯得如同群魔乱舞。供案上,那尊铜佛竟在微微颤动!覆盖其上的幽绿铜锈如同活物般蠕动、剥落,露出底下暗沉如凝血的本体。佛脸上那对斜翻的邪眼,缓缓转动,最后死死地、怨毒地盯住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他从头到脚浇透,四肢百骸都冻僵了!他想逃,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供案另一头的灵官木像,那三只怒睁的眼睛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金光如同利剑,狠狠刺向那蠕动的铜佛!
“嗷——!”
一声非人的、极其凄厉痛苦的尖啸在刘三疤脑子里炸开!铜佛剧烈地扭曲、挣扎,暗沉的身躯在金光的灼烧下冒出滚滚黑烟!那黑烟腥臭扑鼻,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硫磺味!烟雾翻腾,隐约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无声哀嚎的鬼脸!
刘三疤被那尖啸和恶臭熏得魂飞魄散,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冷汗像小溪一样往下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窗外天刚蒙蒙亮,一片死寂。他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环顾自己的卧房,一切都好好的。
“噩梦……定是噩梦……”他喃喃自语,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试图说服自己。可那冰冷的恶意、凄厉的尖啸、腥臭的黑烟,还有那无数张扭曲的鬼脸,都真实得令人发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邪眼注视带来的刺痛。
接下来的日子,刘三疤被这个噩梦死死缠住。夜夜如此,分毫不差。只要一闭眼,就会被拖回那绿火摇曳的东厢房,面对那复苏的邪佛和灵官金光之间的惨烈搏杀。每一次,灵官眼中的金光都更盛一分,那铜佛的挣扎和尖啸也更凄厉一分,冒出的黑烟鬼脸也越发狰狞密集。
刘三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眼窝深陷如骷髅,脸上那道疤显得更加狰狞,蜡黄的皮肤紧紧裹着骨头。他不敢再踏入后院一步,白天在铺子里也疑神疑鬼,总觉得角落里、阴影里,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窥视着他。稍微大点的声响都能让他惊跳起来。他变得暴躁易怒,铺子里唯一的老伙计李伯不小心碰倒一个瓦罐,竟被他劈头盖脸骂了半个时辰。
这天午后,刘三疤实在撑不住,蜷缩在柜台后的破藤椅上打盹。刚迷糊过去,那熟悉的阴冷感瞬间将他攫住!他又“回”到了东厢房!
这一次,景象更加骇人!绿火已变成惨碧色,铜佛身上的幽绿铜锈几乎剥落殆尽,露出底下暗红近黑、如同凝固污血的诡异材质!那材质表面布满了扭曲蠕动的筋络,仿佛活物的血肉!邪眼彻底睁开,猩红如血,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贪婪,死死锁定刘三疤!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吸力传来,刘三疤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那双眼睛吸扯出去!
灵官神像金光怒放,几乎将整个房间映成白昼!金光如同燃烧的烈焰,狠狠灼烧着邪佛的“血肉”,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黑烟滚滚,腥臭冲天!无数张鬼脸在黑烟中哀嚎着、挣扎着,又被金光寸寸焚灭!
“啊——!救我!灵官救我!”刘三疤在绝望中嘶声尖叫,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中沉沦。
“刘掌柜!刘掌柜!”一阵急促的摇晃和呼喊将他从梦魇中拽回。
刘三疤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李伯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担忧的脸。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牙齿咯咯作响,眼神涣散,半天才聚焦。
“您……您这是魇住了?”李伯递过一碗凉茶,“脸色白得吓人!”
刘三疤接过碗,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一身。他灌了几口冰冷的茶水,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看着李伯关切的眼神,再看看这间熟悉的铺子,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孤立无援感攫住了他。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那鬼东西拖进梦里,撕成碎片!
“李伯……”刘三疤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哭腔,“你说……这城里,有没有……有没有真能驱邪镇鬼的高人?”
李伯愣了一下,看着掌柜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叹了口气:“有倒是有……城西头土地庙旁边,住着个姓张的老道,都说他有点真本事。只是……只是脾气怪得很,轻易不肯出手,要价也高……”
“钱不是问题!”刘三疤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快!带我去!现在就去!”
城西土地庙旁,几间歪歪斜斜的茅屋,便是张老道的栖身之所。院墙塌了半截,院里荒草丛生,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在刨食。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草药和香灰混合的怪味。
李伯上前叩响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等了许久,门才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干瘦枯槁、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的脸。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浑浊的眼睛没什么神采,懒洋洋地瞥了门外的刘三疤和李伯一眼。
“张仙长……”李伯赔着笑脸。
“今日不卜卦,不看病。”老道声音沙哑,有气无力,说着就要关门。
“仙长留步!”刘三疤猛地扑上前,双手死死抵住门板,力气大得惊人,把那老道吓了一跳。他噗通一声跪倒在满是尘土的门槛外,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阴狠:“仙长救命!求仙长救命啊!我被邪物缠上了!夜夜噩梦索命!再这样下去……我……我就要被它拖进阴曹地府了!”他语无伦次,将连日来的恐怖梦魇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遍,尤其着重描述了那尊邪佛和夜夜惊魂的搏杀,只是隐去了铜佛的来历。
张老道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听着刘三疤的哭诉,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刘三疤说到那邪佛的邪眼和灵官神像的金光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才极快地掠过一丝锐利如针的精光。
“哦?”老道拉长了调子,干枯的手指捻着自己稀疏的山羊胡,“邪物缠身?还供奉着灵官神位?有点意思……”他那双浑浊的眼珠,如同两枚生了锈的铜钱,在刘三疤那张惊惶扭曲、布满泪水和油汗的脸上缓缓扫过,又仿佛穿透了他的皮肉,看到了更深的东西。目光最终落在他眉心那道狰狞的疤痕上,停顿了片刻。
“你……”老道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钝刀子刮锅底,“杀过人?”
刘三疤浑身猛地一僵,如遭雷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眼神瞬间变得慌乱、躲闪,嘴唇哆嗦着,想否认,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湿透了他的里衣,冰冷的贴在背上。
老道看着他这副模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极淡的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洁的秽物。他不再追问,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声音如同冰锥,扎进刘三疤的骨髓里。
“因果缠身,邪祟入骨。”老道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那东西,是你自己‘请’进门的。灵官神威能护你一时,却镇不住你满身的罪业引来的孽债!若再晚几日,你三魂七魄便要被那邪物啃食殆尽,化作它腹中血食,永世不得超生!”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刘三疤的心上。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仙长……仙长救我!只要能活命,多少钱我都给!倾家荡产也给!”
“哼,钱财买不了命,也赎不了罪。”老道嗤笑一声,转身慢吞吞地走进昏暗的茅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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