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鲁班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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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如同热刀切入牛油!飞鸢周身那坚韧的纯白灵光,竟被这道蕴含了邪匠本源凶煞之力的血符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缝隙!那几道先前的“千机锁魂”血符,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瞬间从这缝隙中钻了进去,缠绕上飞鸢深紫色的本体!

嗡……嗡……

飞鸢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痛苦的嗡鸣!深紫色的鸢身上,那几道暗红血符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勒紧,所过之处,原本流淌的金属光泽迅速黯淡下去,墨玉眼眸中的灵光也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一股强大的、充满怨念与禁锢的邪力,正疯狂地侵蚀着它的核心灵性!

“成了!哈哈哈哈!”张魁见状,不顾胸口血流如注,发出癫狂的大笑,拖着焦黑的右手,一步步再次逼近暗格,眼中只剩下对飞鸢的贪婪占有,“祖师爷的‘活梁术’!是我的了!”

飞鸢的嗡鸣声越来越微弱,灵光几乎完全被血色邪符压制。眼看张魁那只完好的左手就要再次抓向它!

“不——!”目睹神物被邪力侵蚀,李墨目眦欲裂!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愤和守护之意轰然爆发!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没有武器,没有法术,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如同扑火的飞蛾,合身撞向张魁!

“滚开!”张魁此刻心神全在飞鸢上,猝不及防被李墨撞得一个趔趄,伸出的手抓了个空,顿时暴怒!他反手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李墨的胸口!

“噗——!”李墨如同破麻袋般再次被砸飞,鲜血狂喷!身体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工作台上!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然而,就在他被砸飞、身体失控撞向工作台的刹那,他那只因剧痛而胡乱挥舞的手,无巧不巧地,狠狠按在了暗格中那正被血色符文侵蚀、光芒黯淡的飞鸢之上!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冰冷意念,如同沉睡万年的冰川骤然苏醒,瞬间顺着李墨的手掌,狠狠冲入他的脑海!

无数破碎而混乱的画面、声音、情绪洪流般奔涌而至:

——熊熊燃烧的炉火旁,一个面容模糊、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鬼手张?),双手布满老茧与烫伤,正以近乎自残的方式,将一块块闪烁着星光的奇异紫木投入炉中熔炼,口中念念有词,脸上是狂热与痛苦交织的扭曲表情……他在施展某种禁忌的“血炼”之法!

——深紫色的鸢身在无数精密的刻刀下逐渐成形,每一刀落下,都伴随着老者一口精血的喷吐!精血融入木纹,发出滋滋的声响,木鸢的灵性在血与火的献祭中野蛮生长,却也染上了无法磨灭的凶戾与暴虐……

——木鸢初成,振翅欲飞,却失控暴走!紫光冲天,狂暴的能量撕裂工棚,鬼手张狂笑着试图控制,却被反噬的灵能风暴卷入其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额角留下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混乱中,一道沉稳的身影(李家先祖?)如同鬼魅般出现,手中没有刻刀斧凿,只有一枚古朴的乌木鲁班锁!锁芯转动,清光流泻,化作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温柔的锁链,层层缠绕上狂暴的鸢身,强行压制住那沸腾的凶戾……

——“孽障!以血饲之,终被反噬!此鸢灵性已污,凶煞难驯!封!永世封存!”李家先祖悲怆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将灵光黯淡、凶戾被暂时压制的飞鸢,沉入了特制的、布满封印符文的暗格深处……

这些来自飞鸢核心的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墨的灵魂上!他瞬间明白了飞鸢那强大灵性的来源——鬼手张以自身精血甚至性命为祭品,强行点化催生!也明白了飞鸢为何会攻击张魁——张魁身上流淌的,是鬼手张一脉相承的、充满了贪婪与暴戾的邪异气息!这气息如同毒药,瞬间激起了飞鸢本源中那被李家先祖以鲁班锁强行封印的凶戾!

这飞鸢,既是神物,也是凶器!它渴望着精血,渴望着力量!它被封印得太久,灵性深处对“血”的渴望早已化为一种本能!而张魁的心头精血,恰恰是引动它凶戾本源的钥匙!

“血……它要血……”李墨的意识在剧痛和庞大的信息冲击下摇摇欲坠,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他看着步步逼近、眼中只剩下贪婪和杀意的张魁,又看着暗格中灵光几乎熄灭、被血色符文死死缠绕、发出痛苦低鸣的飞鸢,一股悲壮的血气直冲顶门!

父亲的血仇!李家的传承!这被邪术觊觎、被凶煞侵蚀的神物!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因剧烈撞击而断裂、正汩汩流出鲜血的肋骨伤口!那温热的、带着他生命气息的鲜血,正浸透他的衣襟,也沾染到了他紧按在飞鸢上的手掌!

拼了!

李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掌,更深地、狠狠地按在了飞鸢那双被血色符文缠绕、灵光黯淡的墨玉眼眸之上!

“飞鸢!”他用尽肺腑间所有的气息,发出泣血般的嘶吼,声音在空旷的工房里炸开,带着灵魂深处的悲怆与呼唤,“看着我!这是李家的血!是守护你的血!不是邪匠的贪婪之血!醒来!醒来啊——!”

嗡——!

就在他饱含李家血脉精魂的滚烫热血,彻底浸染上飞鸢墨玉眼眸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缠绕在鸢身上的数道暗红邪符,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哀鸣,瞬间被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红色!李墨的鲜血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净化之力,又像是点燃了飞鸢本源深处被李家先祖封印的那部分守护灵性!

飞鸢那双被血污浸染的墨玉眼眸,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如骄阳的金红色光芒!那光芒纯粹、浩大、充满了不屈的意志和守护的信念!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

“唳——!”

一声穿金裂石、清越激昂、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鸢鸣,骤然响彻云霄!无形的声波如同实质的巨浪,以飞鸢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砰!砰!砰!

工房内所有的窗户在瞬间被震得粉碎!堆放的木料如同被无形巨手扫过,轰然倒塌!距离最近的张魁首当其冲,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随即被极致的恐惧取代!那金红色的身浪狠狠撞在他身上!

“不——!”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嘶吼,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比之前倒飞的速度更快、更猛!鲜血不要钱似的从口鼻中狂喷而出!身体狠狠撞穿工房那厚实的木墙,带着漫天碎木和烟尘,炮弹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院外冰冷的泥泞雨地里,生死不知!

而李墨,在发出那声泣血的呼唤后,早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巨大的冲击波将他掀飞,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最后的感觉,是身下那冰冷坚硬的地面,和怀中紧紧抱着的、那团骤然变得温暖、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在轻轻搏动的深紫色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万年。李墨的意识在冰冷的泥泞和刺骨的剧痛中艰难地浮起一丝。眼皮重如千斤,每一次尝试睁开都牵扯着全身断裂般的痛楚。他费力地掀开一道缝隙。

视野模糊,天旋地转。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抽打在他脸上,混合着泥土和血腥味。他发现自己正趴在李家后院工房外的泥地里,不远处,工房的墙壁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碎木狼藉。

他挣扎着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如同刀割。完了……他绝望地想,张魁虽然被击飞,但自己这伤势,绝无生还可能……父亲的棺木还镇在灵堂,邪术未解……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搏动感,从他紧紧抱在胸前的双臂间传来!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带着生命的温热!

飞鸢!

李墨猛地低头!只见那只深紫色的木鸢,正静静地躺在他双臂之间。它的大小并未改变,但通体流转的光华却已截然不同!不再是金属般的冷光,而是一种内蕴的、温润的紫色光晕,如同上好的紫玉,深邃而灵动。那双墨玉眼眸,此刻正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的金红色光芒,如同两团温暖的小太阳!更奇异的是,鸢身上原本被张魁血符侵蚀的痕迹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圆融无碍的灵韵!它仿佛……活了过来!与自己血脉相连!

就在李墨震惊的目光中,那只小小的飞鸢,竟轻轻地、如同活鸟般震动了一下翅膀!

紧接着,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从飞鸢体内涌出,如同涓涓暖流,顺着他紧抱的双臂,缓缓注入他重伤垂死的躯体!这股力量所过之处,断裂的肋骨传来麻痒的愈合感,肺腑间那焚灼的剧痛如同被清泉浇灭,连咳血的症状都在迅速缓解!

“这……”李墨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体内生机的复苏,看向飞鸢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感激。是它!它在救自己!用那被自己心血唤醒的、属于李家的守护灵性!

他挣扎着,用恢复的一丝力气,紧紧将飞鸢抱在胸前,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和救赎。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惊呼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火把跳动的光芒。是镇上被那惊天动地的鸢鸣和房屋倒塌声惊动的邻居们赶来了。

“墨哥儿!天啊!这是怎么了?”王伯举着火把冲在最前面,看到满身泥泞血污、奄奄一息却紧紧抱着一个紫色物件的李墨,又看到远处泥地里如同破布娃娃般一动不动的张魁,还有那破了个大洞的工房,惊得目瞪口呆。

“快!救人!先救墨哥儿!”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李墨抬起。

“棺……我爹的棺……”李墨用尽力气,虚弱地指向灵堂的方向,“邪术……飞鸢……能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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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李墨怀中那散发着奇异温润紫光的木鸢,又联想到那声惊天动地的鸢鸣,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敬畏。王伯一咬牙:“听墨哥儿的!抬他去灵堂!把……把那东西也带上!”

当李墨被抬回灵堂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口黑漆棺木正疯狂地震颤着!棺盖表面,张魁以血点化的恶鬼头颅纹路此刻猩红刺目,如同烧红的烙铁!无数道漆黑如墨的煞气如同活蛇般从棺木缝隙中疯狂钻出,在灵堂内盘旋呼啸!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尸臭和血腥!棺木内部更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咚咚”撞击声,仿佛里面的尸体随时要破棺而出!

“煞尸!要起煞了!”有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快!飞鸢!”李墨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在王伯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他双手捧起怀中那温润的紫色木鸢,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那口邪气冲天的棺木,眼中再无恐惧,只有决绝的守护!

“爹!孩儿……送您入土!”他发出一声悲怆的呐喊,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散发着温润紫光与金红眸光的飞鸢,朝着棺盖正中央那狰狞的恶鬼头颅图案,狠狠按了下去!

就在飞鸢触碰到棺盖血纹的瞬间!

“唳——!”

又一声清越激昂的鸢鸣响起!比之前更加嘹亮,更加威严!飞鸢周身紫光大盛,那双金红色的眼眸更是爆射出两道凝练如实质的光柱,狠狠刺入恶鬼头颅的眉心!

嗤嗤嗤——!

如同沸汤泼雪!那猩红刺目的恶鬼头颅血纹,在飞鸢纯净浩大的灵光照射下,发出凄厉的哀嚎,冒出滚滚浓烈的黑烟!无数盘绕的煞气黑蛇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溃散消融!

棺木的剧烈震颤戛然而止!那“咚咚”的撞击声也彻底消失!

紧接着,飞鸢周身的光芒流转,无数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灵光构成的玄奥符文,如同活过来的金色锁链,从鸢身上蔓延而出,迅速覆盖了整个棺盖!那些符文蕴含着古老、正大、镇压一切邪祟的浩然力量!正是李家先祖以鲁班锁封印飞鸢凶戾时所用的正统匠门符文!

金光符文流转不息,如同给棺椁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辉。所有的阴寒、煞气、尸臭,在金光符文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灵堂内那股令人窒息的邪异压力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庄严、肃穆的宁静。

飞鸢静静地悬浮在棺盖中央,周身紫光与金光交相辉映,如同镇守冥途的神鸟。

所有人都被这神异的一幕震慑得说不出话,看向那小小木鸢和李墨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李墨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身体一晃,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昏迷前最后的念头是:爹……安息吧……

七日后,久违的阳光洒满青石镇。李家祖坟前,新立的墓碑庄严肃穆。棺木平稳地落入墓穴,黄土渐渐覆盖。

李墨一身素服,静静立在坟前,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份沉郁的悲恸已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沉静。他手中托着那只深紫色的飞鸢,在阳光下,鸢身流淌着温润内敛的紫光,墨玉眼眸深邃宁静。

王伯看着填平的坟茔,又看看李墨手中的神物,心有余悸地低声道:“墨哥儿,那邪匠张魁……昨日在镇外破庙里断了气,死状……唉,浑身焦黑干瘪,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血……”

李墨闻言,眼神微动,却并无多少波澜。他低头,指尖轻轻拂过飞鸢温润的翎羽。鸢身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满足的叹息,随即彻底归于沉静。他知道,那被李家先祖封印、又被鬼手张一脉邪血引动的凶戾,已被自己的守护之血彻底安抚、净化。剩下的,是纯粹的、守护传承的匠魂。

“尘归尘,土归土。”李墨的声音平静无波,“邪术害人,终害己。”

他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深深一躬。起身时,目光投向远方的天空,澄澈湛蓝。

回到镇上,李墨并未回到回春堂(他已将药铺托付给了王伯),而是径直走向那间破了个大洞的工房。他找来工具,默默修补着破损的墙壁,清理着散乱的木料。阳光透过新补的窗棂,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他工作台前。

他坐了下来,将那只深紫色的飞鸢轻轻放在手边。没有立刻去参悟那传说中的“活梁术”,他只是拿起一块普通的松木,取出刻刀,闭上眼,手指轻轻抚过木料粗糙的表面,感受着那细微的纹路起伏,如同抚摸着大地的脉搏。

刻刀落下,缓慢而坚定,木屑纷飞。不再是父亲教导的规矩方圆,也不再是那本邪书上诡谲阴毒的图样,刀锋流淌的,是他劫后余生的感悟,是对自然纹理的敬畏,是对“造物”而非“驭物”的虔诚。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与手中的木头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日子如溪水般流过。李墨的手艺在青石镇渐渐传开。他打制的桌椅板凳,榫卯严丝合缝,线条流畅自然,仿佛本就该长成那般模样。他雕琢的小物件,飞禽走兽,花草虫鱼,无不灵动传神,带着一股蓬勃的生命气息。人们都说,李墨的手艺里,有他爹的根基,却又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用着格外顺手舒心。

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李墨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锁上了工房的门。行囊里,除了简单的衣物工具,便是那只被他用厚实棉布仔细包裹的飞鸢。他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年的青石镇,目光平静,转身踏上镇外蜿蜒的小路。

晨光熹微,层林尽染。他并未选择官道,而是沿着一条罕有人迹的山径前行。走到一处视野开阔、能俯瞰大片山峦的高坡时,他停下了脚步。

山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袂。李墨解下行囊,珍而重之地取出那只深紫色的飞鸢,托在掌心。阳光穿透林梢,落在鸢身上,流淌的紫光与墨玉眼眸深处的金红交相辉映,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转。

“走吧。”他低声说,如同告别一位老友。手掌微微用力,向上一托。

那深紫色的木鸢,如同真正被赋予了生命,双翼优雅而有力地一振!

“咻——!”

一声清越的破空之音响起!木鸢化作一道迅疾而灵动的紫色流光,冲天而起!它在李墨头顶盘旋三周,鸢首轻点,仿佛最后的致意。随即,双翼再振,迎着初升的朝阳,化作天边一个越来越小的紫色光点,最终消失在澄澈高远的蓝天白云之间。

李墨仰着头,久久地凝望着木鸢消失的方向,山风吹干了他眼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他脸上并无失落,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和淡淡的欣悦。

匠人造物,终归于造化。守护之责已尽,何须强留?真正的传承,不在器物,而在心手之间。

他紧了紧肩上的行囊,不再看那浩渺长空,转身,步履沉稳地继续沿着山径前行。身影渐渐融入层峦叠翠之中,如同投入了山林本身。

就在李墨身影消失于山道拐角后不久,高坡旁一株枝干虬结、树皮斑驳如鳞的老槐树梢,几片枯叶无风自动,簌簌落下。其中一片叶子打着旋儿,飘过一根斜伸出的、形如鬼爪的嶙峋枯枝。

那枯枝扭曲的纹理深处,隐隐约约,竟浮凸出一张模糊而扭曲的人脸轮廓。那面容依稀残留着张魁的痕迹,尤其是额角那道狰狞的旧疤,此刻却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枯木形成的眼窝空洞里,仿佛凝聚着两道凝滞了无尽岁月的怨毒目光,死死地、不甘地,盯着木鸢消失的浩渺长空,又缓缓转向李墨离去的方向。

山风吹过,枯枝呜咽,如同一声来自幽冥、含混不清的叹息,随即彻底沉寂下去。那张扭曲的面孔也隐没在斑驳的树皮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那根枯枝,依旧狰狞地指向天际,如同一个对匠道与人心永恒不灭的、沉默而冰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