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公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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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本是一条深海恶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道行大涨。”红衣女子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带着刻骨的寒意,“百年前,它寻到此岛,发现了这处蕴含上古水灵之气的海神遗宫。它强占了此地,吞噬了守护此地的水族灵兽,更以那神庙为巢穴,布下毒瘴,引诱过往船只触礁,吞噬落水的生魂血肉,以增其妖力!那庙中的累累白骨…便是它的罪证!”

原来如此!张子野恍然大悟,难怪那神庙如同坟场!难怪船老大说上岛的人有去无回!这巨蛇…不,这恶蛟,竟是如此凶残的妖魔!

“那姑娘你…”张子野看向红衣女子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衣襟,眼中充满了担忧和疑惑,“你为何在此?又为何要救我?”

红衣女子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裙裾,沉默了片刻。洞内只有泉水滴落的叮咚声和两人起伏的呼吸。

“我名…敖璃。”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张子野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乃东海…龙宫…巡海夜叉之女。”她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百年前那场变故…我侥幸逃脱,却身受重创,道基几乎被毁…只得蛰伏于这岛上一处隐秘水眼,借水灵之气苟延残喘,恢复元气…今日…感应到沧溟吟的气息…又察觉那孽畜异动…才…”

她的话并未说完,但张子野已经明白了。她是当年守护此地的水族,是那恶蛟的受害者!她感应到祖传短笛的气息,才冒险现身相救!

“原来如此!”张子野心中涌起巨大的同情和敬意,对着敖璃再次深深一揖,“原来是龙宫仙子!张某失敬!姑娘为救张某,身受重伤…张某…”他心中充满了愧疚。

敖璃微微摇头,打断了张子野的话:“不必多礼。救你,亦是自救。那孽畜道行日益精深,盘踞此地,终是东海大患。今日你以沧溟吟将其击伤,正是除去它的良机。”她抬起眼,幽邃的眸子看向张子野,眼神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只是…我如今法力十不存一,仅凭你我之力,恐难成功。需得…借你之力,与我联手,布下一阵,方有一线生机。”

“借我之力?”张子野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姑娘但请吩咐!只要能除去此獠,为枉死之人讨回公道,张某万死不辞!”

敖璃看着张子野眼中坚定的光芒,苍白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暖意。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了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姑娘!”张子野连忙上前扶住她。

敖璃摆摆手,示意无妨。她喘息片刻,目光落在那潭清澈的地下泉水上。“扶我…到水边…”她的声音越发虚弱。

张子野小心翼翼地扶着敖璃,走到潭水边。潭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洞顶透下的微光和两人模糊的身影。

敖璃盘膝坐在水边,对着清澈的潭水,再次抬起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结出比在洞口时更加复杂玄奥的印诀。她的动作缓慢而吃力,每一次结印,脸色便苍白一分,额上的冷汗滚滚而下。口中念念有词,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与这方潭水沟通。

随着她的咒语和印诀,平静的潭水开始无风自动,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潭水中心,一股清冽的气息缓缓升腾而起,如同薄薄的雾气。敖璃咬破舌尖,一滴闪烁着微弱金光的精血从她唇间溢出,滴落在那升腾的清冽水气之中!

“嗡——!”

精血融入水气的瞬间,整个溶洞似乎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清冽的水气骤然变得凝练起来,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晕!光晕流转,缓缓地、如同有生命般,朝着敖璃的身体汇聚而去,丝丝缕缕地融入她体内。

敖璃紧蹙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丝,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显然这点水灵之气对于她严重的伤势来说,杯水车薪。

“公子…”她睁开眼,看向张子野,幽邃的眸子带着一丝恳求,“请…请借沧溟吟一用。”

张子野立刻将手中的珊瑚短笛递了过去。

敖璃接过短笛,指尖轻轻抚过笛身上那些玄奥的暗金纹路,眼神复杂,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的往事。她深吸一口气,将短笛竖于唇边。

下一刻,一段清越、空灵、却又带着无尽苍凉与古老气息的旋律,从笛孔中流淌而出!

这笛声与张子野吹奏的尖锐决绝截然不同!它如同深海的呢喃,如同月夜的潮汐,悠远而神秘,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蕴含着水之真意!笛声在溶洞中回荡,引动着那潭泉水。泉水随着笛音的起伏而轻轻荡漾,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蓝色光晕。光晕丝丝缕缕,如同无数细小的蓝色光带,随着笛音,源源不断地汇入敖璃的身体!

敖璃周身那层淡红色的光晕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她脸上的痛苦之色似乎也减轻了些许。她一边吹奏着那古老神秘的旋律,一边对着张子野,极其艰难地、用眼神示意他靠近。

张子野会意,走到她身边。

敖璃停止了吹奏,笛声余韵在洞中袅袅消散。她将短笛交还给张子野,然后用染血的指尖,极其缓慢地、颤抖着在张子野掌心划动。

指尖冰凉,带着一丝微弱的灵力。张子野只觉得掌心一阵酥麻,低头看去,只见敖璃用鲜血在他掌心画下了一个极其复杂玄奥、由无数扭曲水纹和古老符咒组成的微型阵图!阵图虽小,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磅礴水气!

“此乃…‘缚龙水牢阵’的阵眼核心…”敖璃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待会儿…我将引那孽畜至岛上‘镇海石矶’…那里…是此岛水脉汇聚之地…也是当年海神镇压…海眼之处…你…你需提前赶至石矶最高处…待我…将那孽畜引入阵眼范围…你便…以此掌心阵图为引…全力催动沧溟吟…奏响…方才我教你的…那段‘镇海潮音’…切记…机会…只有一次…”她的话断断续续,说完已是气喘吁吁,眼神都开始涣散。

张子野看着掌心那用鲜血绘就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阵图,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沉重责任,心头沉甸甸的。他用力点头,目光坚定如铁:“敖璃姑娘放心!张某定不负所托!纵是粉身碎骨,也要将此獠诛灭!”

敖璃看着张子野眼中燃烧的决绝火焰,苍白的唇边,极其微弱地、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成型的笑容,却带着一种深切的托付和无言的信任。她幽邃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一闪而逝。

“好…”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

张子野连忙扶住她:“姑娘,你的伤…”

“无妨…”敖璃推开张子野的手,站直了身体。她最后看了一眼张子野,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然后,她猛地转身,红裙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朝着洞穴另一个幽深的出口,步履踉跄却又异常坚定地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溶洞内,只剩下张子野一人,泉水叮咚,如同倒计时的鼓点。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鲜血绘就的阵图,再握紧那支温润的珊瑚短笛。敖璃最后那一眼中的托付与诀别,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心上。

他没有时间悲伤或犹豫。深吸一口气,辨明方向,朝着敖璃指引的、通往“镇海石矶”的另一个洞口,义无反顾地冲入了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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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洞穴的另一端,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被一片更加浓重的、翻滚涌动的灰白色雾气所笼罩。雾气粘稠如浆,带着浓重的海腥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湿冷,几步之外便难辨人影。敖璃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浓雾深处。

张子野知道,这便是她所说的岛上的毒瘴了。他不敢怠慢,立刻掏出怀中那枚冰凉的“避水珠”,紧紧攥在手心。说来也奇,珠子入手,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蔓延全身,周身三尺之内,那浓稠的灰白毒瘴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竟被缓缓排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相对清晰的空间。

他不敢耽搁,按照敖璃之前的描述,朝着岛屿东侧,海浪声最汹涌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脚下是湿滑的礁石和纠缠的海草,浓雾中视线受阻,每一步都充满未知的危险。耳边除了海浪的咆哮,便是浓雾深处隐隐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嘶鸣和树木断裂的巨响——那是海公子在搜寻、在暴怒!

循着海浪声,攀过几处陡峭湿滑的岩壁,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浓雾在这里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散了许多。一片巨大的、如同洪荒巨兽脊背般的黑色礁石群,突兀地耸立在海天之间!礁石通体黝黑,棱角狰狞,不知经历了多少万年的惊涛骇浪冲刷,表面光滑如镜,布满了深深的蚀痕。这便是“镇海石矶”!

石矶最顶端,是一块极其巨大、如同平台般的平坦礁石,高出海面数十丈。站在此处,视野开阔,狂风裹挟着冰冷的海沫扑面而来,发出呜呜的厉啸。下方,墨绿色的海水如同沸腾般汹涌澎湃,疯狂地拍打着礁石基座,激起漫天雪白的飞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海腥气和磅礴的水汽。

这里,便是当年海神镇压海眼的水脉汇聚之地!

张子野攀上石矶顶端,凛冽的海风几乎将他吹得站立不稳。他稳住身形,立刻按照敖璃的指示,盘膝坐在平台中央。他摊开手掌,掌心那用敖璃鲜血绘就的微型阵图在接触到石矶表面浓郁水汽的瞬间,竟微微亮起,如同呼吸般闪烁着幽蓝的光晕,与身下巨大的石矶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他紧紧握住那支珊瑚短笛,沧溟吟温润的触感给了他一丝力量。他闭上双眼,努力回忆、揣摩着敖璃在洞穴中吹奏的那段古老而苍凉的“镇海潮音”旋律,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调整呼吸,等待着那决定生死的信号。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狂风呼啸,海浪轰鸣,如同战鼓擂动,敲打着张子野紧绷的神经。他像一尊石像般端坐于石矶之巅,所有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浓雾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突然!

“嗷吼——!!!”

一声充满了暴怒、痛苦和一丝惊惶的嘶吼,如同炸雷般从石矶西侧的浓雾深处猛地传来!那声音穿云裂石,震得整个石矶都仿佛在颤抖!

紧接着,浓雾剧烈地翻滚涌动!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深青色阴影,如同移动的山峦,在雾气中疯狂地冲撞、翻滚!所过之处,参天古树如同脆弱的芦苇般被拦腰撞断,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大地在它沉重的身躯下呻吟震颤!

是海公子!它果然被引来了!

在那庞大阴影的前方,浓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短暂地撕开一道缝隙!一道纤细、耀眼的红色身影如同燃烧的流火,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崎岖的礁石和倾倒的巨木间惊险地穿梭、闪避!正是敖璃!

她身上的红裙多处撕裂,沾满了污泥和暗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她的身法依旧灵动迅捷,却明显带着重伤后的踉跄与勉强。每一次惊险的闪避,都牵动着张子野的心弦!

“敖璃!”张子野失声惊呼,心提到了嗓子眼!

海公子显然被彻底激怒了!它巨大的蛇首昂起,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前方那抹不断挑衅它的红色身影,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它张开巨口,一股凝练如墨的剧毒黑雾再次喷涌而出,如同黑色的巨浪,朝着敖璃席卷而去!速度比在神庙时更快,范围更广!

敖璃似乎早已力竭,面对这毁灭性的攻击,她的身形猛地一顿!眼看就要被那死亡黑雾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

她猛地回头,朝着石矶顶端张子野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清越而凄厉的长啸!那啸声如同凤唳九天,穿透狂风海浪,清晰地传入张子野耳中!

信号!

张子野浑身剧震!所有的担忧、恐惧在这一刻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彻底取代!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他不再看下方那惊心动魄的追逐,将全部心神、全部意志、全部的生命力,都灌注到手中的沧溟吟!

他抬起短笛,凑到唇边,胸膛深深起伏,用尽灵魂的力量,吹响了那早已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的古老旋律——镇海潮音!

“呜——嗡——昂——!”

清越、苍凉、宏大、仿佛蕴藏着整片大海的浩瀚与愤怒的笛声,骤然在狂风怒涛的石矶之巅炸响!

这一次,笛声不再局限于灵魂的回响!它如同拥有实质的力量,化作肉眼可见的、一圈圈凝练无比的金蓝色音波涟漪,以张子野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笛声响起的刹那,张子野掌心那鲜血绘就的微型阵图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幽蓝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瞬间注入他身下巨大的镇海石矶!

“轰隆隆——!!!”

整个镇海石矶仿佛从亘古的沉睡中被彻底唤醒!黝黑的礁石表面,无数道深埋于石体内部的、更加古老、更加玄奥的巨大阵纹骤然亮起!爆发出如同烈阳般刺眼的湛蓝色光华!磅礴浩瀚、仿佛无穷无尽的水灵之气被疯狂地抽取、汇聚!

以整个镇海石矶为基座,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方圆数百丈的湛蓝色光阵,在石矶前方的海面与礁石区域轰然显现!光阵由无数流动的水纹和古老的符文组成,复杂玄奥到了极点,散发出镇压四海、禁锢万物的无上威严!

这“缚龙水牢阵”甫一出现,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

那原本扑向敖璃的凝练黑雾,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水晶墙壁,发出“嗤嗤”的爆响,瞬间被阵法的湛蓝光芒净化、湮灭!

而那头狂暴追击的巨蛇海公子,庞大的身躯在冲入阵法范围的瞬间,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深海泥沼!它那足以摧山断岳的恐怖力量,被无数道湛蓝色的水纹锁链死死缠住、压制!它发出惊怒交加的狂吼,巨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挣扎,每一次挣扎都掀起滔天巨浪,引得整个光阵剧烈波动,湛蓝光芒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但那无数由纯粹水灵之气构成的锁链却坚韧无比,死死地缠绕着它的身躯,越收越紧!

敖璃趁着这稍纵即逝的间隙,如同一道燃烧殆尽的流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了阵法的边缘,踉跄着扑倒在远离战场的礁石上,再也无力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矶之巅那个吹笛的身影和阵中狂暴挣扎的巨兽。

张子野心无旁骛!他知道,这阵法需要他持续不断的笛音来维持和催动!他双目赤红,嘴角因过度催动心力而溢出鲜血,却依旧死死地、一遍又一遍地吹奏着那苍凉的镇海潮音!笛声越发高亢激昂,如同冲锋的号角,引动着整个缚龙水牢阵的力量!

阵法光芒大盛!无数湛蓝色的水纹锁链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勒进海公子深青色的鳞甲之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海公子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凄厉嘶吼,庞大的身躯上被锁链勒过的地方,鳞片碎裂、焦黑,渗出暗绿色的腥臭血液!

然而,这恶蛟的道行实在太过深厚!困兽之斗,尤为疯狂!它猛地昂起巨大的蛇首,那双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石矶顶端吹笛的张子野,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卑…鄙…蝼…蚁!”一个低沉、嘶哑、如同无数砂石摩擦般的恐怖声音,竟然直接在张子野的脑海中炸响!充满了洪荒凶戾之气!

紧接着,海公子放弃了挣扎,巨大的蛇口再次张开到极限!这一次,它口腔深处凝聚的,不再是黑雾,而是一颗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深紫色、如同小型太阳般的恐怖光球!光球内部,无数细小的紫色电蛇疯狂窜动,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死亡气息!

它要将这凝聚了它本命妖元的一击,连同张子野和整个石矶,彻底轰成齑粉!

紫色光球脱离蛇口,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石矶顶端的张子野,悍然轰至!速度快到极致!

张子野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彻底笼罩!他吹笛的动作猛地一僵!阵法因笛音的停滞而剧烈闪烁,光芒迅速黯淡!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子野——!”

一声凄厉决绝、如同杜鹃啼血的呼唤,猛地从下方传来!

只见倒在礁石上的敖璃,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挣扎着站起,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繁复、燃烧着本源精血的古老印诀!她身上残破的红裙无风自动,周身爆发出最后、也是最耀眼的红色光焰!她整个人的身影在光焰中变得有些模糊透明!

她化作一道燃烧的红色流星,以超越紫色光球的速度,义无反顾地、决绝地撞向了那枚轰向张子野的毁灭光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轻微得如同叹息般的“噗”的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枚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深紫色光球,在接触到敖璃燃烧着生命本源所化的红色光焰时,竟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一同湮灭的,还有敖璃那燃烧的身影。

如同燃尽的烛火,如同碎裂的琉璃。

点点细微、闪烁着最后微光的红色星屑,如同无数悲伤的萤火,在凛冽的海风中,无声地、凄美地飘散开来。

其中一点微光,如同有生命般,轻轻地、轻轻地飘落在张子野因惊骇而僵硬的脸上,带来一丝微弱的、转瞬即逝的暖意,随即彻底消散于无形。

仿佛她最后无声的告别。

“敖璃——!!!”

张子野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嘶吼!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嘴角的鲜血,汹涌而出!

就在他心神剧震、笛音彻底断绝、缚龙水牢阵光芒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失去了敖璃最后阻挡的海公子,巨大的蛇瞳中爆发出残忍的狂喜和毁灭的光芒!它庞大的身躯猛地挣脱了因阵法衰弱而松动的束缚,巨大的蛇首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无边的凶戾和腥风,张开吞天巨口,朝着石矶顶端失魂落魄的张子野,狠狠噬咬而来!

獠牙森白,如同地狱的门扉!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浓烈到了极致!

张子野甚至能看到那咽喉深处翻滚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

完了!一切都完了!敖璃…我…来陪你了…

绝望与巨大的悲痛彻底吞噬了他。他闭上眼,放弃了抵抗,准备迎接那最终的吞噬。

然而,就在那森白獠牙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

异变再生!

他手中那支一直紧握着的、光华内敛的珊瑚短笛——沧溟吟,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濒死的绝望与那滔天的妖邪凶气,更仿佛被敖璃消散前那点微光所引动,竟自主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烈日般璀璨夺目的金蓝色光华!

“铮——!”

一声清越激昂、仿佛蕴含了整片海洋愤怒与哀伤的龙吟,从笛身内部轰然炸响!

光华流转,瞬间凝聚成一道凝练如实质、锋锐无匹的金蓝色光刃!光刃并非射向巨蛇,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调转方向,顺着张子野因绝望而松开的手掌,狠狠刺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浩瀚、冰冷又温润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从刺入点汹涌地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至纯至净,带着大海的浩瀚与沧溟吟的古老意志,更带着一丝…敖璃消散前那点微光中残留的、无尽的眷恋与守护!

张子野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竟有金蓝色的光华一闪而逝!

一股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在他体内苏醒!他感觉自己仿佛与脚下巨大的镇海石矶、与周围汹涌澎湃的无边大海融为了一体!

面对那近在咫尺、散发着腥臭的吞天巨口,张子野眼中再无半分恐惧与绝望,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冰冷杀意和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

他不再需要短笛。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噬咬而来的巨大蛇首,口中发出一声低沉、却如同九天惊雷般响彻海天的敕令:

“镇!”

随着这声敕令,整个镇海石矶残留的阵法之力、方圆海域内磅礴无尽的水灵之气,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疯狂地朝着他的掌心汇聚!瞬间凝聚成一只巨大无比、完全由湛蓝海水构成的遮天巨掌!巨掌之上,古老的符文流转,散发出镇压四海的煌煌神威!

巨掌成型,毫不迟疑,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力量,朝着海公子那狰狞的蛇首,狠狠拍下!

“轰——!!!”

如同天崩地裂!如同四海倒悬!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琅琊岛,甚至盖过了惊涛骇浪!

海公子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的泥鳅,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被那遮天蔽日的湛蓝巨掌,以无可匹敌的威势,硬生生地、狠狠地拍进了下方汹涌澎湃的怒涛之中!

浪花冲起千丈高!如同下了一场暴雨!

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急速旋转的恐怖漩涡,以及漩涡深处隐隐传来的、充满无尽痛苦和恐惧的沉闷嘶鸣。那庞大的深青色身影在漩涡中徒劳地挣扎、翻滚,却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被磅礴浩瀚的水灵之力死死禁锢、镇压,朝着漆黑冰冷的深海之渊,无可挽回地沉没下去!

漩涡渐渐平息,汹涌的海面重归汹涌,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石矶顶端,那遮天蔽日的湛蓝巨掌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水光,融入大海。

张子野身上那股磅礴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礁石上。手中的沧溟吟光华尽敛,恢复成普通的珊瑚短笛模样。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并无伤口,只有一点微弱的金蓝光芒一闪而逝,仿佛从未被刺穿过。

巨大的虚弱感和难以言喻的空洞感瞬间将他吞没。他呆呆地望着下方那吞噬了海公子、也吞噬了敖璃的汹涌海面,望着海风中飘散的最后一点红色星屑,巨大的悲痛如同迟来的海啸,终于彻底将他淹没。

他颤抖着,伸出颤抖的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风中那点消散的微光,最终只握住了一片冰冷的虚空。

“敖璃…”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鸣,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消散在凛冽的海风与永恒的涛声里。泪水混合着鲜血,无声地滑落,砸在身下冰冷的礁石上,裂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琅琊岛上,浓雾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去。夕阳如血,将海天染成一片悲壮的金红。镇海石矶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呜咽的海风中。礁石顶端,那个孤独的身影久久跪立,仿佛化作了另一块冰冷的石头,只有手中紧握的那支珊瑚短笛,在夕阳下泛着微弱的、温润的光泽。

海天之间,唯有涛声永恒,再无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