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啼之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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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爷息怒!赵爷息怒啊!” 沈碧云尖锐焦急的声音响起,她终于闻讯赶来,脸上堆满了惶恐和谄媚,试图扑上来阻拦,“都是误会!云裳她…”
“滚开!老虔婆!” 赵屠户正在气头上,反手一挥,竟将扑上来的沈碧云也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混乱中,赵屠户那双布满血丝的牛眼,猛地扫过了屋内。当他的目光掠过蜷缩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姜毓宁时,那暴戾的眼神骤然一滞!
尽管穿着粗布旧衣,尽管脸色憔悴,尽管眼神空洞惊惶,但那张脸的轮廓,那眉宇间残留的、即使被恐惧覆盖也依旧难以完全磨灭的清冷与精致,如同淤泥中骤然露出的一角美玉,瞬间攫住了赵屠户那被酒精和暴怒充斥的浑浊大脑!
他踹向云裳的脚顿在了半空。
“嗬…” 赵屠户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发现猎物般的粗重喘息。他眼中的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赤裸裸的贪婪和淫邪!那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在姜毓宁纤细的脖颈、单薄的肩膀、因为惊恐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处来回扫视,最终,死死钉在了她那张苍白却难掩丽质的脸上。
“这…这是谁?” 赵屠户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兴奋和急不可耐,“新来的雏儿?老子怎么没见过?!”
沈碧云刚稳住身形,一听这话,再看赵屠户那几乎要流出口水的眼神,心头猛地一沉!暗叫不好!
“赵爷!这…这是刚捡回来的丫头!还没调教好!身子骨弱得很!病还没好利索!脏得很!您别…” 沈碧云慌忙解释,试图挡在姜毓宁身前。
“滚开!” 赵屠户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粗暴地一把推开沈碧云,那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步就跨到了姜毓宁面前。浓烈的酒气、汗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膻腥味扑面而来,瞬间将姜毓宁笼罩!
姜毓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布满横肉和贪婪欲望的肥脸,看着他伸过来的、带着黑毛和油腻的大手,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身体的本能让她想要尖叫,想要后退,想要逃离,但极度的恐惧和这具身体残留的虚弱,竟让她僵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小美人儿…别怕…” 赵屠户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喷着令人作呕的臭气,那只油腻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径直抓向姜毓宁纤细的手腕!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唾手可得的玩物,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不——!” 姜毓宁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声破碎的、带着极致恐惧的嘶鸣!她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向后缩去,身体失去平衡,连人带椅子向后重重摔倒!
“砰!” 椅子碎裂的声音。
“啊!” 姜毓宁的痛呼。
混乱中,她摔倒在地上,碎裂的木屑刺破了她的手臂,带来尖锐的刺痛。然而,比这更强烈的,是那瞬间将她淹没的、如同实质般的巨大恐惧和濒死般的绝望!赵屠户那庞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妈的!还敢躲?!” 赵屠户被姜毓宁的反应激怒,眼中淫邪更盛,狞笑着弯下腰,再次伸手抓来!
就在那只油腻大手即将触碰到姜毓宁手臂的瞬间——
“住手!”
一声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和不容置疑威压的声音,突兀地在混乱的门口响起。
这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冰泉滴落寒潭,瞬间冻结了屋内所有的喧嚣和暴戾。
赵屠户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的狞笑凝固。沈碧云、云裳,以及那两个凶神恶煞的随从,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月白色锦缎长衫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他身姿颀长挺拔,面容清俊,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他的眉眼极其精致,如同工笔细描,薄唇紧抿,线条略显冷硬。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仁的颜色极深,近乎纯黑,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平静得令人心悸。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与这倚翠阁的污浊脂粉气格格不入的清冷与疏离,仿佛雪山之巅偶然飘落的一片冰晶。
他身后半步,恭敬地立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劲装、面容普通却眼神锐利如鹰的随从。
赵屠户显然认出了来人是谁,脸上的暴怒和淫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忌惮、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他肥胖的身躯下意识地挺直了些,那只伸向姜毓宁的手也讪讪地收了回来。
“慕…慕先生?” 赵屠户的声音都小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敬畏,“您…您怎么在这儿?”
被称作“慕先生”的年轻男子,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惊恐啜泣的云裳,狼狈摔倒、手臂渗血的姜毓宁,以及脸上带着掌印、惊魂未定的沈碧云。他的目光在姜毓宁那张沾了灰尘、苍白惊惶却依旧难掩丽质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最终落回到赵屠户身上。
“赵东家好大的威风。” 慕先生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让赵屠户肥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砸店,打人,强抢民女?”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目光却如同冰锥,刺得赵屠户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不…不敢!慕先生误会了!” 赵屠户慌忙摆手,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了一起,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这小贱…是这云裳姑娘收了钱不办事!小的…小的一时气不过才…才…”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再不敢看地上的姜毓宁一眼。
慕先生的目光转向沈碧云。
沈碧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此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慕先生明鉴!是…是赵爷误会了!云裳她…她今日身体不适,实在无法伺候,本想退钱给赵爷的,还没来得及说…就…就…”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神疯狂示意地上的云裳。
云裳也反应过来,捂着脸哭得更加凄惨哀婉:“赵爷饶命啊…奴家…奴家今日确是身子不爽利,怕…怕污了赵爷的兴致…这才…这才不敢伺候…” 她哭得梨花带雨,配合着脸上的掌印和血迹,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慕先生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仿佛映不出这世间任何悲喜。他既未说信,也未说不信,只是那无形的压力,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滞了。
赵屠户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哪里还敢纠缠,连忙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看也不看就扔给沈碧云:“钱…钱还你!算老子倒霉!” 说完,他如同躲避瘟疫般,甚至不敢再看慕先生一眼,对着两个随从低吼一声:“走!” 三人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挤开门口看热闹的人,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倚翠阁。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竟因这白衣男子的出现,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瞬间平息。
沈碧云握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如同握着一块烫手山芋,又像是捡回了一条命,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云裳也停止了哭泣,劫后余生般地看着门口那清冷的身影。
慕先生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依旧跌坐在地上、手臂渗血、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如同破碎琉璃的姜毓宁身上。那目光平静依旧,却仿佛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姜毓宁也正看着他。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清俊、冰冷、深不可测,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救了她?不,他或许只是恰好路过,厌恶这污浊的喧嚣。但他的出现,确实让她暂时逃离了那地狱般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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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救人的自得,也没有对弱者的怜悯,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砸碎的杯盘,女人的哭喊,暴徒的凶悍,都不过是水面偶然泛起的涟漪,转瞬便归于沉寂。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沈碧云和云裳一眼。只是微微侧身,对着身后的劲装随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随从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块约莫五两重的、成色极好的雪花银,轻轻放在屋内唯一还算完好的桌子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施舍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冰冷的交易。
随即,主仆二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转身便走。月白色的衣袂在门边一闪,便消失在门外嘈杂的光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屋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死寂,浓重的脂粉味,血腥味,以及…桌上那块闪烁着冰冷银光的银子。
沈碧云挣扎着爬起来,看着那块银子,又看看门口,脸上惊魂未定,眼神复杂难明。
云裳也挣扎着站起,半边脸肿得老高,看向姜毓宁的眼神,却充满了怨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刚来的、死气沉沉的丫头,能惊动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慕先生?还让他留下了银子?
姜毓宁依旧跌坐在地上,碎裂的木屑刺破了她的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手臂上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在粗糙的靛蓝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怔怔地望着门口那白衣男子消失的方向,望着桌上那块冰冷的银子,望着这满屋的狼藉和屈辱。
刚才那生死一线的巨大恐惧,赵屠户那令人作呕的淫邪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而那个白衣男子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神,却像一枚冰冷的针,深深刺入了她灵魂深处那名为“绝望”的坚冰之下,搅动起一片浑浊的漩涡。
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还要承受多少这样的屈辱?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捂住依旧在隐隐作痛的心口——那里,是凤凰烙印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衣襟下的肌肤,那熟悉的、带着奇异灼热的印记依旧存在。然而,就在这巨大的屈辱、恐惧和混乱的情绪冲击下,她忽然感觉到,那烙印的边缘,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凝固的暗红色熔岩深处,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火山深处,传来一声无人听闻的…初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