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朱门血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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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不清具体的对话,那帘子太厚了。但刚才那瞬间爆发的、绝非寻常男女调情的动静,让她无比确信,那个脸上有疤、心口有诡异凤凰烙印的“阿丑”,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大到足以惊动里面那位显然位高权重的“顾将军”!

云裳的嘴角,在阴影中缓缓勾起一个阴冷而贪婪的弧度。她的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自己水滑的衣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凤凰……前朝余孽?还是别的什么惊天秘密?无论如何,这绝对是她云裳飞黄腾达、彻底压过沈碧云那个老虔婆的绝佳机会!她必须知道更多!必须抓住这个足以改变她卑贱命运的惊天把柄!

帘内,令人窒息的死寂还在持续。

顾承舟攥着那只残留着传国玉玺薄茧的手腕,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面纱,试图刺入姜毓宁灵魂的最深处。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金铁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

“姑娘这双手……”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只被他死死扣住的手腕,指尖在那薄茧的位置有意无意地重重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倒像是,握惯了比这酒盏,更‘重’的东西?”

“轰——!”

姜毓宁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刹那冻结成冰!他知道了!他认出来了!这试探,这摩挲,这冰冷如刀的话语……他绝对认出了这茧子的来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暴露了!在这龙潭虎穴之中,在这个双手沾满她亲族鲜血的仇敌爪牙面前!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冰冷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不!不能承认!绝不能!

求生的本能,被烙印剧痛和滔天恨意催发到了极致!就在顾承舟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在他因探究而心神出现一丝波动的刹那!

姜毓宁那只被攥得剧痛麻木的左手,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不是挣脱,而是借着对方钳制的力道,身体如同失去平衡般,狠狠地向顾承舟的方向一撞!同时,她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早已被鲜血濡湿的右手,如同蓄满力量的毒蛇,猛地扬起!

目标不是顾承舟,而是桌上那只斟满了琥珀色美酒的琉璃盏!

“哗啦——!”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打破了死寂!

晶莹剔透的琉璃盏被姜毓宁染血的右手狠狠扫落,砸在坚硬的紫檀桌面上,瞬间粉身碎骨!冰冷的酒液混合着锋利的碎片,如同炸开的烟花,猛地飞溅开来!

大部分酒液,夹杂着尖锐的碎片,不偏不倚,尽数泼洒在顾承舟藏青色的锦袍衣袖和前襟之上!深色的衣料瞬间被浸染出一大片深色的、狼狈的湿痕,黏腻的酒液滴滴答答地落下,几片细小的琉璃碎渣甚至嵌在了衣料的织纹里,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嘲讽的微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极致的狼狈,显然完全超出了顾承舟的预料!他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钳制姜毓宁手腕的右手,迅速后撤一步,低头看向自己一片狼藉的前襟,眉头瞬间拧紧,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愕与……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就是现在!

姜毓宁在身体因反作用力向后踉跄的同时,借着这股势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至极、饱含惊恐与绝望的尖叫:

“啊——!将军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饶命啊!”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瞬间穿透了厚重的锦帘,清晰地传到了外面!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抱住头,发出压抑的、仿佛崩溃般的呜咽。水红的纱裙铺散在冰冷的地面上,沾染了酒液和灰尘,显得无比狼狈可怜。她将自己彻底伪装成一个被“贵客”的威严和意外失手吓得魂飞魄散、濒临崩溃的卑贱妓女。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顾将军?!”

厚重的锦帘“唰”地被猛地掀开!门口那两个如铁塔般的侍卫瞬间冲了进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室内。紧随其后,沈碧云那张因惊骇而扭曲变形的脸也挤了进来,看到地上破碎的琉璃盏、顾承舟被酒液浸湿的前襟、以及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姜毓宁时,她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哎呦我的天爷啊!你这个作死的贱婢!”沈碧云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连滚带爬地扑进来,也顾不得尊卑了,抬起穿着绣花鞋的脚就狠狠踹向蜷缩在地的姜毓宁,“竟敢冲撞顾将军!弄脏了将军的衣裳!我打死你个不长眼的贱货!”她的脚踹在姜毓宁的背上、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姜毓宁死死咬着牙,忍受着背上传来的剧痛,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呜咽声更加凄楚无助,将恐惧和卑微演绎到极致。

顾承舟抬手,阻止了侍卫拔刀的动作。他站在原地,任由酒液顺着衣襟滴落,脸上最初的惊愕与怒意已经迅速敛去,重新恢复了那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平静。他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前襟,又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踹打着姜毓宁的沈碧云和如临大敌的侍卫,最终,落在了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剧烈颤抖的、水红色的身影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探究,如同盘旋在猎物上空的鹰隼,带着洞穿一切的穿透力。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那精准狠厉的擒拿手法,那手腕内侧独一无二的薄茧,还有此刻这看似崩溃、实则将一切都推给“意外”和“惊吓”的完美伪装……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只是一个卑贱妓女的本能反应?

沈碧云的踹打和咒骂还在继续,侍卫警惕的目光锁定着地上的女人,雅阁内一片混乱。

顾承舟缓缓抬手,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沉稳,仿佛刚才的狼狈从未发生。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够了。”

沈碧云的脚停在半空,侍卫按刀的手松开。

顾承舟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姜毓宁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将她死死钉在原地。他缓缓道,声音听不出喜怒:“一件衣裳而已。沈老板,不必如此。”

沈碧云如蒙大赦,又惊又怕,连忙收回脚,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将军恕罪!将军恕罪!是奴家管教无方!冲撞了将军!奴家一定重重责罚这贱婢!给您出气!”

“不必。”顾承舟打断她,语气平淡,“人,带下去。好生看管。”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缓慢,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钩,在姜毓宁身上重重划过。

“是!是!奴家明白!明白!”沈碧云连声应着,连滚爬起,对着门口壮汉尖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拖回柴房去!锁起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两个壮汉立刻上前,粗暴地将蜷缩在地、依旧“抖”得不成样子的姜毓宁架了起来,毫不怜惜地往外拖去。水红的纱裙拖在地上,沾满酒渍和污秽。

姜毓宁低垂着头,长发散乱地遮住了脸,身体软绵绵地任由拖拽。在身体被拖离缀玉轩的瞬间,透过散乱发丝的缝隙,她的眼尾余光,极其隐蔽地、飞快地扫过顾承舟被酒液浸透的衣袖。

深色的锦缎湿漉漉地贴在手臂上,勾勒出结实肌肉的轮廓。而在那湿透的衣袖之下,靠近手肘内侧的位置,布料因为湿透而变得半透明,隐隐约约地,显露出一角刺青的轮廓——线条刚硬,棱角狰狞,赫然是玄甲军的独有徽记!一只踏着烈焰的狰狞兽首!在酒液的浸润下,那兽首刺青仿佛活了过来,正对着她,发出无声的、嗜血的咆哮!

姜毓宁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万丈冰窟!果然是他!玄甲军左卫将军,顾承舟!谢珩最忠实的猎犬!她的行踪……暴露了吗?还是,这仅仅是巧合?

她被粗暴地拖曳着,穿过依旧喧嚣却仿佛隔着一层浓雾的大堂。那些黏腻的目光再次投射过来,带着幸灾乐祸、鄙夷和赤裸裸的看戏意味。她如同一个破败的玩偶,被丢进了后院冰冷的柴房。

沉重的铁锁“咔嚓”一声落下,隔绝了外界。

当柴房的门彻底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当那两个壮汉沉重的脚步声远去,蜷缩在冰冷稻草堆里的姜毓宁,才停止了那伪装出来的剧烈颤抖。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脸上伪装出来的惊恐和卑微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冰冷。后背被沈碧云踹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左手手腕被顾承舟攥过的地方更是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骨头仿佛都裂开了。心口处的凤凰烙印,在经历了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爆发和压制后,此刻正传来一阵阵虚弱却持续的、如同余烬般的灼痛和冰冷,交替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抬起右手,那只染着自己鲜血、扫落琉璃盏的手,在黑暗中摊开。掌心血肉模糊,指甲断裂,血迹已经半干,黏腻地粘在皮肤上。手腕内侧,那几道浅淡的薄茧,此刻仿佛烙铁般滚烫,提醒着她刚才那致命的暴露风险。

顾承舟最后那句“好生看管”,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的脖颈上。那探究的、如同鹰隼般的目光,仿佛还在黑暗中凝视着她。他起疑了!强烈的、深刻的怀疑!那关于“握重物”的试探,绝非无心之言!

暴露的危机,从未如此刻般迫在眉睫!顾承舟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这倚翠阁的柴房,恐怕很快就不再是她的藏身之地,而会成为她的囚笼,甚至是……坟墓!

她该怎么办?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吞噬着一切希望。只有心口那诡异的烙印,在虚弱地搏动着,像一颗垂死的心脏,传递着冰冷与灼痛交织的、令人绝望的信号。

而此刻,柴房门外,并非空无一人。

一道纤细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在门板的缝隙处。云裳屏住呼吸,几乎将耳朵压扁在粗糙的木头上,竭力捕捉着里面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刚才她被顾承舟侍卫冷厉的目光逼退,不敢靠近缀玉轩,但姜毓宁被拖回柴房的动静,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狼狈不堪的模样,那被架着拖走的姿态……尤其是,顾将军最后那句“好生看管”!云裳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兴奋得几乎要炸开!她知道,她赌对了!那个“阿丑”,身上绝对藏着足以让顾将军这种人物都“看管”起来的惊天秘密!凤凰烙印……还有刚才里面那异常的动静……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她心底疯长。这是她的机会!唯一能彻底翻身、将沈碧云踩在脚下的机会!她必须弄清楚那秘密到底是什么!必须抓住这个足以改变命运的筹码!

云裳的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狠毒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同两点鬼火。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仿佛囚禁着巨大宝藏的柴房门,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里,迅速消失在通往前面院落的回廊尽头。她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同样对沈碧云不满、或许能帮她的人……她要织一张网,将那个身负秘密的“阿丑”,连同她的价值,牢牢攥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