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苇荡余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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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顾承舟!一定是顾承舟!他料定她没死!他追来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她的咽喉!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想挣扎着坐起,想立刻逃离,但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高烧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如同无形的泥沼,死死拖拽着她!
“啊!”青黛也吓得惊呼一声,手中的空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她脸色煞白,惊恐地望向门外,又猛地回头看向床上惊骇欲绝的姜毓宁,大眼睛里充满了慌乱和无措。
“哐哐哐!”铜锣声越来越近!粗暴的吼叫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就在茅屋外面!
“开门!速速开门!迟了以通匪论处!”
“里面的人!滚出来!”
“姐姐……”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她看着姜毓宁苍白如纸、布满惊惶的脸,又听着门外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吼叫和砸门声,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
姜毓宁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完了。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个纯善的小姑娘,在官府的威势面前,如何敢庇护她这个来历不明、身负重罪的“江匪”?她甚至能看到青黛眼中那份挣扎迅速被恐惧取代,然后转身冲向门口,打开门,指着她大喊:“官爷!她在这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江水,再次将她淹没。
然而,青黛的动作却出乎她的意料!
小姑娘没有冲向门口,反而猛地转身,扑到床边!她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掀开姜毓宁身上的破棉被,不顾姜毓宁的虚弱和痛楚,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
“快!姐姐!快躲起来!”青黛的声音急促得变了调,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姜毓宁猝不及防,被拖得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痛得眼前发黑。她惊愕地看着青黛。
青黛没有解释,只是手忙脚乱地将她往床底下塞!那张破旧的木床,下面堆满了杂乱的渔网、破旧的木盆和一些散发着霉味的杂物,空间极其狭窄低矮。
“进去!快!”青黛用力推着她,力气大得不像个纤弱的小姑娘。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不再是之前的怯懦,而是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别出声!千万别出声!”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将那些散发着鱼腥气的破渔网和杂物,胡乱地堆在姜毓宁身上,试图将她遮盖住。
“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金属撞击声的砸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薄薄的门板上!整间茅屋似乎都在摇晃!
“再不开门!老子就砸了!”
“官爷!官爷稍等!来了!来了!”青黛一边大声应着,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一边将最后一块破旧的麻布盖在姜毓宁头上,然后猛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努力压下眼中的恐惧,踉跄着冲向门口。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刺眼的光线混合着冰冷的江风猛地灌了进来。姜毓宁蜷缩在狭窄、黑暗、充斥着浓重鱼腥和霉烂气息的床底,透过杂物和渔网那稀疏的缝隙,惊恐地看到门口刺目的天光里,映出几双沾满泥泞、穿着厚重军靴的脚!
“磨蹭什么!”一个粗鲁的、带着浓重北方口音的男声吼道,“搜!仔细搜!看看有没有藏匿江匪!”
“官爷!官爷明鉴啊!”青黛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卑微的哀求,“家里就小女子和爹爹相依为命,爹爹一早就打渔去了,家里……家里真的没有别人了!求官爷开恩……”
“少废话!滚开!”粗暴的呵斥声。一双穿着军靴的脚猛地踹开了虚掩的门板,力道之大,让本就破旧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沉重的脚步声踏进了这间狭小、昏暗的茅屋。姜毓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身体因极致的紧张而僵硬如铁。她能清晰地听到士兵沉重的呼吸声,闻到他们身上那股混合着汗臭、皮革和铁锈的、属于军旅的粗粝气息。那气息,与顾承舟身上的如出一辙!玄甲军!
光线被高大的身影遮挡。一个士兵径直走向那张破木床!他的靴子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姜毓宁的心尖上!
他停在床边!
姜毓宁甚至能透过渔网的缝隙,看到他靴子上沾着的、带着芦苇叶的湿泥!只要他弯下腰,只要他掀开这些破网和杂物……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近在咫尺!冰冷的气息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头顶!心口的烙印在极致的恐惧刺激下,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仿佛有火焰要从皮肤下喷薄而出!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痛苦嘶鸣和烙印的异动!
“头儿,这破地方,耗子洞都藏不住人吧?”另一个士兵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嫌弃,在狭窄的茅屋里回荡。他用手中的刀鞘,随意地捅了捅墙角堆放的、散发着鱼腥气的破渔网和一堆潮湿的芦苇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站在床边的那个士兵——显然是个小头目——并未立刻回应。他那双沾满泥泞的军靴,就停在距离姜毓宁藏身的床底边缘不足一尺的地方。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缓扫过这间家徒四壁的陋室:低矮的屋顶,糊着破旧窗纸的窗户,墙角堆放的渔具,唯一的一张破木桌,还有……那张堆满了杂物、微微摇晃的破木床。
他的视线,在床下那片被破渔网和杂物遮盖的、异常鼓胀的阴影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姜毓宁蜷缩在黑暗和腥臭的包裹中,身体因极致的紧张而绷紧如拉满的弓弦,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烙印的灼痛如同烧红的钢针,在她心口疯狂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冲破她死死咬住的牙关。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声,盖过了门外沧澜江隐约的咆哮。
青黛僵立在门口,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死死盯着那个小头目的背影,连呼吸都屏住了。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绷断的瞬间!
“哼!”小头目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他终于移开了目光,靴子也挪开了位置。“穷得叮当响,一股子鱼腥味!搜仔细点!看看有没有暗格地道!”他不再看床底,而是转向其他角落,用刀鞘重重敲打着土坯墙,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压在头顶的千钧巨石,似乎挪开了一瞬。姜毓宁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猛地一松,几乎虚脱。冷汗如同小溪,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黏腻。
另外两个士兵骂骂咧咧地开始翻找,动作粗暴,将墙角那些破渔网、芦苇杆踢得乱七八糟,又用刀鞘捅了捅屋顶的茅草。屋子里顿时一片狼藉,灰尘弥漫。
“头儿,真没有!除了鱼就是网!连个铜板都找不出来!”士兵不耐烦地汇报。
“妈的,晦气!”小头目啐了一口,显然也失去了耐心。“走!下一家!别让那点子水匪真跑了!”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门口走去。
“官爷慢走……”青黛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忙不迭地躬身。
脚步声远去,铜锣声和粗暴的呼喝声也渐渐移向芦苇荡更深处。
茅屋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灰尘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线中缓缓飘浮。
青黛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小小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床底下,姜毓宁紧绷的身体也彻底瘫软下来。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烙印持续的灼痛虚弱感交织在一起,让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和腥臭的杂物堆里,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和肺部的灼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灰尘,留下冰冷的痕迹。
刚才那近在咫尺的死亡擦肩,比沧澜江的激流更让她心胆俱裂。顾承舟……玄甲军……他们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一寸寸收紧,覆盖了整个沧澜江